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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伸手过来扶住我,牵着我从白塔后的石门走出,笑道:“听听梵铃之音。”他说着,仰头指着白塔金顶上高悬的黄金镂花铃铛,一手轻轻举在耳畔,示意我静听。
我连忙掩口侧耳细听,微风动时,却有清远的叮铃之声。听了许久,我笑道:“奴才常常在此听到叮咚声音,只以为是院中的护花铃。”
康熙笑道:“塔上一铃独自语,明日颠风当断渡。”说罢拉着我步下鳞次的石阶,“小心,这里不平。”
我穿着镶貉子毛的花盆高木底宫鞋,摇摇晃晃的走在石板台阶上,只好更加几分小心。康熙走的快些,架着我的胳膊,只怕我栽倒。石阶小路并无旁人,让皇上搀着走路,着实很不像话。我一边盯着脚下,一边搭讪的找话说,“出掖门,皆丛林,中起小山,仿佛仙岛。山上复为层台,回阑邃阁,高出空中。”
康熙听我念诵,夸赞道:“长进了。看来是读了不少书,这是《元故宫遗录》中写琼华岛的句子。”
“听皇上说起,奴才才在芳渚斋找出来看了一眼的。”我手提着裙子,缓步走着,“原来元代时候就有《妆台》诗,咏金章宗李宸妃的故事。直到明朝的时候将西苑洗妆台说成了萧观音的居所。”
康熙笑道:“苑西辽后洗妆楼,槛外方湖静不流。自从明代有了李梦阳的《秋怀》诗,才误以为辽事。朕当日命容若做《台城路》,特意令咏辽后事。明知其误,为做词将误就误而已。”
“是。”我们说着话,走到了白塔后的假山石中,一丛丛的太湖山石奇丽特异。有的秀丽婉转,有的玲珑轻曼,有的巍峨峻立,怪石嶙峋鬼斧神工殊堪玩味。
“这些石头……”我指点着山石正要说话,却见山石从中纳兰迎面走来。我口中的话语霎时咽了回去。
纳兰并未着官服,只穿着一身银蟒箭袖长袍,外穿着万字纹珠灰马褂。他缓步走到近前,“这里的太湖石是金海陵王完颜亮命人从汴梁城的艮岳御园中移置过来的。太湖石奇秀天下无双,若在微雨之时,此处石中会弥漫起丛丛云雾之气,远望便如仙境。”
康熙听他说完,笑道:“没人问你。”
“卖弄了。”纳兰含笑行礼。
康熙随便坐在山石上,对我笑道:“若是有人叫,告诉朕就过去。”
“嗻。”我会意,退后几步站在一处高台阶上,只做赏景。
正文 86、莫将兴废话分明
作者有话要说:
《瑶华集》:词集总集。清蒋景祁编选。二十二卷;为清初大型词选之一。
《今词初集》:纳兰性德和顾贞观编选,收录明末清初至康熙十六年近三十年间的词人的词作600余篇。
蒋景祁:清代词人,字京少。纳兰性德有词《罗敷媚赠蒋京少》,全词为:如君清庙明堂器,何事偏痴。却爱新词。不向朱门和宋诗。嗜痂莫道无知己,红泪偷垂。努力前期。我自逢人说项斯。
黄宗羲:明末清初经学家、史学家、思想家、地理学家、天文历算学家、教育家,东林七君子黄尊素长子。终身不侍清朝。康熙抬头看看天色;漫不经心道:“明日你下值?”
纳兰道:“今晚就下值。皇上有吩咐么?”
康熙随口“哦”了一声;说道:“步军统领衙门就没有信儿了?”
纳兰一笑,“催的不紧,自然是不了了之。”
康熙冷笑了一声;“朕就是长了千手千眼,也不能处处紧盯着。一个个都是打一鞭子走三步。”
我听了这话,心中明白这是因为对吴三桂的战事不利而发的牢骚。南方诸将因拖延日久而疲倦怠慢,致使湖广两广等地战局相当被动。康熙每日的军报批红中都是对战事的严厉督促。
纳兰微笑道,“一事论一事;别把我也骂进去。”
康熙哂笑道:“你不用撇清自己。觉得朕不知道你日日都做些什么?‘如君清庙明堂器;何事偏痴。却爱新词。不向朱门和宋诗。’市上的新词《瑶华集》,是你编的?”康熙斥道,“清庙明堂你都看不上!朕倡导宋诗;你就偏偏对着来。”
“我素来填词言语无忌,皇上都是知道的。随手写的东西,您别怪罪。《瑶华集》是蒋景祁所编,我所编的是《今词初集》。”纳兰一笑,“皇上叫我过来,不会是为了几本词集吧?”
康熙揉揉额头,苦笑道:“你那脑子里全都是些淫词艳曲,说了也帮不上忙。”
康熙说的不经意,可纳兰脸上却有些尴尬,不禁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忙装作不闻。纳兰笑道:“说说无妨。”
康熙正色道:“今日康亲王有急报递上来,算着已经过去七八日:郑经忽然在福建反扑,令康亲王措手不及。还好没闹出大事。”
我听闻此事,不由得立起了耳朵。纳兰疑惑笑道:“既然挡住,也就罢了。”
康熙沉声道:“七八日前,湖广吴三桂手下的夏国相、马宝突然进军永兴,广东门户大开。这日子也太巧了。”康熙起身背手走了两步道:“攻打金门厦门的时日是去年腊月间定下的。郑经与吴三桂偏偏都赶在朕动手之前先动,天下也有这样巧的事儿么。”
纳兰沉思片刻,低声道:“皇上打算在二月攻打金门厦门?”
康熙凝眸点头,“日子掐的这样准,朕不得不起疑。进军时日是朕亲自定的,没有经过议政王大臣会议而直接朱批给康亲王,令他二月攻下金厦,回师两广。这消息朝中知道的人很少,又没有登邸报。康亲王在军前,更不会早早的将开战时日传送下去。”
纳兰沉默一时,说道:“开战日期虽然没有登邸报,可调拨绿营、军粮、舟船等事皆有各地协办,邸报上或多或少会提及。若是仔细算时日,这些东西从两江浙江几地调齐,正好需要一月。”
康熙冷笑道,“想不到,他们竟然是知己知彼了。”
“皇上疑心有人传递消息?”
“消息肯定是露出去了。至于泄露之处是在朝廷、地方还是军前,不得而知。也不知是无意之失还是……”康熙并未说完便停口了。
纳兰迟疑一时,轻声道:“天地会的杨启隆久矣不在京城露面,应当不会是他吧。”
“杨启隆穷凶极恶,怕还不是这样心思缜密的人。不知他们天地会中还有些什么样高人。”康熙冷冷说道,“朕已经回复了康亲王,金门厦门照打不误。以不变应万变。”
纳兰起身问道:“那么此事……”
“先从军前查起,福建久在郑氏控制之下,早就该好好的肃一肃了。”康熙说完,回头向我道:“楚儿来。”我早就听得心驰神摇,听他叫便快步走近,“方才的话你听见了。乾清宫的事情原先都是你调停,还是这句话,宫里决不能有不妥之人。”
“嗻。”我应道:“奴才一定好好整饬。”话刚说完,远处便听见有人两两击掌。我细听一时,对康熙道:“叫的紧,可能南边来了六百里加急。”
康熙嘿然一笑,“估计是耒水丢了。说朕就过去。”
我举手响亮的击掌三次,远处的掌声立时止住。纳兰犹豫片刻,说道:“还有一事,天地会宏化堂姚光汉,我仔细想过。”
康熙示意他继续说,我不由自主的咬住了嘴唇,只得用手帕装作掩口掩饰住不安的表情。
“江南没听过他,福建没听过他。自从三藩之乱,天地会四处活动,五个堂主都有作为。唯有姚光汉默然不动。所以,我觉得他可能不在战乱之地。”
康熙眼睛一亮,问道,“这么说,他与杨启隆一样?”
纳兰沉吟一刻,说道:“杨启隆曾在京畿周围多番寻衅,可姚光汉从来没有动过。”
康熙笑道:“他不动,就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直隶、山东、山西、陕甘都有可能,看不见抓不着,这才是最可怕的。”
“我只是疑心,说不定他在台湾呢。”纳兰呵呵一笑,请跪安道:“奴才告退。”
康熙也笑叹了一声,随即叫住他:“你等等,先送楚儿回宫。”康熙又对我笑道:“朕今日不回宫,不用等了。”
“嗻。”我口里应着,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热。
康熙快步走上石阶,转弯不见。纳兰侧身对我道:“娘娘从下边走吧,道路平坦些。”
“好。”我低头应着,缓缓沿着永安寺的山墙行走。天色已近日落,晚风中白塔顶上的金铃响声更加渺远动听。我头上的环佩琳琅,无论走的快慢都会发出轻微的铮叮,一步一响,只将我的心绪都搅合的无限嘈杂。
纳兰在我前头引路,并不回头说话。永安寺的山墙后排种着两行垂柳新发丝丝柔绿的色彩。柳条低垂到地,被西斜的日影拖的细密悠长。
我走在柳丝掩映之中,眼前不时浮现出一团团天水碧色的绿雾。终于忍不住先开口质问道:“你近来还是与顾贞观等人走的很近,是不是?方才提到的蒋景祁也是他引荐给你的?”
纳兰微微侧头,并不回答,只是轻声问道:“你在深宫之中,竟然这么清楚宫外的事情?”
我咬牙道:“现在京城里十停人倒有八停人知道你纳兰公子礼贤下士的名气了!你听见了,皇上也对你不满。就不能少和他们来往?已经有人旁敲侧击的说你结交前朝遗民!虽然说乾清门侍卫可以不受旁人节制,可你阿玛的对头索额图是领侍卫内大臣,他要找你的错处……”
“娘娘教训的是。”纳兰随口道,“我也听闻娘娘竭力周全太子,不顾自己的娘家与宫中的威势。人人都说娘娘不忘故主,是难得的有情义之人……”
听了这句我的火更大了,只觉得满心委屈都说不出来,气的头痛欲裂,“我是顾全仁孝皇后的遗子,可我又是为了谁?索家的人每次在我跟前,句句都提起你父子不顾满汉大防,结交异党。皇上最忌讳结党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