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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诞下儿女的,都登高位。宜妃谢静姝育有皇长子蕴端,自己又是出身谢氏这个赫赫有名的大家,所以早登从二品宜妃之位。
宝珏自己的主子,也就是康妃许慈珠,向来是被人羡慕最有福气的。出身皇商,虽富却不贵,宠幸也不算最多,偏偏最有福气,先后诞下皇长女含桃、四皇子蕴章,成了后宫妃嫔中独一份的儿女双全。还传言四皇子百日或是周岁的时候,便要再进一阶,从正二品妃位中的贵、淑、贤、德妃四个封号中,择一个封号给她。故在四皇子满月后,她来往昭阳宫来往的格外殷勤。
庆妃吕灵清乃将门虎女,她的父兄都在西北平定边疆,于社稷有功。她自己与皇上都爱骑射,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相同的意趣,颇为情投意合。所以虽然未有所诞,却也高居从二品妃位。
至于剩下的那一位,元妃沈淑慎,饶舌的小内监在说到她时直挤眉弄眼:“说起元妃,从她的封号就知道了,不愧是太后娘娘最心疼的侄女儿。”旁边警醒些的太监忙一搡他说道:“舌头这么长,是不是不想要了!”那饶舌太监才急急把话止住了。后来宝珏慢慢品出味儿来:这元妃沈淑慎在这后宫中,怕就只得姑母太后娘娘待见了。一进后宫便被封做从三品昭仪,又因着太后的缘故一升再升,太后还亲为她择了个极风光的封号——元妃。奈何事与愿违,沈淑慎似乎既不淑也不慎,上至皇帝下至内监,竟无一人喜欢她。不过是看顾着太后的面子罢了。偏偏太后极疼她,听着平日话里话外的意思,晨昏定省时看着那些后后妃妃就头疼,只要沈淑慎一个,便够了。
还听这些内监宫女们给主子们分级:正六品的充容一类,才算是主子;但没准哪天风一吹,便也散了。从三品的昭仪昭媛往上走才是正经主子。至于那些八品九品的采女美人,油滑的老内监嗤的一笑:“能爬的上去,奴才自然上赶着去伺候;爬不上去的,在我们面前充什么主子呀!”
除了位分高的“四大天王”,还有正五品穆嫔穆梦远,正六品林充仪林似雪等人位分高些。剩下的,或是不得宠,或是太低调没得八。宝珏倒听得不多,只偶尔在昭阳宫门口见一见。总之,容景轩绝不专一,但也不十分好色,已过而立只之年,大约有十多位后妃。子嗣也不十分繁盛,有四子一女,在这后宫中最敬重的女子,还是皇后。
虽然太后将平日的晨昏定省都免了,但每逢朔望,后妃们还是要随皇后一同去长信宫向太后问安。今天正逢初一,所有妃子们都随着皇后一同向太后问安。
宝珏照旧站在那里听宫女太监们聊天吹水。今日请安所花费的时间格外久,平日向皇后请安不过花费半个至多一个时辰。这次她们在外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见后妃们一个个黑着脸出来,只有宜妃一个人面上仍带着笑。只是这笑也是僵冷的。
平日里后妃们向皇后请安后,总还要面和心不合的一路上依依惜别一番,然后再各回各宫。今日众妃出来后,倒是没有从前那一套,康妃更是难得的与宜妃一同回宫,二人虽然未说只言片语,但很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氛围。
宫女们见康妃与宜妃二人表情愤慨,便都乖觉的一字不发,就连心腹宫女清风与明月也在一旁低眉敛目。路行一半,康妃果然沉不住气,愤愤地一拍轿辇的扶手怒道:“看她今日那副猖狂样子!姐姐倒沉得住气!”宜妃重重叹一口气:“沉不住气又有什么法子!谁让咱们没个好姑妈。”康妃一听越发怒了:“好姑妈,好姑妈!姐姐可听见她今天说什么了?竟说我的桃儿是赔!”话未说完,她就又羞又怒的停下另起话头:“总归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无能,只白白听着,竟不能为我的女儿辩上一二。不是亲生的,到底不疼!”
宝珏大概能猜到康妃未说完的话是什么,不外乎是赔钱货一类的话。她是在想不通,皇帝有四子,仅一女,就这样桃儿还被嫌来嫌去,她内心里不仅也愤愤的。但更让她惊奇的是康妃后面的话,不是亲生的?什么不是亲生的?宜妃连忙伸手在康妃手上重重拧了一下,语气严肃道:“妹妹谨言!那二位,尤其是那一位”她将嘴朝长信宫方向一呶“最不爱听这个!这离长信宫还不远呢!”康妃也自悔失言,拍了拍宜妃的手背说:“姐姐教训的是,是妹妹糊涂了。”语毕又重重叹一口气。宜妃看康妃这副颓唐样子,十分不忍的说道:“妹妹确实糊涂了,这宫里谁不羡慕妹妹儿女双全。便说是皇上,有多疼桃儿,难道妹妹不知。我看着,竟比我那蕴端还要强些。”康妃还是怏怏不乐的样子,宜妃又压低声音说道:“再说了,即便是赔钱货,也要她那亲侄女生一个出来看看啊!”语毕轻蔑一笑,康妃听了她的话,又看着她唇边皮里阳秋的笑,果然振奋了许多,也带笑说道:“不错,让她侄女儿生一个呀!我倒要看看!”她们又闲话了一阵,就到了宜妃的增成殿,康妃借口回去看孩子,便回了鸳鸾殿。
回到鸳鸾殿后,康妃抱着未解世事的桃儿坐在膝头好好望了一阵,然后重重的在她的小鼻尖亲了一下。从此,康妃与元妃的战争,就算是打响了。
大约因为元妃轻狂粗浅,容景轩对她的眷恋本就不深,不过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才偶尔去眷顾一二。然而自那天之后,康妃就开始使些小绊子,无外乎是容景轩一去元妃的合欢殿,她便找些借口再将容景轩请来,有时是自己不舒服了,有时是蕴章不舒服了,用的最多的借口还是——桃儿想父皇了。大概真是眷恋不深,容景轩逢请必到,一来关怀一下康妃与孩子们的身体之后,便开始逗弄孩子。有时来的时候甚至是带笑来的,也不问缘由,直接找孩子们玩去了。
元妃一个月大概得宠个四五回,次次如此,久了容景轩也觉出不对了,终于在一次又被请来之后,逗弄了一会桃儿,便问康妃:“元妃怎么得罪你啦?”康妃只做少妇情态,精心看着自己的指尖,指甲是前几日宝珏亲手帮着用凤仙花染得。如凝脂一般的手雪白饱满,顺着手指柔美的弧度到末端,是指尖娇艳的石榴红色。容景轩顺着康妃的目光看去,一时也意动,一把将康妃拉入自己怀中,口中含着她的手指说道:“看你这副矫情样子!”康妃只痴痴的笑:“臣妾向来就是这副矫情样子。”容景轩也不顾方才在问些什么,直接吻向康妃的脖颈,康妃娇笑着拉下了床帏,与容景轩一齐倒向了床榻,宫女们早早就将桃儿悄悄抱开。
今日轮值恰逢宝珏在康妃房中守着,所以站在阁外帘子后一旁等着伺候时,刚好能听到二人云收雨歇后的一番对话。容景轩大约是回过神来又问:“你还没说元妃怎么得罪了你呢。她素来轻狂,你别同她计较。”康妃还是有些忿忿:“若只是为难了臣妾,那又有什么所谓呢。只是,这次她竟说了桃儿!”“她说桃儿什么?”宝珏在帘外听到容景轩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这次康妃的语气不再轻佻,颇为伤感的说:“她说桃儿是赔钱货。”容景轩也未在做声,只是慢慢地摩挲着康妃的背。
其实这话并不是元妃所说,乃太后所说。只是康妃不敢直接开罪太后,便将这话推到元妃身上。即便容景轩问起旁人,旁人恐怕也不敢明指此话乃太后所言。再者,宫中上下早将太后与元妃视为一党,是谁所说,又有甚分别呢?
又过了一晌,容景轩又唤了自己身边的司仪宫女进去伺候穿戴,按着康妃的肩不让她起身。穿戴好后又对着躺在床上的康妃温存了一阵,便去前殿改折子去了。临去前对着宝珏几个宫女说:“伺候好你主子,多为她开解开解。”宝珏几个忙蹲下身应是。
容景轩走后,康妃也未睡着只正痴痴望着床帐,那床帐乃是阿拉伯商人供来的,那些商人先在长安城内买了最好的素布,再用他们以极大代价得来的胭脂虫,染出了颜色鲜艳,经久不褪色的洋红色,再呈上来的献给皇后。皇后从皇上那里得知康妃最爱红色,又闻得她有孕,便从自己的库房中去了这匹洋红色的缎子,命奚官局的宫人们制成百子帐来赐给康妃。这原不过是那些商人的奇淫技巧,原比不过江南织造供上来的缎子,但耐不过康妃钟爱红色,更兼意头好,康妃便也欢欢喜喜的用了这帐子。
康妃看着帐子上雪白可爱、或笑或闹的孩童:这两个在骑竹马,那两个在点炮仗。偏偏一个个都是玉雪可爱的小男孩,仿佛那些孩子都从帐子上走下来,向她涌来——偏不是她的孩子——他们笑着闹着,这个是宜妃的,那个是皇后的,还有几个是元妃的!他们将她团团围住,忽的又长大了,又变成她的嫡庶兄弟们,吵着向她要官做——真吵,吵的她都忍不住发出了尖叫:“啊!都给我走开!”
宝珏等几个宫女守在门口,突然听见了康妃的尖叫声,急急地冲了进去,发现康妃俨然是魇着了,手在不停地挥着。她急忙安抚着康妃,说道:“娘娘不怕!是梦,娘娘不要怕!”康妃发现刚刚自己是魇着了,便渐渐的镇定下来。宝珏将她扶起,令她背靠着床头,忙又倒来茶水,喂康妃喝下。康妃抬头一看,今日偏巧清风、明月几个与康妃最亲近的宫女都轮休去了,几名宫人里亲近可靠的只有宝珏与朱钿,她又想起宝珏那天的伶俐与这两个月来的老实,便一扬下巴,命除了宝珏之外的几个出去。朱钿一愕,走之前像宝珏投向颇为怨毒的一眼。
真等只剩她和宝珏了,她又不知该怎么说话——真要向一个毛丫头说自己心中的烦闷?宝珏大概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便率先开口:“娘娘其实犯不上这样与元妃计较。”康妃一听,怒气反倒又上扬了:“不计较?本宫怎能不计较!”
宝珏听她有责怪之意,忙跪下低声说道:“奴婢想着元妃无子无宠,在宫内所能仰仗的不过是太后。又想着娘娘福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