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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父亲。”瑞宣说完便似下定决心地长吁口气，目光也坚定地抬了起来，正视着与自己并不算亲近的父亲。“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总不能一直靠着家里混沌一生。”
老爷似没想过他竟会这样有胆气，倒是一愣，之后便生出一份欣喜来。眼神也不自觉地柔和了不少，“好，不亏是我的儿子。既然你决定了，就必须做成才是，不可遇难便退。”
“是，儿子明白。”瑞宣正色道，“只是若要科考，还请父亲给我另聘位先生才好，此前一直在诗文上下了不少功夫，与下场会试却没什么大用。”
“这倒是。”老爷捻须微思了一会儿，便抬眼，“正好，以前有位同窗，中过举人，文章确实不错。若不是家道中落，又遭了些祸事，……当年与我还有几分情谊，我这就亲去请他。想来，他会与我这个面子的。”
瑞宣没想到父亲会这么支持，一向平淡无波的脸上倒是有了几分动容。
二姨娘已经行了半礼，娇滴滴地道：“多谢老爷，瑞儿他一定会好好用功的。”
老爷自然受用，“嗯，你这个做娘的，也多关心关心他，瘦成这副样子，如何有体力下场？缺什么只管去跟夫人提，若家里实在没有的，跟我说，我会让人买回来。”
“是，妾身会的。”二姨娘靠上前，素手轻揉着老爷的肩颈，“瑞儿，还不谢谢你爹？”
瑞宣双眼垂下，行了一礼。“多谢父亲关心，瑞宣定不会令您失望的。”
“好好，你有这份心气就好。至于跟祝家的亲事，我会与你母亲再商议商议，不会令你被祝家看轻的。后年就是三年一度的春闱，希望你能有资格下场。原本你十二岁上就已中了秀才，只是这几年……好好下下功夫，没几个月了，明春争取一举高中，得了举人。”
“是，父亲。”瑞宣恭敬地回道，“若无旁事，儿子就回去用功了。”
“好好，去吧。”老爷轻轻摆了摆手，又看向无欢道：“你家少爷用功读书，你须精心服侍，万不可偷懒，懈怠，否则决不轻饶！”
无欢连忙应下。
且不说老爷自去请人，夫人得了这信儿，岂会不将二姨娘恨得死死？派人将她提了过去，好一顿立规矩。
二姨娘想办的事已经成了，自然不理会她的刁难，怎么说怎么是，硬是让夫人觉得一拳打到棉花团上，不解气不说，反正底火更大。只是老爷离行之前，已经吩咐过四少那边多送些补品，她也不好真的不送，当下捡出些不算上品的都打包送了过去。
原本夫人就不待见这些个庶子庶女的，能少见就不见，只是做个情面就得，也从没问早安的规矩。这下倒是想起来了，每天辰时便令各院的姨娘，小姐少爷们去正院明润居请安了。
无欢看着四少挺着单薄的背迈进明润居，便轻叹口气，老实在立在门外。因为已是初冬季节，回廊上也挂了厚厚的棉帘，方便一应回事的管事婆子们，别太冻着了。只是毕竟不若屋里暖和，呼出的哈气都带了些雾蒙蒙的。好在还有两个火盆，能围着烤烤手。
“哟～瞧瞧，咱们又落在四哥后面了，他倒是见天儿的头一个到。这也是，若不是他，咱们能跟着遭这活罪？”
无欢回头，连忙起身，含笑行礼：“二小姐早，五小姐早，七少爷早。”似没听到五小姐仪宣的抱怨。
七少洪宣看着一身青袄的无欢，衣服有些肥大，很不合体，倒越发的显得瘦弱几分。小脸不知是烤火烤得还是天冷冻的，泛着微红，连鼻尖也是。不知为何，心里气闷得紧，没好气地将手炉甩了过去：“给七爷换换碳～！”
跟着他的小厮阿来奇怪地问：“七少，不是临出来时才换的新碳？”
“你懂个屁？”七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这么罗嗦，就打发出去～！”
阿来一缩脖，退了下去。
无欢手忙脚乱地接下果然还很热的手炉后，看了看七少那别扭的表情，顺眉顺眼地没吱声。
五小姐狐疑地看了看这个人小鬼大的七弟，也没说什么就打头进了屋子。二小姐只冲无欢笑笑，却也没说什么。反倒是七少，脸上竟有了几分羞恼，瞪了无欢一眼，一甩袖子跟了进去。
无欢自然不会心粗到这份上，扭头对阿来说：“你别往心里去，许是七少早起的床头气还没消呢。”
阿来怎会不知道自家少爷的坏脾气？虽说因手炉之事挨了骂，毕竟是自己有些嫉妒无欢着七少的眼。再说，虎子一直跟自己说无欢的好，这时再一听无欢的话，心底本有的那两分懊恼也便消了。
“没事没事儿，小欢哥别往心里去。”他还好心地提醒着，“这手炉还能挺一会儿，小欢哥先拿着，过会儿再换碳也来得及。怎么着，这请安也得二刻钟才是，到时我帮小欢夹碳。”
五小姐的近身大丫环叫喜鹊，却从来不叽叽喳喳，口严得很。只是拿眼看看他们便一笑，脚下轻轻跺了跺。
腊梅年纪最大，今年十九岁了，长得有几分姿色。年纪大了便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对他们说什么也不太在意，只想着小姐会不会让她给二姑爷做通房。想着想着，小脸便红了起来。
二姨娘一身素裹地领着五姨娘，六姨娘，陪着大少奶奶一路闲聊着进了回廊。于是无欢也随着行礼一番，等主子们都进了屋，回廊里便热闹了起来。人多，也不觉得太冷了。当大少爷最后进来时，原本有些交头接耳的嘁嘁声便静了下来。
“大少爷早～”大家不约而同地竟很整齐地请了安。
“嗯，他们都到了？”大少爷一眼便看到无欢，虽然是躲在最后面。
大少奶奶身边的丁香便笑道：“是呢，就等大少爷了。”那眉眼间的春情，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无欢自然也是见了的，心下腹诽着，八成已经被大少爷吃进肚里了，不然怎么会笑得如此荡漾？然后暗瞪了大少爷一眼，就是个靠下半身活着的浪荡子，有什么呀，比我们四少差远了～！
大少爷的目光从丁香鼓囊囊的胸前扫过，令丁香俏脸越发的红润起来，却悄然挺了挺胸。
“弈宣在门外吗？”里面传来夫人略带欢快地问话。
大少爷应了一声，撩帘进了屋。
不多会儿，突然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怒斥，“八小姐也不算小了，也该学着点儿规矩了，省得将来到了婆家被人说成没规没矩的～！”
然后便听到六姨娘弱中带硬地回道：“是，夫人。只是玉儿这两天原本就有些不适，妹妹也是怕她把病气过给大家不是？等玉儿的身子大好了，我再带她一道过来给夫人请安，这样可好？”
夫人哼了一声，声音小了不少，“有病就请大夫，没的把小病养出大的来。秦妈妈，你亲自去请个好大夫来，好好地给玉宣那丫头看看，别老爷回来后还没好，再觉得我这个当母亲的不关心女儿。”
秦妈妈脆声地应了，之后屋里的动静就小得多了。
无欢暗自提了小心，这夫人的脑筋可真不是白给的。明知道六姨娘正受宠，还是想法子拿捏她，还把话儿点了过去，叫她不要等老爷回来告歪状。
☆、第三十章 东窗事发
回廊里顿时一片寂静，无欢打量了一圈，除六姨娘身边的人露出几分忿然来，别的都一脸的肃然，果然都是自扫门前雪。
今儿这规矩多立了一刻钟，想是夫人憋了几天的气了，终于找到个发泄的口，尽情地折腾着各位主子。
无欢在阿来的帮助下换了新碳，又捧着手炉暖和了一阵，才见大少爷，大少奶奶打着头，几位姨娘，少爷小姐们随后跟出门来。
无欢赶紧把手炉丢给阿来，麻溜地将四少的薄呢大氅取来，服侍着穿戴好了，啥也不说地跟着回了院子。
因为老爷还没回来，二姨娘那边都暂且先忍着，无欢也只能先眯着。就算是看到四少因此有时会失神，盯着半天也不翻一页书，也只能暗叹口气，装作没有看到。
好在近来总是在小厨房起伙，倒不用担心大厨房那边有心克扣刁难了。再者说，那些不算上等的补品也是能补的，功效差不了多少，无欢在饮食上倒是越发的用心，厨艺也呈直线上升的状态，有时还会倒腾出前世的一些吃食。四少虽然看出胃口比以前大了些，虎子却是第一个补出效果的，搞得小家伙每每都要跟着混过晚饭才家去。
阿旺最近很少出去，居然还打了几双棉鞋，令无欢差点儿将眼珠子瞪出来。话说，这针线活儿不都是女人家的事吗？出于某些隐情，无欢有意无意地对他关注了许多。不知阿旺是个什么想法，总之，两人之间的关系空前融洽了起来。阿旺还送了无欢两双新鞋子，偏还都很合脚，可见是用了心的。
无欢总不好直接问阿旺最近跟五小姐是不是断了，便有意无意地跟他打听府里这些位主子，偶尔往那边引引，阿旺虽然也会一时怔忡，但神色黯然倒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提过一嘴，五小姐也是个苦的。无欢只是觉得他居然跟小姐私通，总是不太稳当，就如颗定时炸弹一样，令人时时紧绷着心。
进入十月底，冬雨开始下了起来，倒是不大，却绵绵延延的不知何时是个头。空气中弥漫着潮气伴着不疼不痒的阴冷，令无欢觉得还不如大雪纷飞的北方。
屋里虽然有两个碳盆，烧得正旺，无欢依旧觉得骨头里都泛着潮，跟锈着了似的。虽然四少这屋里用的都是银霜碳，可她还是觉得嗓子眼儿不得劲儿。茶水喝了不少，茅厕也去了好几回，依旧觉得鼻子干，喉咙干。
“做点儿银耳枸杞桂圆羹吧，厨房里是不是还有？看看秋梨还有贮的没，放里些。”四少被无欢出来进去，扰得静不下心。又不忍心让她去别的屋，毕竟白天书房是最暖的，夜里便是自己的卧室最暖。别说她，自己也觉得阴冷湿寒不说，嗓子也有些上火。
“哎，这就去。”无欢连忙应了。想了想，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