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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无人,除了随侍宫人黄门外,只有躲在屏风之后的我,我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小动作瞒不过刘秀,唯有老老实实的答道:“陛下慧眼独具。”
刘秀并不回头,坐在榻上,若有所思:“打我记事起,大姐便一直代母操持家务,养育弟妹,向来只求付出,未曾索要回报。这一回,是她第一次表露她的心意,如果你是我,该怎么做?”
隔着屏风,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我却能听出他言语中的无奈。刘黄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宋弘亦是,两个人无论从年纪、相貌、才气,人品,身份,哪一方面做比较,都是绝配的一对璧人。然而……
“宋弘家中可有妻室?”这是个十分明了的答案,以宋弘的年纪,不可能没有娶妻生子。刘黄相中宋弘,要嫁宋弘原也不是难事,难的是以她贵为湖阳公主的身份,如何可能会甘心屈于宋弘的妾室?
别说刘黄不会甘心,就算是她肯,刘秀也不肯。更何况,自古没有公主下嫁做妾的道理。
刘秀不吱声,我也能猜到答案,不禁嘲讽的说:“这有何难,陛下大可让宋弘贬妻为妾!”
他突然从榻上起身,从屏风的间隙看去,隐约可见他呆呆的站在原地默不作声,我心中伤感不减,那种压抑许久的悲痛重新被勾了起来,令我口不择言:“有道是,‘贵易交,富易妻’,此乃人之常情。男人么……不都是如此而为?陛下与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心比心,君臣之间彼此推心置腹……”
“哗啦!”房里突然响起陶器碎裂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我从屏风后疾步抢出,却只瞥见刘秀踉踉跄跄奔出大门的一个背影。
室内寂静如夜,黄门与宫女吓得噤若寒蝉,跪伏于地。我追出两步后停在原地,大感悲凉怅然,既想恸哭又想大笑。这样的伤人伤己,只怕要折磨我一辈子,也折磨他一辈子。放不下,却又逃不开,到底何时才能解脱?何时才能让我回到未来,回到起点,回到……那个不会让我伤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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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这件事在刘秀的主持下,自然会有一个如刘黄所愿的圆满结果,可是过了许多天也没见刘秀再提起让宋弘迎娶刘黄。刘黄似乎也有所觉,却碍于面子,不大好时常追问弟弟,于是便天天到我的住处,缠着我闲聊,消磨时间。
她能聊的话题,不外乎是公主府中的鸡毛蒜皮,除此之外便是当年在蔡阳一个人如何带着三个侄儿过活,仍然是鸡毛蒜皮,琐碎不断。但是和前者相比,我宁可听刘章、刘兴的趣事,也好过听那些奴仆不听话,封邑不够养足够多的下人之类的无聊抱怨。
这一日,我正一如往常的饱受刘黄的唠叨摧残,刘秀突然派人来将我俩请去,到了堂上一看却没见一个人影。
领我们来的人把我俩安置在屏风之后,没等我们闹明白怎么回事,便又急匆匆的退下。过了没多久,听堂下有轻微的笑声传来,我一愣,扭头去瞧刘黄,她先是错愕,须臾霞飞满面。
进得堂来的两人不是旁人,正是刘秀与宋弘。两人按主次君臣之席坐下,就一些政务讨论了一番。前阵子渔阳太守彭宠与幽州牧朱浮之间的钩心斗角,已经由背后捅刀打小报告上升为白热化的争执,刘秀为此大为头痛,便诏令彭宠入京。这一次,彭宠上书请求与朱浮一同入京面君对质。
“不准。”
“诺。”宋弘并无异议,于是接着奏禀下一件事,“尚书宗广持节斩杀王梁,未曾遵诏办理。宗广未在军中奉诏立斩王梁,而是将其抓获,槛车押送至雒阳。王梁违抗旨意获罪,然宗广此举亦有违旨意,臣不敢自作主张,望请陛下裁决。”
我心里一凛,却又不敢贸然出声。刘秀沉默片刻,忽而笑道:“既如此,赦免王梁之罪,贬他为中郎将,去北方镇守箕关。”
“诺。”
我长长的松了口气,看来拿捏的分寸还是恰到火候的,刘秀并未因此而动怒,反而宽仁的赦免了王梁,且并未追究宗广的自作主张。
“朕近日听闻一谚言,‘贵易交,富易妻’,跟朕提及之人称此乃人之常情,卿以为如何?”
谁也意料不到,正在谈论公务的刘秀会突然插进这么尴尬的话题,刘黄满面通红,我的一颗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堂上窸窣衣袂声响,却是宋弘恭恭敬敬的叩首拜道:“臣只听说,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我挺身直立长跪,刘黄面色倏然大变,良久,那双透露着羞愤之色的眸瞳微微一红,泪水顺着脸颊悄然滑落。她不愿让我见其狼狈尴尬之相,于是以袖掩面,虽然无声,却能清楚的看到她的双肩剧烈颤栗。
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好个有情有义的宋弘!
这世上有这等思想的男子本已属稀有,而面对皇帝很明显的说媒行为,胆敢当面拒绝的人,更是绝无仅有。这已经不仅仅是情义的问题,还事关他的前途、性命。
我忍不住欷殻В睦锼挡怀龅乃嵘
等宋弘退下,刘秀绕到屏风后,轻叹:“大姐,小弟无能,这事……”
刘黄摇头,泣不成声:“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边说边起身,掩面奔出。
我呆呆的望着刘黄远去的身影,木讷的问:“你打算如何处置?”
刘秀不答。
“杀了他,他也不会休妻娶公主。”我冷冷的说。
他好像完全没听见我在说什么,突然伸手将我圈进怀里:“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呢?”
我感到一阵恍惚,他的话,意味深长,我不是真的一点都不懂,只是,有时候想得太深刻,反而会害怕。
“陛下……”
“糟糠妻……不下堂!不下堂……”他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反反复复的呢喃着同一句话,那样的哀伤,那样的凄惶,那样的无奈。
糟糠之妻不下堂!
也许,他早就明了宋弘的心意,今天不过是借着宋弘之口,拒绝刘黄的同时,也向我表明了他的心意。
是这样吗?
秀儿,你也是……爱我的,是么?
是么?
爱我,如同我爱你一样!
国情
渔阳太守彭宠奉诏不遵,迟迟未见其动身进京面圣,刘秀遂派其堂弟前往渔阳去催,孰料彭宠扣下堂弟,突然起兵叛变,率军两万余人,攻打朱浮所在的蓟城,同时还分兵进攻广阳、上谷、右北平三郡。
彭宠又接连派出使节前往上谷,试图游说上谷太守耿况一同叛变,幸而耿况立场坚定,没跟他一块搅和,要不然集结上谷、渔阳两大兵力,北上压力暴增,则雒阳势危。
与此同时,被刘玄敕封为汉中王的刘嘉,其部下延岑也突然反叛。刘嘉不敌,仓促间突围逃走。之后刘嘉重整兵力,与延岑展开拉锯战。两边人马打得热火朝天之际,在巴蜀之地称帝的成家国皇帝公孙述,乘南郑空虚,来了个渔翁得利。
原本已经定下目标准备打开东线战场的刘秀,被这样东南西北蹿出来的一场又一场叛乱,彻底打乱了原有的计划和部署。
数日之后,刘秀终于不得不带着人马从修武匆匆返回雒阳南宫,重新登上了却非殿,直接坐镇,全面操控这些烦乱的大小战局。
刘秀的疲惫我看在眼里,这个时候如果不想步更始帝刘玄的后尘,便不能停止扩张战果的步伐,这便如同逆水行舟的道理一样。这个时候的刘秀忙得连合眼的时间都不曾有,整日为国事忧心,不仅战事吃紧,由于战乱,经济民生也成了大问题,无数百姓死于战乱与饥饿,许多地方,包括长安都出现了人吃人的惨状。据官吏统计呈报,西汉平帝时全国人口约近六千万,如今已锐减至预估的一千余万。
田畴未得垦辟,禾稼难得收入,有限的农功和物资都耗损在了战争的征用上。战争波及之处,城邑化为丘墟,村落变为荒野,甚至有些地方百里绝迹,空无人烟。
国库的紧张造成了当前的国情,刘秀虽分封列侯,然而真正能享受到食邑的诸侯,却少之又少。为此,刘秀虽贵为天子,然而日常开销,均提倡节俭,一如从前。
皇帝既如此,后宫也当效仿,不可例外。
刘秀所设后宫五等级中,就连有爵秩的皇后与贵人尊位,年俸也仅仅不过数十斛,大抵就是管饭、管饱、少薪,余下的后三等甚至连基本工资都没有,仅仅管饭,保证不挨饿。
如今在掖庭之内,有名分的姬妾虽然只有我和郭圣通两名贵人,但刘秀的态度已经摆得十分明显,差别就在于少一个皇后册封大典而已。其实刘秀一直在等我点头答允,封后大典也已经着人在准备,我却因为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顾忌,迟迟未有明确表态。
但即便如此,掖庭的日用开销,琐碎事务,宫人们皆会默契的递交到我手里,听凭我全权处理。
郭圣通每日晨起都会到我寝宫来问安,别说我现在还不是皇后,就算是,她老挺着一个大肚子在我眼前晃悠,时不时的还让下人把刘彊抱来一块给我磕头,仅这份刺激便已经够我承受不起了。
我以她身子不方便为由,婉拒她的来访,让她安心在宫里安胎。这段时间她憔悴了许多,作为孕妇,身材没有比以前增肥,反倒更显骨感,好在太医诊治回禀,告知胎相甚稳,无需担心。
娇小瘦弱的郭圣通看起来,更像一朵稚嫩的雏菊,颤巍巍的开在这个春寒陡峭的时节,楚楚中带着一种惹人怜惜的韧劲。
面对她的凄苦,琥珀常在背地里显出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气。我了解她的高兴从何而来,然而我却从不敢因此小觑了郭圣通,无论是在她得意之日,还是眼下的失宠之时。
在我的意识中,自我踏进宫门的那一刻起,这个似乎祥和的后宫已经变得不再简单。这不仅仅是因为我在长乐宫时所受的熏陶,使我潜移默化的有了这样的警觉,更是因为我进宫前一日收到的那一份大礼。
正是那份堆得满屋,令刘黄、刘伯姬姐妹欢喜得忘乎所以的贵重大礼,让我清醒的意识到,一入宫门深似海,步步为营的道理。
送礼之人的用意以及目的是为了什么?是想奉承讨好,还是想借机炫耀?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