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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前殿四周竖立高墙,殿门朝南,门内设置的庭院,正是平时天子上朝,举行朝仪的地方。我从进入长乐宫以来,还是第一次脱离禁锢,自由出入后宫。手中长剑紧握,体内的血液似在沸腾燃烧,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金鼓鸣响的战乱杀伐场。过不了多久,这里亦将成为一座炼狱。
人未至,声先闻,兵刃交接之声不绝于耳,看来围捕行动发生的比我预想的还要快,双方竟会这么快便动上了手。
匆忙奔到前殿,却见殿中十余名兵卒围斗一人,兵多敌寡,看似占着优势,但敌方骁勇,手中长剑挥舞,顷刻工夫已连伤数人,竟似要突破重围,闯出殿去。
我厉喝一声,拔剑冲进殿去,那人正背对着我退向殿门,忙于应付士兵群攻的他显然没料到身后的偷袭。只听“噗”的声,我手中长剑刺入他的背胛,也亏得他身手敏捷,关键时刻能听风辨音,及时闪开一旁,要不然这一剑早已当场刺穿他的心肺。
他怒吼一声,犹如垂死挣扎的野兽,猛地旋身一剑向后挥来,我拔出长剑,跳后两步。
血红的双眼,愤怒的眼神,那张熟悉的脸孔上溅满鲜血,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是你——”惊愕之后是愤怒的一声厉吼,他挥舞着手中长剑,撕心裂肺的尖叫,“你——”
“平氏王,尔等意欲劫持陛下,以下犯上,图谋不轨,实乃死有余辜!”
我仗剑冷笑,他尤作困兽之斗,狂啸怒吼:“我无罪!你污蔑我!你这个贱人——我要觐见陛下——”
“陛下不会见你!”我打断他,一字一顿的说道,“申屠建!你可曾料到自己也会有今日的下场?”
他呼呼喘气,声若风箱。我冷笑着从腰带上扯下一块环形玉玦,朝他扔了过去。叮咚一声,那扁圆的东西砸在他脚边,在地砖上滚了两圈,嗡嗡的发出清脆的颤音,直至静止不动。
申屠建怒目圆睁,瞪着脚下的那块玉玦,渐渐的他脸上露出惧怕之色,全身颤栗,手中长剑几乎把持不住。
“这是陛下赐你的!”我挥手,殿外的伏兵即刻冲进殿内,与殿内原先的士兵一起将他团团围住,“申屠建,一路好走。”
我转身,大步跨出殿门。
殿内铿锵一声,紧接着一阵乒乓厮杀,偶尔夹杂着一二声申屠建垂死的悲鸣。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酷热的炎炎夏日,血腥之气在这肃杀的朝堂之上弥漫。
这仅仅是个开端,仅仅是个……开端而已!
“姑娘!”
我倏然睁眼,收敛感伤,刘能卿正躬身站在我面前。
“邓晔呢?我要的是四个人,怎么殿上只剩申屠建一个?”
“这四人原都在厢房等候,小黄门假传圣谕宣他们进殿时,张卬、廖湛、胡殷三人突然生疑,转而奔出殿去,邓晔这会儿正亲自带人追击。”
长乐宫前殿东西两边皆配有厢房,皇帝举行朝觐时,大臣们往往先在厢房对一些重大决议反复商讨决定,然后再到前殿中进行。
“那隗嚣呢?”
“始终未曾露面。”
我不禁皱眉。张卬、廖湛、胡殷这三人可说乃是诱入长乐宫后才生疑逃跑的,但是隗嚣却连面都没露一下,难道他竟能事先看破我的预谋?若是此人有这等能耐,怕也是个不好对付的厉害角色。
隗嚣——那个曾经写下赫赫长篇檄文,披露王莽慢侮天地,悖道逆理,甚至鸩杀孝平皇帝,篡夺其位的滔天大罪,口诛笔伐到令刘秀亦不禁称赞的男人!
我心中一动,忙道:“即刻责令邓晔率兵围困隗嚣府邸,我需回宫回复陛下……一有什么动静,立马来报。”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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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长信宫,刘玄正蜷缩在床角烂醉如泥,床上床下尽是湿漉漉的酒渍,让人看着寒碜。我屏住呼吸上前推他:“陛下!陛下……”连喊七八声,他只是嘟哝着动了动手脚,怀里紧紧抱着一只铜枕,蜷得像只虾子。
酣睡中的他面容虽有些憔悴,却与平时冷酷邪魅的气质截然相反,苍白的俊颜,五官突显,加上嘟嘟哝哝的撅嘴模样,显得无辜又无害。
“父皇睡着了,你莫吵他。”正在愣神之际,身后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低低响起。刘鲤倚在门框上,一脸孺慕的望着床上熟睡的刘玄。
“小鲤鱼。”
他靠着门,没想要踏进门,也没要离开的意思:“父皇很喜欢你,”他眼睛并不看我,只是直勾勾的盯着父亲,讷讷的说,“他以前也很喜欢我娘,然后还有赵娘娘……可是父皇不会喝醉酒喊她们的名字……姑姑,父皇大概真的非常喜欢你,所以……如果你求他让我回去见我娘,他一定会答允吧。”
我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酸涩,坚强到麻木的心里某个角落似在不经意间微微崩裂。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他实在没理由卷入大人们的黑暗争斗中来,成为牺牲品。我走过去,弯腰把他抱在手上:“想母亲了?”
“想,我每晚都梦到娘……”奶声奶气的童音带着一种呜咽,他伏在我的肩头,娇小的身子微颤,“姑姑,你替我求求父皇,让我回去瞧瞧我娘好么?”
心里一软,我不假思索的应道:“好。”
“谢谢姑姑。”他破涕为笑,小脸像朵盛开的花,他凑过嘴来,在我脸上“叭”的亲了一口,“姑姑和我娘一样好,父皇喜欢姑姑,我也很喜欢姑姑。”
床上沉睡的刘玄呻吟一声,折腾着翻了个身,我站在门口,默默的看着门内的那个他,百感交集。
身后骤然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惊醒了我,我回头,果然看见复道那头刘能卿满头大汗的狂奔:“不好了——陛下——陛下——大事不好!”奔得近了,他匆忙朝我瞥了一眼,随即大呼小叫的冲进门去。
“陛下——”未及床头,他已跪倒,声泪俱下,“淮阳王、穰王和随王三人离宫之后,率兵抢劫京都东西二市,火烧宫门,已经闯入宫中!”
“什么?!”异口同声,不等我心急火燎的冲进门,刘玄亦捧着额头从床上挣扎起身,一副辨不清东南西北的迷糊样。
不能不说惊愕,令我意料不到的是张卬他们居然反应如此敏捷,突围出宫后能立即带着兵马再杀进宫。
刘玄闷咳两声,尚未酒醒的他面色煞白:“邓晔何在?”
“邓晔追击三王不成,转而围堵御史大夫隗嚣……”
我一把抓住刘能卿的胳膊,激动道:“那隗嚣呢?”
“隗嚣……城中战乱起时,邓晔应接不暇,分出兵力镇压骚乱。隗嚣趁机带着数十骑直闯平城门,破门而出,逃往天水去了!”
“可恶!”我气得跺脚,“邓晔这头蠢驴,居然纵虎归山!”我有预感,这个隗嚣会比张卬他们更麻烦、更可怕,此番纵他离去,他日必成祸患。
“陛下!宫中执金吾抵挡不住叛军,这可如何是好?”
“张卬他们……反了?”刘玄一阵激动,苍白的面颊上突然浮出一抹异样的嫣红,“他们想要做什么?逼宫?想来杀朕吗?”他奋力一挥手,床头的一只陶尊顿时飞了出去,啪的声落在地砖上,碎片散落。
“陛下!”我毫不迟疑的跪下,地上有砸碎的陶片,硌得我膝盖一阵疼痛,“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只是眼下情况危急,还望陛下能……”
他摇晃着跳下地,伸手拉我:“你起来!”一面拉我一面问刘能卿,“已经抵挡不住了吗?”
“是……只怕撑不过明日。”
眼下已是日落西山,正是酉时三刻。我扶着刘玄站直,他虽然体力未复,头脑却仍是十分清醒的:“你下去准备车马,告诉各宫夫人,整理行囊,明日天一亮便随朕出宫。”
“臣遵命。”刘能卿急匆匆的走了。
“陛下这是打算去哪?”我明知故问。
“新丰!”他的手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带着一股莫名的愤怒,“待朕集结兵力,定然剿平这帮乱臣贼子。”
眼下在新丰屯兵抵抗赤眉军入侵的将领正是之前派去的王匡、陈牧、成丹、赵萌四人,我眉心一皱,担忧道:“可是……张卬、廖湛原是绿林出身,向来与王匡、陈牧、成丹他们私交甚笃,这万一……陛下认为他们可信么?我只怕我们这一去,没有调集到兵马,反而羊落虎口。”
“哼,”他冷笑,“朕岂会让他们得逞?想要谋害朕,朕会先要了他们的脑袋!”
苍白的唇瓣,酡红的双颊,微喘的呼吸,阴鸷的眼神……此时的刘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常人,那种阴冷彻骨的感觉,使得我血液中隐藏的仇恨再次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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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渐白,长乐宫的屋脊上反射出万丈光芒,耀眼夺目。前殿方向隐隐传来打斗之声,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我怀里抱着刘鲤,和刘玄共坐驷马龙舆,曾有宫女想将刘鲤另抱它处,我却不肯将这孩子轻易予人。不知为何,打从这支百余人的队伍驶出长乐宫,在满城烟火中,仓皇逃离长安,往东投奔新丰,我便隐隐觉得有股不祥之气萦绕心头。
因为后宫女子大多乘坐马车,所以这一路走得十分艰难。我是吃过这种逃亡苦的人,像这种在流亡路上还能舒舒服服的坐在龙舆内,吃喝不愁的生活,对我而言,简直是天堂。但是我这么想,不等于其他人也会这么想,这一路哭天喊地,叫苦不迭的女人不在少数,若非刘玄心情不好,把那些叫苦叫累的女人骂得狗血淋头,相信这种情况会一直维持到新丰也难得消停。
队伍抵达新丰,清点人数,刘玄这次带出宫的夫人之中,以赵姬为首,却独独不见他的正牌老婆韩姬。
我在瞬间明白过来,惊骇间只觉怀里刘鲤的体重似乎猛地增了十倍,沉甸甸的压在我胳膊上:“你、你把韩夫人……留在长乐宫了?”虽然不大敢相信,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我原还想把刘鲤抱去让他俩母子相见,可是找遍所有地方,也没发现韩姬的踪影。
刘玄不置可否,冷漠的假装没有听到我的问话,他撇下我,径直带着赵姬前往赵萌的营地。
我一口气噎住,撞得胸口生疼。这个该死的男人,果然冷血到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