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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雷夫人接过电话来,犹豫了一下,拨了一个号码。我在一旁看著,可能由于事情十分紧急,所以她也不怕我看到。
我看到她拨的是国际直拨电话,区域号码是“三五六”,当时我自然不可能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自然也立即可以知道,那是马尔他岛。
电话一通,盖雷夫人就以俄语吩咐:“和最近土耳其锡诺普的第一七九站联络,叫他们派最好的人,立即到锡诺普去,我估计在二十小时之内可以赶到该处。先到的人,要注意小纳。”
我皱了皱眉:“注意一个要与之合作的人,不是什么正当的方式吧?”
盖雷夫人冷然道:“可以防止他胡来。”她放下电话:“我的人大约在一小时之内可以赶到锡诺普。”
我咽了一下口水:“自然,你的人,可以在一小时之内赶到世界上任何角落。”
盖雷夫人笑了一下,并不觉得我在讽刺她,可是也绝不否认她真有这个能力。
她又打了两个电话,全是要她的手下,为她安排行程的,包括由这里到印度的最快行程,和在印度准备一架小型喷射机,直飞黑海北岸的一个空军基地,再由那个基地用直升机横越黑海,在锡诺普附近的海面上降落,再经由快艇的运送,到达锡诺普。
她竟能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全盘计画好了用最短的时间和最没有麻烦的办法到达目的地,脑筋动得之快,实在令人咋舌。
由于苏联和土耳其之间,一直存在著微妙而又紧张的关系,盖雷夫人这样身份的人,若要公然进入土耳其境内,可能惹起阻延,所以她才采用了偷进去的办法。
她安排好了之后,向白素望去,白素缓缓摇了摇头:“我不去了,我有点事。”
盖雷夫人并不坚持,只是道:“可是,如果我们要向你求助的话,请你不要拒绝。”
自盖雷夫人这样的人物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那简直是对白素恭维之极了。连白素也不禁耸然动容:“你说得太客气了。”
盖雷夫人在白素的颊边亲了一下,一挥手,昂首向外走去,别看她身材瘦小乾枯,可是这时,她向外走去的气概,简直就是率领千军万马,去冲锋陷阵的大将军一样。
我也吻了白素一下,匆匆跟在她的后面。
一路行程,完全照盖雷夫人的计画进行。驾驶军机的是一位苏联空军少将,印度和苏联的关系,竟好到这种程度,也颇出人意料。
一到印度,早就接到了报告,已有五个出色的特工,到达到锡诺普,其中两个,负责留意小纳,据报,小纳和一个叫韩因的法国人在一起,在一间叫“老情人”的酒吧中,一直在喝酒。
韩因是和小纳一起失踪的,现在又一起出现,他们失踪之后,肯定曾见过巴曼少将。可是那是在什么情形下发生的事,我和盖雷夫人都无法设想。
我只是想到,既然几次失踪事件,都在在魔鬼暗礁附近发生的,巴曼的活动范围,就很有可能以这个暗礁为中心。当抵达黑海北岸的苏联境内之后──那地方和锡诺普,隔著大约一百二十公里的黑海海面,遥遥相对。
直升机飞行,只要一小时就可以,而一路上所花的时间,比预期少,而且一直接到的报告是,小纳和韩因两个人,已经在老情人酒吧中喝得酩酊大醉,不肯离去,就在酒吧中过了一夜。
看来,情形暂时不会有什么变化,所以,我和盖雷夫人都同意,直升机的飞行线,不妨稍作修改,离开直线航行,转向魔鬼暗礁的上空去看一看,了解一下那一带的海域,究竟可怕到什么程度。
直升机起飞之后大约四十分钟,就来到了魔鬼暗礁的上空,盖雷夫人要机师尽可能把高度降低,机师看到了海面上千百个大大小小,汹涌之极的漩涡,激起极高的浪花,和激流在暗礁上磨擦所发生的可怕的声音,竟然害怕连直升机都会被漩涡卷走,始终只在三百公尺的高度盘旋,不肯再降低高度。
这也难怪机师的,因为那一片几乎全由漩涡组成的海面实在太可怕了。
海水可以有著无穷无尽的变化,那是尽人皆知的事。海水可以蔚蓝美丽平静如缎子,也可以波浪滔天凶狠得卷走一切。但是像那一片海面那样诡异和狰狞,还是十分超乎想像之外。
千百个大大小小的漩涡,把整个海面,弄得看起来像是沸腾一样,而且海水撞在礁石上,激起老高的浪花,又散成了无数细小的水珠后,也真像是沸水所冒出来的水气。
沸腾的海水,颜色几乎是灰黑色,冒著大量的半白半灰的泡沫,又像是无数张大小不同,变幻莫测的嘴,等待著把每一样它们可以吞噬掉的东西吞下去,而那些露在海面上的黑巉巉的礁石,就恰如这些魔鬼的怪口中的利齿,等待著把吞下的东西磨碎。
海面的气流,一定也多少受了影响,乌云结集在头上,一层层,使海面更阴暗。本来应该是澎湃的海浪声,在这里只是尖利刺耳的呼啸。直升机的机翼转动声,本来已经够吵的了,但是全被那种厉啸声所淹没,耳膜在听了那种声音之后,像是有利针在不断刺击一般。
在空中看来,已是如此险恶惊人,如果在水面上,更不知要险恶多少倍。而如果在水底──想到这里,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直升机在那一大片海面之上,盘旋了三转,盖雷夫人口唇动著,讲了一句什么话,可是全然听不到声音,多半是惊骇下面情形的凶险,机师向后面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是不是要离去,同时转过头来,望著我们。
就在这时候,我注意到,在仪俵板上,有一盏不应该亮的红灯,亮了起来,而且在不断闪动著。通常,这种情形,都是表示紧急或是危险。
我忙伸手向那盏红灯指了一指,盖雷夫人立时现出讶异的神色来,移到了机师身边的座位,拿起了一副耳机套上。又按下了两个掣钮。红灯不再闪亮,我知道红灯的闪亮,一定是代表著紧急的通讯。
盖雷夫人的脸色,正在迅速变得难看,不到一分钟,简直变得难看之极。她是一个如此老练的情报人员,应该早就会克制自己,喜怒不形于色的了。但是这时的情形,她分明是受了她能克制程度以外的刺激。
她不但脸色变得难看之极,而且,嘴唇在发著抖,甚至连手也在发抖。又不到半分钟,她整个人都发起抖来。我看看情形不对,俯身向前,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抓得极紧,然后,另一只手,又一下子扯脱了耳筒,大口喘起气来。
不过,她恢复得也相当快,不到一分钟,她就松开了我,向机师作了一个离去的手势。等到直升机到了海面的尖啸声不再那样震耳时,她才道:“巴曼,巴曼少将,就在这片海域的下面!”
我也不禁震动了一下:“他发现了我们?刚才,他对你讲了一些什么?”
盖雷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要直升机立刻离开,并且说,如果我们需要普罗科夫和维拉斯基两位海军中将的遗体,他可以放射出来给我们,但是他绝不保证,人的身体在离开了潜艇之后,在急速的漩涡的力量之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讲到这里,又喘了几口气,大约是由于实在震惊太过,忽然讲了一句粗话:“这狗娘养的,他竟然告诉我,两位中将的身体,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机会,成为两团肉浆,比海水中的微生物还要细。”
我默然听她说著,身上也不禁冒起一股寒意,我想到的是另一个问题:“当时,潜艇上还有其他许多官兵,这些人──”
盖雷夫人又打了一个冷颤,用力一挥手,用极其厌恶的声音道:“别说了。”
我不知内情,自然对她的这种态度,相当不满:“我们是合作的伙伴。”
盖雷夫人的神情,在那一霎间,完全恢复了她固有的冷酸:“好,我告诉你,船上的官兵全死了。他说,老的瘦的,全给他自鱼雷管中放出来喂了鱼;拣精壮的,他留著,足够他吃一年的了。”
尽管盖雷夫人是用十分平静的声音把这一番话讲出来的,可是我在听了之后,腹际还是一阵抽搐,一面冒著冷汗,一面要深深吸气,才能把那股强烈的呕吐感压下去。
可是我的声音还是有点发颤:“他疯了,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盖雷夫人对于我对巴曼少将的评语,没有什么反应。我又道:“大量的深水炸弹,可以使他和他的潜艇,都成为碎片。”
盖雷夫人闷哼了一阵:“别忘了海底的核爆装置。”
我大声道:“他在唬人。”
盖雷夫人苦笑:“也许,但是谁愿意冒这个险,反正还有差不多一年时间,就让这狗娘养的躲在海底,吃他的死人好了。”
我又起了一阵想呕吐的感觉,而这时,直升机已经开始降落海面上,一艘看来和普通渔船没有什么差别的残旧船只,正以极高的速度驶向前来,自船上放下小艇,两个显然是伪装的渔民驾驶著小船过来,把我们接上渔船去。
在盖雷夫人登船时,船上有十来个人,在舷边站立向她致敬。
一个负责人模样的人走过来,一面用十分恭敬的神态和她讲话,一面斜著眼打量我。我懒得和这种人计较,自顾自在甲板上蹓跶。
船行半小时左右,又上了小艇,驶近锡诺普,这时,正是黄昏时分,在逐渐接近岸边的时候,这个古城所有的建筑物,沐浴在金黄色的夕阳之中,原来的灰暗消失,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彩,看起来倒另有风味。
在完全没有人注意的情形下上岸,岸上又有两个人迎了上来,一见面就道:“留意的目标,还在酒吧,醉得连头也抬不起来。”
盖雷夫人闷哼了一声,由那两个人带路,走了十来分钟,就已经进入了老情人酒吧。
那时刻,正是老情人要他所有的顾客,留意即将沉没在水平线之下的火红的夕阳的时候。'。电子书:。电子书'
一进去,里面烟雾迷漫,劣酒的酒味,使人如进毒气室,而且一眼就看到伏在桌上、身上污秽不堪的小纳和韩因。盖雷夫人直向他们走过去,双手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