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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内蒂和弗拉尔出现在酒店外长满深红色玫瑰的质朴的拱廊下。内蒂身着白衣,戴着一顶遮阳草帽,弗拉尔则一身灰色。
“我的朋友们来了。”我说。
但是,由于巨变带来的魔力,有某种东西像云影一样从我心灵的阳光中掠过。
“挺不错的一对儿。”女店主说。
此时,他们正穿过柔软的绿地向我们走来……。
他们真的是挺不错的一对儿。但是,这却没能使我开心。不过,看到他们,反倒使我有些难受。
这种旧报纸,《新报》的首次再版,是过去最后的一块残片。这种旧报一般只有有眼光的人才保留。一看见这张旧报,我一下子跨越了50年,看到了我们三个人正坐在走廊的桌旁。我又闻到了周围空气中飘逸着的玫瑰花甜美的味道。在长时间的逗留之后,我听到从花坛里的花丛间传出的蜜蜂的嗡嗡声。现在已是新时期的早晨,而我们三个人却还穿着过去的衣服。
我看到自己黑黑的,衣服破旧,下巴上仍然带着被里德卡爵士打的青红肿块。
弗拉尔坐在我对面的角落里,身体健康,衣着整洁,默默无语。他比我大两岁,但是,他的气质使他看起来并不比我风数大。
内蒂坐在我的对面,一双黑黑的眼睛望着我。我觉得她比以往更端庄更美丽。她还穿着我在公园里碰到她时穿的那件白色衣服,修长的脖颈上仍然戴着那串带有一个小金币的珍珠项链。她还是原来的装束,但又好像变了许多了。原来,她是个女孩子,瑞已经是个妇人了。
巨变给我带来的是极度的痛苦和极度的惊诧。在绿色桌子的那一端,铺着一块干净的桌布。桌上摆着丰盛的午餐和简单的食具。我身后的绿色花园里阳光灿烂。我又看到那一切了,我又坐在那里了,一边尴尬地吃着东西,一边看着桌上那张《新报》。弗拉尔在说道着这场巨变。
“你想象不到,”他说着,口音清晰,带着肯定的语气,“巨变销毁了我多少东西。我还没有醒悟过来。我们这类人是花费了多少精力才造就出来的呀!以前,我从来没想过。”
他把身体倾向桌子面对着我,显然想让别人更好地理解。
“我发现我就像是从自己的壳里钻出来的……又柔软又新奇。人们教我按照某种方式着装,按某种方式去行事,按某种方式去思考。我现在才发现所有这一切有多么狭隘,多么荒唐,多么可笑!所有这一切都是上层社会的陈腐之辞。我们彼此做的事合科礼仪,目的就是和世界上的其他人区分开来,保持距离,成为自己的一团。不错,都是绅士!但是,却仍然使人难以理解……”
我现在还依稀记得他在说这些,看到他挑起眉头,愉快地笑着。
他停了下来。他一直想要说这些事,但是,这并不是我们必须谈论的。
我向前探着身子,紧紧地撑着我的眼镜,说:“你们何时结婚吗?”
他们彼此望着。
内蒂慢慢地说:“当我出走时,我并没有这个打算。”
“我知道。”我说,我努力抬起头来,眼睛碰到了弗拉尔的目光。
他回答我说:“我想,我们两人已经难以分开……但是,我们出走本身却是一种疯狂。”
我点点头,说:“所有的情欲都是如此。”说完,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话。
“我们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呢?”他说着,突然转向内蒂。
她的手紧紧地托着下颚,眼睛向下看着。
“我们必须那样。”她有些不知怎样回答。接着,她忽然把想说的都倾泻出来。
“威利。”她直率地对我说,同时,眼睛恳求地望着我。“我本不想那么无情对待你。真的,我不想。我一直在想着你,一直不断地想着,还有我父亲和我母亲。但是,这根本不能动摇我,也不能动摇我的选择。”
“选择!”我说。
“似乎有什么东西指挥着我。”她承认,“那是一种无法度量的……”
她做出显示绝望的姿势。
弗拉尔的手指在桌布上划了一圈,然后面向我。
“有什么东西在告诉我‘带她走’,一切都在指示我。那是一种疯狂的冲动,为了她。我不知道。一切都在鼓励我那
样做,否则,一切都会变得没有价值。”
“接着说。”我说。
“当我听说了你棗”
我看着内蒂,说:“你从来没有告诉他我的事?”我感到过去的事把我刺疼了。
弗拉尔替她回答说:“没有。可是,事情明了了。那天晚上我看见了你。我的本能告诉了我。我知道那就是你。”
“你要打败我?……如果有可能,我会击败你。”我说,“你说下去!”
“一切都在成就这件生活中最美好的事情。那是一种完全不管后果的气势,是一种危险的行动,它可能意味着我的政治生活和其他方面的失败。因为那就是我所追求的东西。这样更好!对内蒂来说,那意味着失去一切和痛苦。理智健全的人,有教养的人谁也不会让我们这样做。但这会使得事情比以往更伟大。我具备一切有利的条件。我卑劣地利用了它们。”
“对。”我说,“没错。但是,同样阴暗的情绪刺激了你,也刺激了我去追赶。我拿着手枪,而且由于愤怒而哭泣。还有,内蒂,‘给’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你是怎么摔下悬崖的?”
内蒂把手放在桌上。“我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意思。”她对我坦白说,“姑娘们不像小伙子那样能看到对方的思想。我就没有看到。所有细小的卑劣的动机都超过了‘必须’的尺度。恶劣的动机!我一直想的就是他的衣着和外表。”她说着,眼睛一亮,瞥了弗拉尔一眼。“我一直想的就是像位太太一样坐在旅馆里,身旁都是像管家一样的男人在服务。这就是可怕的真实原因!威利!事情就是如此卑鄙!甚至比这更卑劣!”
我可以看出内蒂此刻在恳求我的饶恕,态度极其诚恳。
停了一下,我说:“不都是卑劣。”
“对!”他们同声说。
“但是,女人的选择要多于男人。”内蒂接着说,“我在一本漂亮画报上看见过。你知道吗?就是那种夹克衫……好像有什么东西……你不介意我讲出来吧?至少,现在你不要在乎!”
我点点头说:“现在不。”
她平静而真诚地对我说,就好像在对我的灵魂说,想要把真实的情况告诉我。“在你们的衣服料子上有一种毛绒绒的东西。我知道被这种东西搅得心旌摇荡有点可怕。可是,它们确实动摇了我。过去,不也承认过!我恨克莱顿,恨克莱顿的肮脏,恨那间厨房……你母亲的那间可怕的厨房!此外,威利,我还怕你。我不了解你,而我了解他。现在不同了。可是,当时,我知道他对我有何意义。而且,我喜欢他的声音。”
“对。”我对弗拉尔说,一边悄悄地有了这些新发现,“对,弗拉尔,你嗓音很动听。真怪!以前我怎么从来没注意到!”
我们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剖析着我们的情感。
“天啊!”我喊着,“还有我们的理智想阻挡我们的交情,我们难以的表述的欲望激情。这些欲望包括接触,视觉交融和情感交流就像一只落汤鸡在水中咯咯地叫个不休。”
弗拉尔笑着赞同我的这个比喻。他进一步说:“一周前,我们就在自己的鸡笼里咯咯地叫个不停,随波起伏。一周前就是这样。但是,今天……”
“今天,”我说,“风已经不再刮了。世界上的风暴已经过去。每个小鸡笼都奇迹般地变成了一艘勇往直前的舰船。”
“我们该怎么办?”弗拉尔问。
内蒂从我们面前的碗里抽出一支紫红色的石竹花,然后,小心地把花萼弯下来,一片一片去掉花瓣。我记得谈话时,她一直这样做。她把这些撕碎的紫红色花瓣放成一排,不停地玩着它们。最后,当剩我一个人和这些碎片在一起时,图案还没有摆好。
“好了。”我说,“事情似乎很简单。你们俩……”我把后半句“彼此相爱”给省略了。
我停了下来。他们用沉默……若有所思的沉默回答我。
“你们互相属于对方。我已经把这事想过了,从不同的角度思考过。我刚巧想要,这是不可能的事。我的行为太糟糕了。我无权去追击你们。”我面向弗拉尔,“你要尽对她的义务吗?”
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无论什么社会压力,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使你退却?”他一边回答我,一边用诚实的目光注视我。
“不会,不会!”
“过去我不认识你。”我说,“过去我认为你是另外一种人。”
“我过去就是那样。”他插话说。
“现在,”我说,“一切都变了。”然后,我停了下来。因为我的思路叉开了。
“至于我,”我一边说,一边瞥了一眼直视地面的内蒂,然后向前坐了坐,眼睛望着我们之间的花朵,“既然我被内蒂烦恼,或将被内蒂困扰;如果这种困扰是极富情欲的萌芽;既然看到她为你所有,而完全为你所有是我所难以忍受的,我就得走,离开你们。你们应该躲避我,同样我也应该避开你们。……我们必须像《圣经》中的雅各与埃索一样分开。我要把我的全部注意力关注到其他事情上去。毕竟这种情欲不是生活的全部!或许这是野蛮伯生活,但不是我的生活。决不是!我们必须分离,而且我必须注意过去。除此,还能怎样?”
我没有抬头看,紧张地坐着,同时,想把那些红色的花瓣永远印在脑子里。但是,我感觉到了弗拉尔表示赞同的目光。接着是一阵沉默。
然后,内蒂开口了。
“但是,”她想说话,又吞了下去。
我稍等了等,然后,叹了口气,向后靠的椅子上。我笑着说:“既然我们都很冷静,事情就更简单了。”
“简单吗?”内蒂打断我的话问。
我抬头看看,发现她的眼睛望着费拉尔。她说:“你知道,我喜欢威利,把一个人感觉的东西说出来是很难的。但我不想让他就这么离开。”
“但是,”弗拉尔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