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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姐姐……”
日光白晃晃的正午,清风穿堂而过,摇篮曲一样的喃喃私语与风摇树动的刷啦刷啦声交织成大自然最朴实无华的一景,让人沉迷而不自知。树下的女子闭着眼,不变的静谧安祥,享受着夏日的安宁。
耳畔,是身旁的少年小小声的低语,喃喃消散于摇曳细碎的清风中。
“姐姐……皇阿玛说……明真大师很快就云游至京城了呢……那时,姐姐该怎么办呢……”
“……”
“姐姐睡着了吗?这样,也好……”
鼻翼间萦绕着浅浅淡淡的仿若氤氲了几个世纪的香气,似兰非兰、似檀非檀。身体被小心的搂至温暖的怀抱里,怀里的可爱孩子早已叫宫女抱走,嗅着那淡雅浅薄的清香,心里酸酸涩涩的味道是什么呢?
“将弘晖世子带回殿内好生照顾,别让他着凉了!”
“是,十四阿哥!”
裙裾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远去后,天地间只剩风吹叶子婆娑的沙沙声,及栖息于榛树下的男女绵长轻软的呼吸。许久,少年抱紧了半卧在怀里的人,低低的叹息缠绕在带着绵意的风里吹向远方。
“姐姐……该怎么办才好呢……”
是啊,该怎么办才好呢?天上的神佛,若您注定浅颜须得走这红尘万世一遭,又何苦如此苦心安排,徒惹太多罪孽,空留伤悲?请您告诉浅颜,该怎么做才能让彼此不伤心,可以笑着挥手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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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真大师要回来了!
乍闻这条消息,心情既紧张又是惆怅。想起很久以前,曾经和同学一同看过一部名为《十全九美》的影剧,那个皇帝从皇子到身登大宝,一生都在问自己:“人要怎样才能做到十全十美呢?”
而现在,我也不禁问自己:我要怎样做,才能让彼此不遗憾的离开这个隔了三百年时空的大清朝呢?
十全十美,毕竟只是一句漂亮的空话啊!
“姑姑,我们要去哪儿?”
我边为弘晖正了正头上的帽子,笑道:“今儿你外公进宫找你皇爷爷商量些事儿,我们先去长春宫,找你额娘,看望下你奶奶,再去让你额娘带你去看看你外公。”
“哦!”他点点头,乖巧的任我牵着。这孩子左瞧右看都不像四阿哥家的孩子呢。太斯文秀气平和了,若不是长相和四阿哥几乎如出一辙,别人还以为是抱来的呢!呵呵!
走出殿外,灿烂的阳光一阵晃眼,头有些昏眩,我的身体晃了晃,有些虚软无力。
“姑姑?”弘晖抬头疑惑的瞅我,“您怎么了?”
“唔,没事!”
我低首朝他笑了笑,示意他放心,方说完,眼前又是一黑,还在懵懂中,就听见弘晖哭嚷着“姑姑”和周遭的宫女太监惊慌失措的尖叫,然后,只觉得身体好累,什么也听不到了……
胤祯的一天
康熙四十三年,六月。
天微曦,天边浅薄苍白的光线透进雕花窗格,漫延了一室的青白如锦。
手捧边沿雕镂着精美的花鸟朝凤图铜盆的柔美女子轻踮着脚,落地无声的走在九曲回廊的宫阙中,穿过百花初绽凝露的庭院,来到铺陈着汉白玉石的庭阶前,将手里的脸盆递给静候在门前的高大侍从。
“十四爷醒了吗?”压得极低的声音如同那春风穿堂而过的簌簌私语。
“嗯,应该快了!你回那边伺候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是!”
待女子消无声息的离去,消失在青白光线的层层阴影中,庭前的男子正了正神,手执盛了七分清水的铜盆静静候在高大庄重的宫阙前。直到灵敏的听见屋内“簌簌”的轻响,方轻缓的推开上半截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门,见流水般的青纱帐帷后的人已起身,男子赶紧将脸盆放于架子上,从衣柜中挑出一套衣物捧至床前。
“泰安,什么时辰了?”
“回爷,快卯时了!”边为他整理衣冠泰安边沉声回道。
“唔,方才,是谁来过了?”十四阿哥边用清水扑脸边漫不经心的问。
“是真日。爷请放心,奴才已让她回那边伺候了!”
十四阿哥轻“唔”了声,洗漱后用了早膳,听了泰宁报告一天要处理的事宜后,起身撩袍跨出门槛儿,走进天色未明的晨曦中,泰宁安静的跟上。
在尚书房读了些书,恭谨的请教了先生一些不懂的问题,待天色渐明后,告辞几位先生,十四阿哥走往乾清宫参加早朝。
早朝过后,康熙特地将十四阿哥留下,询问了些关于黄河源头考察情况。虽然说一个月前是任命侍卫拉锡察视黄河河源,但在京城里却是十四阿哥和有关机构负责整理送回京城的资料。
关心了公事,作为一个父亲,康熙自然对儿子的私事也关心了下。
“胤祯,你也十七岁了,是不是该考虑考虑成婚了?阿哥们到你这年龄哪个不是已娶妻生子,府里也都娶回好几个福晋格格了。瞧瞧你,连庶福晋也没一个,成何体统?昨儿个,太后与朕商量了下,说她宫里有个很伶俐聪慧的宫女,温婉大方、人品俊秀,是礼部侍郎完颜罗察之女,正二品官员也不算辱没了十四阿哥的身份,你怎么看?”
说到最后,康熙自认很开明的询问案前面色沉敛无波的儿子的意见。按以往,身为皇帝,这个国家最高统治者,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但凡事也有个例外,还是先征询一下这个让他这皇帝也有些头疼的拗儿子的意见,免得到最后,大家立场都难堪。
“请皇阿玛恕罪!”十四阿哥的回答是“咚”的一声双膝跪下,挺直了腰板,仍是坚定不移的望着康熙。“皇阿玛之命,胤祯莫敢不从!唯有这件事,请恕儿臣不孝,不能应允!”
似乎也是毫不意外十四阿哥的拒绝,康熙淡淡的掠了他一眼,也不忙着叫他起身,认真的批阅着案上的奏折。案前的十四阿哥直挺挺的跪着,眼睑微垂,倔强的也不试着辩驳什么。
偌大明亮的乾清宫,只有朝阳斜斜流泄了一室光辉,似乎连时间也静止了,殿上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微垂首,呼吸吐呐也是极轻得几不可闻。
半晌,康熙放下手中的狼毫,挥了挥明黄色的衣袖,叹息了声“痴儿!”便挥手让十四阿哥退下。
方踏出乾清宫,脚步顿了顿,招来小太监询问了些事儿,十四阿哥往长春宫行去不久,身后响起了十阿哥特有的爽直无忌的叫唤声。
“十四弟,等等我们呀!”
十四阿哥旋过身站定,眯了眯眼,见不远处八、九、十阿哥拐出浮碧亭笑语晏晏的朝他而来,一脸有事商量的表情,遂笑道:“八哥、九哥、十哥,弟弟正要去长春宫拜见额娘呢。不知几位哥哥找胤祯何事?”
“呵呵,十四弟莫是忘了?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呢!”九阿哥风流倜傥的摇着檀香扇笑道。
“哦?”十四阿哥沉吟思索,然后恍然大悟,“对了,今儿个是四哥迎娶四品典仪凌柱之女钮祜禄氏为格格的日子。是皇阿玛亲自赐婚的,还特地恩准兄弟几个休息半天,可以到四哥府上乐和乐和。”
“是啊!”八阿哥温雅平和的说:“礼品之类的我们已备好了,就等到酉时十四弟一同去了。十弟方才还说怕你这几天为察视黄河之事忙得□不暇,特来提醒一声。”
“就是!十四弟,你不要这么傻愣儿的将所有事儿都往自个身上揽,一点也不像你了。瞧瞧四哥,人家还拨得出时间娶个格格哩!”十阿哥口无遮拦的说,被八阿哥笑着责斥了几句没大没小的。
九阿哥“啪”的一声合上檀香扇,美目里流光四溢。“四品典仪,官位虽不大,但却是个重角儿。四哥很聪明哩,这棋子儿捏得真好啊……”
“谢谢各位哥哥了!”十四阿哥笑着谢过几位阿哥,聪明的没对九阿哥状似不经意的话作回应。
几个阿哥再略略说笑一阵,因为各自尚有事忙,便告辞离去了。
在长春宫被德妃留膳,直至吃过茶点,母子俩说了些得体话,少不得又被母亲斥责婚姻大事后,十四阿哥慌忙起身离开,留下母亲捏着帕子无可奈何。
又被斥责了顿,十四阿哥略觉无趣,也不急着赶路反而悠悠晃晃的在宫里走着。路上遇到太子,恭敬的请安恭送太子后,十四阿哥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目送太子领着一群宫女侍从离开。
自从去年五月,裕亲王福全身体有恙,惊得康熙帝几次三番亲临裕亲王府探望,再加上发生了内大臣索额图与太子交往过密之事,索额图被康熙斥责为“天下第一罪人”,竟将之拘禁于宗人府。至今虽已平息了所有风波,太子也依旧圣眷不衰,但帝王心思已有所改变。而太子也懂得收敛起习性脾气,对他们这群兄弟也是谦和有礼、不妄自尊大,泱泱大国储君风范尽显。皇帝对此也是颇为满意的,但却有些不同了,从细微处可捉摸参透出些异样来。
看来,最多不过几年,就要变天了吧?
十四阿哥淡淡的笑了笑,背着手向景仁宫行去。
“爷!”泰宁尽责的提醒姿态悠然的主子。
“何事?”
十四阿哥睨了他一眼,俊美的面容沉定桀骜,行举间不经意流露的泱泱天朝皇子威仪逼迫得人喘不过气来,不觉诚惶诚恐至极。这样的十四爷哪还有那年的飒爽明朗的微笑,平易可亲的大男孩模样?简直活脱脱换了个人似的。
康熙四十年前的十四阿哥性子虽然有些鲁莽稚气,倒和现在差不多。只是短短的一年,因为浅颜格格的到来才变得比较孩子气,开朗活泼了许多。只是因为那件事后,十四爷又回复成原来的性子了……
“泰宁,爷这么大的个儿也可以让你无视发呆吗?嗯!”
十四阿哥不悦的哼了声,低沉冷淡的声调隐隐带了种冷戾如铁的意味儿,如锤子般一寸一寸砸在心头。察觉到主子不愉之极,泰安赶紧敛神恭谨的回道:“请爷恕罪!爷,方才八爷遣了人过来,说是在西华门等您呢!”
“哼!”
十四阿哥轻哼一声,抬首看了看天色,大踏步走往目的地。
华灯初上。
“嗯哼,四哥今日大喜,脸上的表情怎不见一分一毫喜悦?还是那么冷面无情,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无论喜怒哀乐都不曾改变过颜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