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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问你，孩子是谁的？我父亲的，还是罗复春的！”
此言一出，二姨太陡然僵立，望住方锦如，一脸不敢置信的惊愕。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五十七章 利刃
二姨太脸色煞白，过了一瞬，又渐渐泛起愠怒的红云，绯红越来越明显，像是气结在胸，无处发泄。随着她的怒意，她的身子也隐隐颤抖起来，咬着牙结结巴巴道：“方锦如，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二姨娘，欺人在先的人是谁，我想你心里十分清楚。”方锦如的脸庞如同碧月，散发着一种幽幽的光亮，“我并未怀着要对家中人剑拔弩张的心思，可是你却一再触碰我的底线。”方锦如将手中的手枪收到身子前，却仍指着二姨太，顿了片刻，接着一字一顿道：“孩子是谁的？”
二姨太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脸色已经憋得青紫，仿佛就要气得背过气去：“你！你！孩子当然是你爹的！你怎么……你！”
“既然是我爹的，你就好好养着。”方锦如打断她因怒而不连贯的话语，“但倘若你在背后再搞什么花样，你可要小心点。”话说到最后，扬了扬手中握着的小手枪，银光闪闪，本很是漂亮，但此刻那银光却像是利刃一般，让二姨太心悸不已。
二姨太心中不甘、气愤，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眼前的方锦如，就好似看着妖怪一般，她做梦都没想到方锦如如今竟然变得这般让人生畏，甚至连眼神中，都带有杀机！而且，她手里居然有枪！
她手里的枪，此时看起来十分精致，同街上那些马弁拿的相比，做工上明显更胜一筹。本来以为她再泼辣，也不过是像她娘一样，顶多是个有心机的深闺女子，自己仗着肚子里的货，自然可以耀武扬威一番。
可是她却没想到。自己总是声称是吃软不吃硬的，这会儿却真的怕了方锦如的“硬”。
她变了。
自从整个方家被她从锦然手里抢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开始一步步蜕变，再不想从小那个娇弱跟在家仆身后的女孩子；而今，连那个从顾氏全身而退的清丽女子都不见了，她，竟变幻成了女王一般！似在她面前所有人，都需要匍匐在身下！
二姨太知道自己在她面前已经毫无胜算，自己虽然生性泼辣，但是别说拿枪了。就是见都没有见过几次！
“二姨娘，”方锦如轻笑一声，“你给我鞠个躬。道个歉，今天你手贱的事情，就暂时算了。”
“什么？”二姨太咽不下这口气，双眼瞪得像是铜铃一般。
恰在这时，却听到门口有脚步声。方父的声音道：“锦如在里面？”紧接着，便有更清晰的脚步声出现在方锦如身后。
二姨太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一瞬却又佯装弱柳扶风，可怜兮兮地迎上去，拖着长腔叫道：“老爷——”
方锦如此时不动声色地将手枪收了起来，回头向着父亲微微颔首：“爹。”
“我刚回家。就听说你回来了，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也不想爹啊？爹本想着要亲自告诉你这件大喜事。没想到你这倒还没等我开口，就先知道了！”方父的脸上洋溢着欣喜的光泽，阳光灿烂。
方锦如望着父亲的神色，极其细微地叹了口气，还未及说话。二姨太却突然恶人先告状地说道：“老爷，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再回来晚一步啊，恐怕不仅孩子保不住了，连我的命也保不住了！”
方父原本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弭，转变成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哼，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知道么？你的宝贝女儿啊，和她娘一样，都是联手欺负我呢！刚才你这宝贝女儿就拿手枪抵在我的头上，要一枪毙了我呢！”
“什么？”方父惊骇不已。
方锦如只淡淡睨着她，又转眸望着父亲的神色，默然不语。
方父似很艰难地将目光和方锦如对视，缓缓问道：“真有这回事？”
方锦如不语。
方父双手负立，忽地叹了口气，快步走到高背椅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二姨太看到方父这个样子，心里很是得意，她似乎预感到了接下来是方父的暴风骤雨，如今方锦如翅膀硬了，简直要飞上天了。可她再怎么飞，也是她父亲的女儿，她总不至于也拿枪对着她父亲吧？
自己告了这一状，不仅让老爷更加怜惜自己，同时还能打压方锦如的嚣张气焰，一石二鸟，简直太好了。
二姨太盈盈走到老爷身边站定，只待老爷惩治方锦如，自己在一旁添油加醋即可。
可是方父坐在椅上，却许久没有说话。
方锦如更是坦荡荡地走了两步，也找了椅子坐下，优雅地品起香茗，一刹，屋内就只剩下二姨太一人站着，倒像是犯错的是她一般。
二姨太有些讪讪地说道：“老爷，你瞧瞧她，还是一副不思悔改的样子，你说她……”
“闭嘴！”方父低喝了一声，打断了二姨太的话。
二姨太似没听清，脑袋晃了一下，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方老爷，她简直不敢相信在这样的时刻，方老爷居然还偏向方锦如！
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老爷——”二姨太不相信，她又拖着长腔喊了一句，她不信在她肚子里还怀有身孕的时候，地位竟然还不如方锦如一个小丫头！
“闭嘴。”方老爷这次的语气轻了些，但是吐字依旧清晰。
这回二姨太真的听清了，方老爷竟然真的是袒护方锦如，而让她闭嘴！
“好，好！”二姨太撒泼道，“看来我在这家里是毫不重要的了，死活都无所谓，那么我就和你儿子一起去死，一起去死好了！”
方老爷似有难言之隐，低声劝道：“你别添乱。”
二姨太依旧不依不饶。
方锦如突然幽幽开口：“二姨娘，你和罗复春卿卿我我去赌博的时候，可没见你这打滚的劲头，那时候千娇百媚的，又是做给谁看的？”
“什么赌博？什么罗复春？”方父听了方锦如的话，转头问二姨太，显然不知道这事。
二姨太脸色难堪，道：“不过是推推牌，恰好遇见了罗老板……”
方锦如冷笑道：“是不是偶遇，恐怕二姨娘自己心里有数，孤男寡女的，我们这旁人，可都是不知道了……”
方父蕴着怒气：“你不是说和其他几个太太一起出去玩的么？”
二姨太咬着牙，半天没憋出话来，转身几步走到床上去，弯腰道：“我肚子不舒服……”
方锦如见她这副模样，讥诮道：“二姨娘，你继续演戏吧，我可没空陪你了。”继而又对父亲说：“爹，我先走了。”
“等等。”方父伸手道，“我同你一起出去，我有话和你说。”
二姨太伏在床沿上，咬牙道：“老爷，我都这个样子，你连看我都不看？”
方老爷冲她按了按手势，示意叫她噤声，然后又用唇语比划着：“我马上回来。”
方锦如并不在意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只先自走出门去。
方父很快跟了出来，两人一同走进花圃旁的空地上站定，方父才低声道：“锦如，我最近听到关于你的一些传闻，我觉得匪夷所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什么传闻？”方锦如不动声色。
“说你和黑道上的一个人物有很深的来往，说你是那些匪徒少当家的女人，锦如，你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吧？是谁在污蔑你？”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爹，这有这么重要么？”
“锦如啊，别怪爹多嘴，你是个女孩子，名声很重要，若是一旦名声毁了，就全完了。你若是真跟着那种人，以后还怎么找个好人家，你的一辈子就都毁于一旦啊！我这老脸还往哪搁啊！趁着现在还早，赶快悬崖勒马！”
方锦如呵呵地笑了两声，语音很冷：“爹，若是你是担心我的安危，让我远离那些江湖的是非，我也许还会感谢你的好意。可是没想到，你说来说去，还都是个名声，甚至比起我的名声更重要的，是你的名声。蜗角虚名，在这乱世浮城，不过是过眼云烟，比起那个，你不觉得你女儿的幸福更重要吗？”
“唉！我怎么会不希望你幸福呢？锦如！可是你自己也说了，江湖上风云变幻，到处都充满了危机和杀意，你一个女子，本就当是安稳地过，你又为何要争那不入流的轰轰烈烈而放弃你的大好前程啊！”
“爹，你不用再说了，既然你希望女儿幸福，就不要再管我的事了。”静了一瞬，方锦如又道：“二姨娘不是肚子疼么？你不用去看看？”
方父叹了口气，道：“好，总之，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迈开步子，回转身去。
方锦如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苍老而带着些许蹒跚，心头不由地产生了一丝酸楚又欣慰的感觉。
秋日已将尽，冬日即将来。
本来在前世的这个时候，自己只能去坟墓旁和父亲说说话，而现在，却因为自己的改变，已经改变了所有的格局。
如今的局面，相较于曾经的遗失和零落，已经是很令人欣慰了。
“小姐。”一声脆响打断了方锦如的出神，她转头望去，是小翠站在不远处冲她挥手。
小翠新婚之后，在家无所事事，她年纪小，不想在家闲着，便又回到方家来做事，只是晚上再回到新居住着。
方锦如脸上浮上笑容，走上前去：“小翠。过得好么？”
小翠匆匆道：“好。”紧接着又急忙道：“小姐，大门外……有人等你。”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五十八章 琴键上的**
这时候正是下午阳光最没有特色的时候，不似刚过中午一般红火，也不似黄昏一般金黄，而是有种平庸而寂寥的淡薄感。
四下里都是宁静，仿佛街面上的人都约好了似的，都不知躲藏到什么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