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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沉默了多久,外面喜悦响起,喜娘冲了进来,嚷着吉时到了。
李怀被人手忙脚乱盖上盖头,喜娘要扶她走的时候,她一把抓住四爷的手,哆嗦了半天,才将一直藏在衣袖的那个大瓷螺放在四爷手心。
喜乐声渐远,四爷站在花轿离开的地方,久久没动弹,手中的瓷海还在说着话,重复地说着话,每一次最后那两句都是,“来生做鱼,被爷食的鱼,从此住在爷心里,听爷说说不出的话,替爷哭流不出的泪。”
“李媚己爱胤禛,此生……不变!”
四爷想起多年前两人讨论来生做什么,她也是如是说的。又想起多年前假李氏为他做过一碗汤丸,他吃不出是用了什么食材,事后才知晓那是鱼肉做的……心里有什么一点点碎开,窒息的感觉从胸口蔓延至大脑,最后他砰然倒下!
“不好了,爷昏倒了,来人,快去请太医——”
女子新嫁,需三天方能回门,不然日后定不能在夫家过的幸福。所以四爷病倒,那拉氏便责令府上不能去星德府上通报,李怀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出嫁第二天,是她留在假李氏身边的暗卫传来的消息。
四爷病的甚重,两日滴米未沾,李怀顾不上规矩,匆匆赶回了四爷府。没惊动府上的人,四爷的书房里只有那拉氏在照看,见李怀回来,虽然诧异,却也没说什么,把手里的汤递过去,转身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心道,这孩子这个时候回来,不合规矩,还是莫被人知晓的好。
四爷病的不轻,人一直在昏迷当中,这两日只能用一些汤水吊着,可即便不停喂汤水,他真正喝进肚的也甚少,加之思虑过重,四爷昏迷中都得不到安寝,常常喃喃说着什么,不过因为声音太小,总也听不清。
李怀无言,端着汤半跪在床边,一点点喂着四爷喝汤,等一碗汤到底。四爷喝的并不多,可总比没喝好,李怀又把要喂下,这才放下碗,给四爷擦嘴洗脸。
许是温热的水洗在脸上四爷试到,他眼睫只动,像是要醒来,可怎么也没睁开眼。嘴里又开始在说着什么,李怀附耳过去,只听见他小声的喊着一个名字,媚己……
就两个字,他一遍遍喊着,声音哀伤,仿若断了翅的小鸟。
李怀一怔,抬起头,已然泪流满面。
“真是就那么爱吗?”李怀伏在床头,流着泪愣愣的看着四爷,又问了一遍。“真的……就那么爱她吗?”
四爷像是听到她的话,眼睫又动了两下,终于睁开,朦胧的眼里不知看到什么,他先是茫然的叫了声怀儿,然后不知为何突然很激动的抓着李怀的手,喊着媚己……他像是突然看见海市蜃楼的人,因为惊喜,因为震惊,他整个身子都在颤动,胸口处起伏不止,看上去随时都会窒息一般。
李怀大惊失色,忙伸手一把抱着还在抖个不停的四爷,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哭着道:“阿玛,别这样,别这样,你别这样!”
她就怕会这样,所以以前她明明猜到四爷可能知道,她都不敢说,甚至在四爷想找她再要一个瓷螺的时候,装茫然,和不明白,她怕的就是四爷在知道真相的时候痛苦。
四爷还在喃喃自语,李怀抱着他,把头埋在他心口,哑声道:“知道吗阿玛,现在的你心多痛,如今的我心便有多痛!!!”
她的哭泣声让四爷安定下来,他不在喃喃自语,也不在颤抖,只是很迷惘,很困乏的闭上眼睛,像是安睡,朦胧中他听见李怀道:“耿静柔。管领耿德金之女。她生在卯时,阿娘……刚好是卯时逝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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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没过多久,西北便再传来战报,沙俄听闻李怀嫁人,深觉面子过不去,死不悔改的再次烧杀抢虐西北边境,康熙气急,命星德再次出征,李怀随军。
整军出发那天,李怀回四爷府,四爷领着她进了书房,“当年她落水后,我便有些猜到,最后她生下孩子,我便为她立了牌位,如今你大了,也出嫁了,算是了她的心愿,这次出征西北,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便给她磕个头辞行吧。”
四爷打开一个上锁的衣柜,里面用白布搭着两个牌位,一大一小,四爷没掀开白布,只是用手轻轻抚摸着她们,眼带哀伤。
李怀知道,四爷知道,真李氏也知道,其实这原本是很幸福的三口之家,像李怀在空间整理的房子一样,四爷,真李氏和她,李怀想真李氏可能也希望真如此,所以她才那么爱自己,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爱她如亲子。
还有四爷,他亦如此……只因为她的名字叫李怀!
李怀常常想,她这趟穿越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以前她不明白,可时至今日,她总算有些清楚了。
她只是旁观者,看别人的故事,流自己的泪。
他们的爱恨,她最清楚。
可她的爱恨。谁又清楚?
康熙五十年,雍亲王嫁女,后府上添新人,一为耿氏。管领耿德金之女。
二为钮祜禄氏。满洲镶黄旗,四品典仪凌柱之女。
同年底,钮祜禄氏生弘历,耿氏生弘昼。
此间西北大小战事不停,李怀忙得没时间回京,只是给四爷送了信,给两个弟弟送了礼物回去。
此后多年,李怀一直和星德镇守西北,每月寄一封信回来,康熙五十五年,星德长子出生,李怀亲自送回府,交由星德母亲养育,然后即刻赶回西北,继续和沙俄的战事。
几年间,两人在西北不光打败沙俄,还将周边的小国家归入大清版图,战绩卓越。
沙俄休战后,西北依然不太平,小战不休,为了整顿西北,巩固疆土,李怀和星德请求常年镇守西北,康熙准之。
康熙六十一年,四爷荣登大宝,当时星德刚好在战场受伤,李怀便以照顾星德为由,未能回京。
又过了几年,李怀还是老样子,每月给四爷写一封信,里面说说西北人事,有时候提一下近来朝中或者地方发生的大事,讲的不详细,却也能让人知晓,她很关注这些。-本文首发城
她依然不回京,四爷每次诏她回去,西北就有战事,叫阵的每日都嚷着李怀来战。
战事一结束,李怀便跑去游历江湖,每走一处,都会留下踪迹。
弘昼十多岁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满江湖逮李怀,只是他每次都迟到一步,他也不气恼,想着只要李怀在,总能逮到人的。
这样又过了数年,雍正十三年,弘昼气呼呼从外面回来,迎面碰见刚下朝的弘历,“小五怎么?又没逮到人?”
弘昼恶狠狠看向面前一脸宠溺幼弟的弘历,然后又恶狠狠地道:“下次,下次我一定能把姐姐逮回来!”
弘历伸手往他额头一弹指,“你最近别总乱跑了,皇阿玛进来身子可不怎么好,他素来最疼你,你该多陪陪他才是。”
“阿玛又病了?”弘昼担心的问。这两年国事忙,四爷总是病。
弘历轻声嗯了下,拉着弘昼准备送他进宫,路上他突然问了句:“小五,皇阿玛早是皇帝了,你为何还叫他阿玛,不叫皇阿玛?”
这个问题,他很早就想问,弘昼叫那拉氏额娘,叫耿氏额娘,叫皇阿玛阿玛,叫皇姐姐姐,他叫那拉氏额娘也没什么,毕竟是正室,可不叫皇阿玛,皇姐,却有些不理解,好吧他也从来不叫自己皇兄,或者哥哥,他总是叫自己小四,每次他这样叫的时候,他都有种兄长之光在他脑门闪耀,天知道,自己才是他兄长!
“阿玛是儿子的父亲,皇阿玛却是皇子的皇父,我只想要父亲,不想要皇父!”其实弘历问的很随意,只是想问清楚多年的疑惑,他没想到弘昼答得这认真。
他想,也许弘昼从来不叫自己皇兄,其实道理也是和不叫皇阿玛一样,他当有亲人的地方为家,而不是皇宫。
两人去了圆明园,却发现气氛很不对,进去一看,发现四爷倒在御案上,人已驾崩。弘昼哭着喊传太医,可惜是早已无力回天。
四爷什么都没留下,御案上只有慢慢的奏折,和一封信。
李怀的信,第二百九十八封信,信纸上有血,点点血迹压得最后一句话几乎认不清楚,可那血,却不是四爷的血。
上面只有三句话。
【还记得,我当年曾问过你,这一生可有深爱过什么人?!】
【你说有,我忘了告诉你,我也有!】
【只是,我早已没机会亲口告诉你!】
弘历当了皇帝,弘昼接了耿氏回了王府,没过多久便是耿氏寿诞,因为国丧,便没铺张,随便请了些亲戚过府聚聚,当年四爷府的女人除了假李氏皆都逝去,弘昼念着旧情,这次耿氏寿诞也请假李氏。
席间有安庆王的儿子提说,今日是好日子,又说卯时出生的人实属有福之人。
“耿妹妹确实是有福之人,听说当年还是先帝亲自挑选的聘礼,这等荣耀,怕是连那拉姐姐都没这待遇。”假李氏跟着接话,她话语里有些遥想当年,眼带伤怀,不知想到什么,这些年,她看着当年的人,厌恶的,喜欢的,一个个离开,她都有些麻木。特别是弘时死后,她除了礼佛,再也不出院子。
这次要不是弘昼三番五次来请,她其实是不想来的。
耿氏笑笑道:“这话可不定,我原本的生辰八字可不是卯时,只是当年有个很厉害的算命女先生说我身子若,必须改个生辰八字,否则难以长大,阿玛怕我早夭,便把我的生辰八字改为卯时……如今想来,那女先生确实有些本事,我这些年还真从未病过,阿玛前些年为感恩,本想找那女先生再次酬谢的,却始终未能找到人。其实那女先生像是有宿疾,和我说话那会,我看见她咳了血……”
耿氏絮絮叨叨说着,边上人不忘附和着,有人继续拍着马屁,有人惊奇世上有这厉害的女先生,还有人为那女先生可惜……话到这儿,却没人追究改生辰八字之事。
宴席散后,府上的丫头收拾着残羹。
有一人像是新来的,正被另外一个丫头带着干活,两人端着满盆的盘子往厨房去,新来的那小丫头边走边好奇的问身边的丫头:“刚才宴席上有人说大公主连先帝驾崩都没回来,他们说的大公主是谁?先帝不是早就没公主了吗?”
“和硕怀恪大公主。生母为齐妃李氏,康熙五十年的时候和驸马去了西北平乱,很多年没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