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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影公子道:“赤金族新近崛起,骁勇善战,可能将来比胡王那号称的几十万大军更成大患。如今昏君老迈,朝廷大权为朱丞相独揽。朱丞相只手遮天,贪残凶暴,很多忠直大臣稍有弹劾便被他强行压下或者打杀流放,因此言路全被堵塞,无人敢多说一句。朱丞相一会儿主战,一会儿主和,全凭他的一时喜好。北方军中的大元帅汤震,和朱丞相过从甚密,这些年边关屡屡告急,汤震常常一溃千里却依然加官晋爵。汤震为人极端骄矜,刚愎自用,打压人才。此次决战他又是主帅,结果如何真是不堪设想……”
君玉暗思弄影公子所言不无道理,边境今后只怕再无宁日了!
正商议间,赵曼青忽然带了三个人进来,君玉一看,正是凤凰城的将军彭东和他的两名贴身侍卫。
彭东喜道:“君公子,你可回来了。我昨天晚上接到密令,凤凰军不用出兵了。据说,朝廷已经和胡族议和,年年向胡族纳币纳绢帛。”
大军已经布好阵势,甚至先锋已行,在这紧要关头,朱丞相断然撤军,军心民心丧尽,只怕以后胡族更会毫无顾忌,虎视眈眈,趁虚而入。
君玉苦笑一下,“既然如此,彭将军又何故匆忙来此?”
“我今天来是另有要事,上次凤凰军大败赤金可汗后,有四方豪杰壮汉竞相来投凤凰军……”
原来,经过几战后,凤凰军威名大盛,引得四方豪杰来投,虽是好事,不过群豪野心勃勃,自由散漫惯了,难以约束,经常生事,因此,彭东又喜又忧,专程来凤凰寨请求支援的。
君玉看看“北方四杰”,众人中耿克功夫最好,她立刻道:“耿克,你随彭将军协助训练加盟的新兵。”
耿克领命随了彭东而去。
众人都已散去,弄影先生道:“朱丞相只手遮天,纳币议和也未必能保得了边境的长治久安。不过,如今暂无战事,我也要离开了。”
“先生,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西方的火烧山找一种特殊的火器材料。恐怕来回要相当一段时间。”
君玉不敢挽留,只得道:“好吧,先生,你可要多保重。”
弄影先生点点头,忽道:“凤凰军这些年名声大震,又不为朱丞相很所掌控,他和你素有私怨,如果知道你的身份,一定会对你不利,你今后更要小心行事。”
“好的。先生,我会小心的。”
送走弄影公子,君玉回身穿过几座丛林,来到一苍翠中的院子。院子青砖碧瓦,简约幽静,这是她的居处。
一个叫做莫非嫣的稍微年长的女子迎了上来,笑盈盈地望着她,“公子,你回来啦!”
君玉离开千思书院不久后途经江南,遇到了一个正准备自杀的女子。女子几乎奄奄一息,正是走投无路的莫非嫣。那时,十八岁的莫非嫣刚被丈夫所休,再无容身之处,万般绝望,正欲了却此生。为君玉所救后,莫非嫣彻底打消了轻生的念头,随小君玉书剑飘零,相当一段时间里,君玉和她相依为命,情意深重。三年她前随君玉来到凤凰寨定居下来,主要协助赵曼青打理寨中事务。
君玉十分亲热的向她点头。这些年,都是莫非嫣在山寨里帮她整理屋子,照顾她的日常生活。
“公子这次回来,不会很快离开吧?我和曼青妹妹都很想念你……” 她话音刚落,门已被推开,赵曼青走了进来。
老寨主临终前曾经把曼青托付给君玉,而这些年,君玉对曼青也一直照顾周到,所以,在众人的心目里,早已把曼青看作了未来的“寨主夫人”。
三人相视一笑。这些年,只有在凤凰寨的时候,君玉是完全放松的。曼青和莫非嫣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无需任何伪装。
君玉看见曼青手腕上的一个翠绿的镯子,这是她以前没有见过的。
见君玉一直盯着这个镯子,莫非嫣嘻嘻笑了起来,曼青的脸忽地红了。
“这是白三哥送的,公子,你说好看吧?”莫非嫣调侃地看着她,“曼青妹妹一直宝贝着呢……”
曼青的脸更红了:“非嫣姐姐,白三哥也给你们都带了礼物,怎么就我宝贝了?”
君玉也笑了起来:“曼青,别脸红啦。其实我觉得白如晖不错,我也希望你有个好归宿,不枉寨主临终的嘱托……” 曼青红着脸没有说话,君玉笑笑也不逼问她,心里有了主张。
君玉忽然想起那群被带回的女子,便问曼青是如何安排的。
原来,曼青将她们分成三组人马,一组照顾茶园,一组照看菜园和果园。曼青又在凤凰城里买下一座原本已经废弃的茶坊,交给另外一组人马经营,分配完毕只剩下了罗罗。
赵曼青满脸喜色,君玉含笑看着她,曼青每当做了一件得意事或者发现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情时总是这样一副又骄傲又神气的面孔,那是聪明女子特有的小小的可爱的骄傲。
“公子,我们有一个真正的先生了……”
君玉大喜过望,随着妇女儿童识字的增加,山寨里原来几个识字本就不多的先生已经有些有心无力了。罗罗出自书香之家,素有学养,曼青这一安排可谓量才施用,实在是再合适没有了!
第五章
这天,君玉正在凤凰城里训练新兵,一骑快马忽然奔入城中,到得马匹禁止通行的场地,马上的人迟疑一下还是停了下来。
君玉循声望去,只见那人拿着军中极少数人才能拥有的通行关牒,正大模大样地看着自己。
君玉十分意外:“朱渝,你怎么来了?”
朱渝冷冷道:“我来看看大名鼎鼎的‘凤城飞帅’到底是何方神圣,不想却是故人!”
君玉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看到了吧,看够没有?”
朱渝盯着她,盯着那双光彩流动的明眸,忽然怪笑一声:“君玉,你尽管在此得意洋洋,你可知道你那师娘已经被关在扬州监狱里……”
“你说什么?”君玉上前一步,“祝先生和师娘怎么了?又是你父亲干的好事?”
朱渝冷笑一声,“这次可不是我父亲,是御史查出千思书院那群书生结党议事,妄想清流干政,力主对胡族作战,犯下文字狱,皇上大怒,下令捉拿的。”
君玉无暇细问,朱渝大笑着已经远去了。
君玉想起弄影公子早年因为家族的文字狱黯然归隐,文字狱这种案件往往牵涉九族,并非只有三几个人,可以干脆劫牢救了去。动辄几百上千人成囚,如果不是皇帝开口赦免,基本上没有任何营救的希望!但是,抓人一般都是皇帝下的旨意,要是他赦免,则间接承认自己错了,这些昏君为了维护自己的所谓权威,是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的!
她也无暇多想,当即交代好凤凰城里的事宜,连夜启程下江南。
快马加鞭赶到扬州,已是正月。
君玉寻了当地最大的一家“涟漪客栈”定好房间,坐下,小二冲了茶来,是芬芳碧绿的龙井。细致的景德镇陶瓷杯子里,雾气缥缈,茶叶栩栩如生,犹如兰花初绽,碧汁晶莹,令人赏心悦目。君玉喝了一口,茶香袭人,馥郁若兰,满口生津。凤凰寨虽然产茶,却绝无如此佳品,无非是一些普通的茶叶,多卖与游牧民族,因为他们以肉食为主,要多喝茶才能帮助消化。一路行来,但见江南繁华若锦,君玉不禁感叹,无怪乎关外的游牧民族始终虎视耽耽着这片锦绣河山!
她心绪烦乱,也无心细品,正欲起身外出打探消息,忽然发现大堂里的客人纷纷往外走。君玉四周一看,周围的茶客居然很快走得一个不剩。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在她对面坐下:“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喝一杯如何?”
一招手,小二已经送上一坛上好的竹叶青!然后退下,诺大的茶坊只剩下二人。
君玉看着此人,每次见到此人几乎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来人倒了两杯酒,自己喝了一杯,叹息一声:“既生君玉,又何生朱渝!”
君玉不语,也喝了自己那杯。
朱渝连喝三杯,斜着眼睛看她一眼,忽然想起在千思书院第一次见到君玉时的情景!那是一个冬日的上午,他看着那个雪地上的翩翩小少年,第一次强烈地想去招呼一个陌生人,迫切地想和如此美好的一个人成为朋友!可是孟元敬已然先跑了上去,那个小少年也就此和孟元敬成为了最要好的朋友。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突然非常憎恨孟元敬,也憎恨那个小小少年!
那时,他们都还是少年,自负是精英中的精英,全才中的天才,可是,这个神仙般的少年出现了,于是,众人就什么都不是了!
……
朱渝沉默半晌,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缓缓道:“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就很恨你!在你出现之前,我无论做什么都是第一;可是,你一出现,无论什么,我都要落在你的后面——这让我父亲很失望,觉得我是个没用的废物……”
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甚至,你并不肯成为我的朋友!”
君玉突然明白为什么多年后第一次见面,他就要和自己内力相搏了,她不禁道:“至少,你功夫比我好!”
那是她出道多年第一次身受重伤,差点因此送了性命,虽然有朱刚偷袭那一掌,但是比拼之下,她已知道自己终究逊了朱渝一筹。
“那当然!”朱渝傲然道,“为此,我下了很多功夫!”
外面天色已经黑尽,君玉起身,朱渝举起杯子又喝了一口:“你要去牢里看祝先生?”
君玉又坐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朱渝也曾在千思书院求学,而且,他若肯出力,那才是营救祝先生的最好人选。
这是朱渝第一次看见从小敌视的人如此殷殷的目光,不知怎地,那目光竟让他胸口一窒,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是你求我的?无所不能的君玉也有求人的时候?”
君玉点了点头,朱渝的心里突然浮起一种又奇怪又陌生的感觉,他盯着那双明亮若星的眼睛,低声道:“我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