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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了良久,她才冷冷地看我,目若利锥直直地刺来:“怎么,你不知道?王爷书房南侧的架子上数第三格中的东西我早就看过了,怎么会认不出你来?”
我心中疑惑更深,正要细问,她倒向我直扑过来,厉声道:“都是你的过错,否则我何必惨遭休弃!”还没冲到我身边,就被我方才放在地上的那堆物件所绊倒,脸色一阵惨白,抽痛不已。我这才发觉,一道暗红的血迹正顺着裙摆向下蔓延开来,连忙冲出去唤人……
府内风闻此时,皆会集而来。
不多时,太医来诊,停了半响才躬身对李旦道:“王妃体虚,方才跌倒对腹中胎儿多有影响,幸而诊治及时,尚可弥补。”
李旦不觉一愣:“胎儿?”
“正是,王妃已经怀胎月余了,正是该休养之时。”
一句话,令得在场之人神色各异起来。
衬着众人皆围着刘妃,我悄悄退出去,穿过竹林,直奔书房。
寻得南侧架子的第三格,只有一个细长的盒子放在上面,内中盛放了一幅画。慢慢展开画卷,内里露出一个身着秋香色的衣裙的女子来,步踏积雪,目现沉思之色,正是周国公府初次遇见李旦时的情景,与先前他所赠的画作如出一辙,只是在背后天际多了星星点点的紫色雾气,恍若星空闪耀其间。
合了画卷,我坐于窗前,只觉天地俱静,头顶却轰然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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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李旦子嗣稀薄,刘妃终究没有被休,仍旧留在相王府中,只是行事低调了许多。
李旦因弦音诚信悔过,也不再深究。王家见其已被封为媵妾,甚是欣喜,又连忙将家中的次女王芳媚送进了相王府。
转眼便是半月后,太子李显和太平公主同时大婚,夜里的长安城一时间灯明帜扬,鼓乐喧天,一派喜悦祥和的气象。听着耳边的锣鼓,我记起数年前那个依偎在李显身边的明艳女子来,心中感慨更盛。
迎娶太平公主的车驾自兴安门南至宣阳坊西,由于车身庞大,途中各家的墙多被拆毁,以方便公主车驾经过。一路上,燎炬相属,夹路的槐木多被烧毁。百姓多知太平公主是高宗和武后的掌上明珠,不敢言语,只得点了彩灯,空巷而迎。
时值太子与公主双喜临门,高宗龙心大悦,特挥御笔题诗一首,也就是后来的《太子纳妃太平公主出降》:
龙楼光曙景,鲁馆启朝扉。
艳日浓妆影,低星降婺辉。
玉庭浮瑞色,银榜藻祥徽。
云转花萦盖,霞飘叶缀旂。
雕轩回翠陌,宝驾归丹殿。
鸣珠佩晓衣,镂璧轮开扇。
华冠列绮筵,兰醑申芳宴。
环阶凤乐陈,玳席珍羞荐。
蝶舞袖香新,歌分落素尘。
欢凝欢懿戚,庆叶庆初姻。
暑阑炎气息,凉早吹疏频。
方期六合泰,共赏万年春。
是夜,我收拾好东西,衬着宫内喜事临门,防守松懈,到了先前同晨吟商量好的东宫外墙处。
秋夜多有寒凉,不时有落叶飘下,停在脚边。
墙那边鼓乐声响,彻动清月。
叶子落了一整夜,手中的包袱跌落在地。
我不由得苦笑:原来自己仍旧无法阻挡这一切。
待得天明,我换回一身的青衣,跪在紫宸殿前。
远处,一对璧人携手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续花烛(晨吟述)
看不到身后的那袭华服,我随着李显进了房,流泪的红烛映得满屋发出恬静的红光。
韦家特酿的夜雨醉天香确是出了名的容易醉人,才不过刚刚喝了一杯下肚就觉得有些头晕了,不自觉地就靠向了正牵着我的那人。
他愣了愣,随即笑道:“今天是怎么了,居然一杯就醉了。”
我低头嘟哝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要喝那杯酒了。”
“胡说!那是合苞酒,一辈子才这么一回的。”他忽正色道,看看我两颊的酡红又笑了笑,伸手扶住我,顺手将一只食盒放在桌上。
“里面是什么?”
不知是不是花烛映照的原因,我只觉得他的脸红得有些可疑,打开的食盒里赫然是几样他常做给我的小菜。尊贵如他,竟仍像以前一样,在大婚夜里跑去为我做夜宵……
不知为什么,今晚他的笑容格外的好看,我抬头看去,只觉得整个夜里只有他那一处是有光亮的。身子一软,顺势滑进了他怀中,继而手脚并用,抱住他不肯放手:“呵呵,小飞,有你真好。”
“你……”他身体因为我的动作而僵住,许久,才展臂抱起我,朗声笑道:“过了今夜就要叫我夫君了。”
我抬起头,朦胧的视线中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分外地夺目,不知不觉间,笑着,任由他抱着向屋中霞光灿烂的所在走去。
“小颜,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的话极柔和地响起,一直传到我的心里去……
繁重的霞帔被一层层卸下,我畅快地舒了一口气,随即有温热的触感在眉间辗转不息,慢慢向唇间蔓延,整个人如同屋内被点燃了的花烛,头脑间轰然作响。
甘冽的酒香自他身上传来,我不觉更醉,夜雨醉天香啊,真的是要人醉到底去的。帘幕重重将灿烂的烛火挡在外面,迷蒙中再看不清方向。难耐的热度不断袭来,我拧动着身体,随着他的指尖潮起潮落……
原来……是这种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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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格外的香甜,没有寂寞,没有伤痛。
睁开眼就看到对面人放大的笑脸,我不适应地扭了扭头,试图转移话题:“你还没告诉我,太子怎么会是你?”
他眨眨眼,看着我笑道:“是你变笨了,这么久还没有猜到。”
“哼!谁想得到当朝的太子会在大半夜潜入别人家里玩,还为了同人打赌去偷了自己亲妹妹妆奁盒里的明珠?”
俊朗的脸上满是笑意:“还不是为了你?为了那颗珠子,令月可是哭闹了好一阵子呢。”
一想到李令月,我才轻松起来的心情又忐忑起来:昨日也是她的婚期,自她被赐了婚以后我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同她讲清楚先前的误会,不知道昨晚她发现自己的夫君不是自己要的人会是什么神情?
见我不说话,李显凑了过来,故意逗我:“怎么了,害怕我们的太平公主向你要那珠子?”他拍了拍胸口,明亮的眼中满是神采:“放心,有我这个七哥在,她只有乖乖叫你嫂子的份。”
我顾左右而言其他:“这么晚了,你不用上朝吗?”
他贴得更近,伸手环过我,嬉笑道:“昨日大婚,母后准我免朝三日。”
说话间,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门外有人敲门道:“殿下,时辰到了。”
他伏在枕畔停了半响才如同挫败了似的应道:“进来吧。”一群侍女随即鱼贯而入,捧了一干东西进来,侍候洗漱更衣。在小蕊的帮助下换上繁琐的宫装,我抬头看他,不觉愣了。
从未见过他身着华服的样子,不同于平时闲散随意的打扮,黑亮的头发整齐地用掐金嵌玉的冠冕束起,身上的长袍在领间、袖口滚了金边,在刚照进来的阳光下泛着一道道流动的华彩,配上腰间莹白的玉带钩,更显华贵非常。如果我不是身上也穿着做工精美的宫装,钗环珠钿挂了一身的话,一定会趴在他身上大流口水:这么值钱的衣服如果拿回现在一定可以引起轰动的,尤其是唐朝太子的衣服,绝对可以卖个好价钱的。
“想什么呢?还不跟我用膳去?”李显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的想入非非。真是的,当初天天晚上给我做夜宵的时候有多殷勤,哪像现在啊,都学会摆谱了。
跟着他穿过一道道门廊,进到一间宽敞明亮的轩室,正中的上等楠木桌椅优美典雅,能容下十几人一同进餐,十足的低调奢华主义。才坐到桌前,一道道精致的小菜就被摆在了桌前,虽是早餐,菜色丰富的程度却远远超乎想象。
太子妃的生活还真幸福啊,我瞄着香喷喷的饭菜,急欲大快朵颐一番。才要拾起筷子,门外又有人走了进来。我主观地以为进来的一定也是美食,笑眯眯地抬了头去看,却没想到这次进来的几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为首的女子妖冶动人,却寒着一张俏脸,一身的大红衣裳明艳张扬;身侧的俏丽女子一身黄衣,眉目如画;最右侧的是一个纤细轻盈的女子,轻盈雅致却毫不张扬,再看向后面,更是花团锦簇,赫然是我昔日在太极宫的熟人。
几个人中,尤以一身的绿萝衣裙分外清丽,我一见便欢喜地拉起她的手,唤道:“菡若,这么久没见,想死我了,快坐下来陪我一起吃饭吧。”说着便拉她入席。
菡若却只是后退,避开我的手,福身道:“谢太子妃恩宠,但妾身不过是小小的奉仪,不敢入席。”
屋里的温度一时间降了下来,我也这才记起早在太极宫时菡若就已经被封为了奉仪,算作李显的妾了。
李显看了看我,才对菡若道:“既是太子妃吩咐的,纪奉仪且坐下来吧。”
菡若点了头,旁边便有宫人拿了凳子放在席末,令她坐了。余下的一众女子也分两边侍立,室内顿时香风阵阵。
我向来不习惯在众目睽睽下吃东西,因而诸多佳肴入了口也变得无味起来,只闷闷地拾起筷子吃了两口便再吃不下去。
李显见了,便亲手盛了一碗玉色鸡蓉粥放在我面前,笑道:“东宫的新进的厨子最善烹粥,你且尝尝。”
我勉强拿了汤匙喝上一口,顿觉糯香鲜美,十分可口,于是也不再吃别的东西,只一口接一口地喝粥。李显见此情景,凑近我问:“难道比我炒的小菜还可口?”
我脸一红,才放下汤匙,夹了一口清油尖笋丝给菡若,不去看他。
以往苒苒便说,如若在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