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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王到。”身后的内侍适时地尖声道。众人早起身施礼,我也随着起了身,心里却惊疑今日来的竟不是高宗和李显。
相王李旦似无意地环视众人,待扫到我才示意大家落座,淡笑道:“父王微恙,命本王代为赴宴。”
旁边的内侍手持银壶斟过一圈酒,他才端起玉杯,又笑道:“此次恩科有二人中第,均是礼部圈定后交与本王的,旦反复斟酌,觉是字字珠玑,笔笔精妙,竟不分伯仲。因上书父皇,定了此二人同登桂榜。恰此二人皆不过弱冠年纪,当属我大唐的少年才子。”明媚的春光中,少年温文笑着,眉宇舒展,目露柔光。
待得酒过三巡,他才停杯道:“今日是新科进士的吉日,这杏园的万千娇颜还在苦苦等着二位高才呢。”
众人这才恍然笑了起来,引着我和宋璟转出九曲连亭,来至园中。
依例在同榜进士中选出两个少年来采取名花,称作探花郎。而今科只有我和宋璟二人,自然是二人一同前往。
满眼的繁花重重叠叠地压在枝上,紫华姹然,嫣容红若,端的是春意盎然。
宋璟为榜首,先自折下一支桃花来,笑吟道:“灼灼满园色,夭夭覆繁枝。”他素善五言诗,开口吟来便是佳句。
我也就近取了支杏花,略略思索,才说:“一朝春来芳菲近,此花报来与君知。”
杏园的林间树木连荫,因着宋璟为榜首,众人多簇拥着他在前,我跟在后面,不过隔了数步,便不见人影,便索性笑着放缓了脚步,慢慢行在林中。
不多时,身后倒有脚步响起,我回过头便见李旦翩然至前,笑语道:“既是新登了进士第,怎不见你同众人一道做探花使去?”
我遂浅浅笑起:“殿下不也未曾同去?”
他停下脚步,细细地看我:“为何如此?”
“殿下是问我为何不去采花?”我眨眨眼问。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他淡淡地看我。
“苒苒无言可对,只求殿下成全,不要在此时便揭破此事。”我回视他,言语诚挚。
“好,我且应你,”他悠然道,“早些回亭子吧,流觞杯已经备好了。”
我惊疑地随着他回到亭中,更觉猜不透那隐在翩然身姿后的心中所思。
不多时,便是曲水流觞之时。
这本是上巳节的习俗,人们坐在水渠两旁,在上流放置酒杯,任其顺流而下,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即取饮,彼此相乐,故称为“曲水流觞”。后因王羲之等人的兰亭集会,转为诵诗赋文的风雅活动,为文人所赏,唐时进士及第必要至杏园亭中流杯浮觞,赋诗纪念。
他本是高宗诸子中最善诗文的一个,一手草隶书体才绝朝野。提及此,更是兴致高昂,随即命人取来一只精巧的莹彩木兰流觞杯,亲自注入琼浆,令之浮于亭内的水间,随波流转,停至何人面前便由其作诗一首,再上斟酒,任其流至别处。如此反复,亭内的文人雅士随性吟诵,佳句连连。
此时的李旦也不过十六七的年纪,亦是弱冠时年,却文采斐然,不输座下的诸多才子名士。
一场杏园宴,才卷杏园春枝,墨动芙蓉池水。
宴后,两个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到了慈恩寺塔下,依例“雁塔题名”。洁白的四围院墙上早有大段的诗文星罗散布,皆是历年中选的进士留下的墨宝,其间更有沈佺期、宋之问等人新近留下的字迹,衬着巍巍高塔,更显墨意深浓。
恩慈寺塔就是后来众人所熟知的大雁塔,建于高宗永徽三年,是玄奘法师为供奉从印度带回的佛像,舍利和梵文经典在慈恩寺的西塔院建起的佛塔。塔高一百八十尺,方形椎体,现为五层砖质结构,后来在长安年间才改建为七层塔身,而后来同它并称的小雁塔则要到景龙年间才会出现。塔的建造者玄奘法师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后世吴承恩笔下去西天取经的唐僧,此时已经圆寂十多年了,由他门下的弟子留下来继续译经。
唐时的恩慈寺北望乐游原,南连芙蓉池,东西分落的杏园和青龙寺隔着高塔两相呼应,其间景色秀美,文人墨笔流香,是盛唐诗坛鼎盛的开端,无数名士高才流连之处。只可惜,眼前的这四壁墨宝、华美诗行竟在后世的战火中消失殆尽,仅余高塔巍然遗世。
我抬眼看看四周的人潮涌动,左手取过早就备好的笔来,题在墙头:“日散珠华嵌明墙,月影衔金斗画梁。墨笔年来常酣醉,自今不必望曲江。”
落下笔,听得身后一片赞叹响起,我回过头,见宋璟那边也落下笔来:“圣酒润山宇,仙文象纬舒。冒恩怀宠锡,陈力省空虚。”弱冠少年的眉间隐隐透着喜色,墙上谦和的文字暗现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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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了两日,便有旨意传我和宋璟进宫面圣。
仍旧是端雍雅丽的大明宫,熟悉的宫池,熟悉的亭台。
穿过重重宫门,在殿宇重檐间踏步而过,一径来至高宗日常处理政务的紫宸殿。
殿内并未如前面的含元殿、宣政殿一般奢华明丽、气势恢弘,只摆了一套紫檀桌椅,后置玉兰屏风,所用器物也俱是素雅,给人宁静之感。
高宗端坐在龙椅上,细细地打量过我和宋璟,才抚掌笑道:“我李唐多少年才子,此话不假。”随即又对坐在一旁的武后道:“可惜令月已经许配出去了,不然朕倒真想再选一次东床快婿了。”
提起爱女,武后的那双凤眼妩媚地弯成了银月,娇嗔道:“令月那孩子也快要成婚了,陛下还拿她打趣。”顿了顿,思索道:“陛下既喜这两个新晋的进士,何不为他们赐婚于高门大族?”
高宗一听,也随即笑了起来,清矍的面容现出暖意来:“还是皇后想的周到,既是如此,此事便有劳皇后了。”
我跪在莲花方砖之上,不敢看那张神似的面容,只觉眼前白衣晃动。
接下来便是吏部的选试,宋璟做了上党尉,而我被分到了弘文馆为校书郎。
送走了赴上党上任的宋璟,我便起身到弘文馆报道。
弘文馆设在大明宫的外朝部分,校书郎一职负责校理典籍,刊正错谬,属于文吏。馆内的书文典籍十分完备,我新到任,自是留在书库清点记录。
偌大的库房清净无人,唯有书香满室。正清点至天字格的寅支的架子,感觉身后微有响动,起先以为是前来翻看书籍的学士便没有在意,待得声音越来越近才回过头来,见得一袭白衣翩然至前:“在前馆没有见到你便知你来了这里。”
我笑着看他:“殿下怎么有空来这里?”
李旦随手翻着架上书卷说:“释惑。”
“哦?那么殿下想要寻哪方面的书籍,或许下官可以相助一二。”
环视四周,他明眸微挑:“我自幼便喜欢来此,这弘文馆中的书不是在架上,而是在我的脑中。”
“那么殿下因何还要来此?”我问。
他遂笑着看向我:“因我的疑问只有你才能解答。”
“下官学识尚浅。”我垂头道。
四下俱静,他的话清晰地传入耳中:“我原本只是奇怪为什么一个可以在恩科卷试中精时务策五道的人因何到了吏部的选试却对于时政无一精通,连最基础的答对也不能。”顿了顿,他才又说道:“如今我却忽然想通了,天下除了崇文馆还有何处更适合一个满腹经纶、不识时政的进士?”
我潋眸看向窗外,但笑不语,远处的纤柳碧杨映入眼帘。
在弘文馆待了尽月余,没有晨吟的消息没有寻到,赐婚的旨意倒先到了。
武后的懿旨称,弘文馆为校书郎谢然,才学兼备,以弱冠之年登进士第,深隆圣恩,今以城东柳氏家女配之,拟为佳偶,择日完婚。
我哑然,叩谢过恩典,一个人对着懿旨发呆。
原本只是想着混入弘文馆,借着其靠近内廷,探查出晨吟的下落再借机将她带离皇宫,却没想到竟先多出了个未婚妻来。倒是同在弘文馆的其他官吏艳羡地调笑我:“闻得城东柳家的女儿甚是秀丽,谢贤弟今次是要享尽这书中自来的颜如玉了。”
我强笑着应对了众人,心下更是惆怅。
古来婚姻之约素来为重,关系着女子的名节。
如若我寻了晨吟便离开,那么这城东的柳家女子定会名声扫地,再无颜面对世人,更遑论再行嫁娶了。
思来想去,我只得借故出得宫来,一个人去了城东。
城东的柳家虽在朝中无高官,在长安城里却也非小族,亦是门楣高广,宾客盈门。我来至门前,禀明来意,早有人报进门内。
柳氏的父亲身为族长,颇为威严,见了我却只是和善地笑着迎了进去。
进得厅堂,柳父上下打量我一番,笑道:“贤婿一表人才,文采风流,深得圣上喜爱,老夫甚为欣慰啊。”
我勉强笑道:“此言过矣,谢然不过是弘文馆的一个校书小吏,位低才浅。”
柳父却正色道:“贤婿正当年少,又隆圣恩,前途不可限量,小女得此良人实是家门之幸啊。”
听得此言,我慌忙起身撩衣,跪在地中:“实不相瞒,然今次正是为此事前来。”
“贤婿快快请起,老夫如何当得起如此重礼?”柳父见状忙上前要扶我起来。我正色拜道:“晚生家中早就定了亲,深恐辱没了贵府小姐,还望府上谅解一二,为柳小姐另择佳婿。”
“你──”柳父双目圆睁,恨声道,“你可知这是抗旨?是要引来杀身之祸的?”
我垂目道:“晚生清楚。”
柳父再不同我言语,狠狠甩帘而出,才出得门去却惊声道:“如儿,你怎在此处?”
我随着声音望去,见一个绿衣女子面色惨白而去,不由得皱眉:柳家的女子原来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凉不大喜欢令文中的主角套用古诗,因此文中的诗作、对联也多为凉的拙作
诗句可能并不出色,望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