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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上阳宫来呢。”
李旦点了点头,面上故意露出几分惊诧的神情,清澄的眸间却含着一泓吹不皱的春水,融融地望向那宫人。那宫人看得出神,恍惚记起宫里的人都说皇嗣本是月下的仙子,这般情境间便果真是那羽化成仙的优雅风姿,纵那六郎张昌宗生得绝美如莲、容颜无双,也决计不会有皇嗣这般的仙人姿容。
宫人如此思量了半晌,才又回过神来,发觉那泓春水仍旧柔和地望着自己,面色更是羞窘,如同熟透了的虾子,嚅喏着不知所措起来。李旦笑了笑,温言道:“知道了,你且先下去吧。”
待得那宫人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苒苒才一眨眼,莞尔笑道:“真不知这宫里的红颜到底被你这般白白骗得蹉跎了多少青春。”
李旦凝视着苒苒浅笑的唇角,心间缱绻无依,自思这多年的青春何止蹉跎了那许多宫人,自己又如何不是被情字蹉跎至今。转眼见得武承嗣冰冷的神色,才一正颜色,清澄的眸间果真便再不见那泓柔得可以化在众生眼里的春水,只剩下一抹淡然却略带冰冷的笑意:“旦倒不知,这宫里何时又多出了这么一个旁系派来的内应。”
苒苒叹了口气,摇头道:“不是你不知,而是往常不必知,唯有今日才是必要。”
那宫人从来到轩前时神态间就已不自然,灵动的双眼紧紧盯着轩门,恨不得立时冲进来才好。若非被李旦所摄,只怕轩内的二人行踪也是藏不住的。饶是方才因李旦在而不曾暴露身份,也说明这偏安一隅的上阳宫终究是被人盯上了。这里,终究是也不再安稳了。
武承嗣皱了皱眉,缓缓站起身来:“此地不便久留,当早作打算。”
李旦点了点头,眼望着那宫人远去的匆匆身影,沉吟道:“不如先移到我的采苹殿去,那里在宫南,离此地不远,又有湖水相环,较易避身。更何况,我毕竟还是那人的亲生儿子,皇嗣这个身份依旧会有人多少顾忌些。”
她却柳眉微颦,摇头道:“不可,方才那宫人既然能找到此处,必是有人已掌握了我们的行踪。若此时挪换,宫中人多口杂,难免走漏了风声。且采苹殿是你的居所,虽偏安南隅,却仍是引人注目。若是李显一人来还好说,难免会顾及些许情分。若是旁人,不怕不妥。”
李旦听了这话,也不禁凝眸看向她:“卿冰雪聪明,想得果然周全。只是这样一来,当如何才躲得过此劫?”
她本心思敏锐,当得起李旦的一句“冰雪聪明”,自然也知道什么时候当多说,什么时候当缄言。于是秋波流动,转眼看向武承嗣。
武承嗣笑了笑,心知她不欲在人前张扬,却已然猜透了她的主意,便道:“我二人不妨依旧留在此处,方才既有人查探,自然会以为我们必被惊动,又换了新的隐蔽之所。此处,反而是最安全的所在。”
李旦见状,莞尔一笑:“既是如此,旦便先去与七哥会面。此轩之下仍有密室一间,素无人知,可堪临时之用。”试问,玲珑如李旦,如何不会为自己留下一条退路?
她笑了笑,眼望着那道月白如旧的身影轻声道:“君亦当保重。”眉目浅画,恍惚如旧年的相王府中,他吟一联佳句,她煮一壶清茶,一笑解千愁。
武承嗣看在眼里,薄唇微抿,别无他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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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距上次武瞾的莲池宫宴已过了大半个月的光景,这二十余天里,战火、政乱、兵祸接二连三地降临在周武朝被称为神都的洛阳城,令得这座素以繁华著称的城池分外的萧索。
李旦踏着满地的残叶缓步而出,便看到宫门前骑在马上的那道身影,不复少年时的勃勃英姿,却平添了几分苍凉的神色。
见得李旦出来,张昌宗优雅地骑在马上,略为俯首道:“昌宗见过殿下,不知上阳宫内可有异动?”此时的李旦依旧是皇嗣身份,然而李显却率领大队人马围困在上阳宫外,见面只称一句“殿下”,却并不下马见礼,似是对他皇嗣的身份毫无顾忌。
李旦只是不以为意地轻轻一笑:“劳张大人挂念了,宫内一切如常。听闻陛下脱困,本宫正欲往紫宸殿请安。”自张氏兄弟得宠以来,宫中之人一向随女帝称张易之为五郎、张昌宗为六郎。如今李旦不提这一称呼,却直称张昌宗为张大人,听来客气,实则却是暗讽。只因张氏兄弟的官衔,无论是控鹤监供奉还是奉宸令,看似光彩夺目,说到底却都是武瞾设给男宠的虚衔。
张昌宗最恨被人提及此事,遂精致的唇角一勾,靡丽的双眼却全无笑意:“陛下此时正在静休,吩咐了不得打扰,殿下还是静候陛下传召吧。如今宫中四处清剿反贼,不知殿下可知武承嗣那厮现在藏身何处?”
李旦看了看张昌宗,安之若素道:“上阳宫地处偏僻,本宫也不过是片刻之前才得知宫中大变,其余的事自是不知。”
张昌宗闻言一笑:“既是如此,昌宗这就带人守卫在上阳宫四处,一则可护卫殿下安全,二则也可顺便探查反贼下落,避免有人走脱。”
李旦面上仍是风轻云淡,话语却冷了几分:“这上阳宫的安危自有宫中侍卫负责,张大人还是早些到别处查探,或许会有逆臣下落也未可知。”
张昌宗冷哼道:“此事恐怕由不得殿下,昌宗既是奉陛下旨意四处巡视,自当尽责才是。”说罢,便一挥手,示意跟随的侍卫冲进去搜查。
李旦不动声色地挡在门前,眉目微沉,冷言道:“张大人切莫忘了,旦仍是皇嗣。”
张昌宗挑了挑眉,眼中满是不屑,才要答言,身后却有人扬声接道:“正是此理!”
众人回身望去,却见一人白马银盔来至面前,二目如星含电地看向众人。
李旦坦然笑道抬头道:“七哥。”
李显一挑眉,明亮的眼中藏着艰涩难懂的阴沉:“宫中逆贼才除,四处皆不安定,为兄甚是挂念八弟安危,特地带人前来清剿逆贼。六郎虽有不妥之处,此来却也是出于一番好意,八弟何必阻挡?”
“七哥,你这是——”李旦眉头微紧,不可置信地看向李显,远处的宫道上果真又有侍卫成行而来,皆刀剑出鞘,寒光夺目。
李显一摆手,沉声道:“清剿叛臣的势在必行,八弟不必担忧,为兄自然会护上阳宫周全。”随即再不顾李旦的神色,转头看向张昌宗:“六郎且随本王一同入内,也好细细搜查余党,将闲杂人等也都清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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霏雪轩的前身本是用作垂钓观景的台池,每至日暮便有霞光流彩掩映于台前,因其幽闭静谧,早在李旦仍是李唐王朝的八皇子时便是其偏爱之所。待得后来逊位搬至上阳宫,更是常常携苒苒于此临池闲话,隐世不出。乃至太湖事出,李旦才命人在池水种下莲花,四周遍植杨柳,亲自为景台取名为“依柳”。客舍青青,折柳寄思,流香殿里曾经的鸿影,那一别又岂止经年?
李旦的密室便设在霏雪轩之下的这座依柳台中,寻常人断难想象,那张李旦惯常使用的桌案竟暗藏玄机。只要在轩室的另一侧旋开清晏玉瓶,再由内侧取下书架上的《楚辞》,桌案便会自动侧移下落,露出一截密道,通向幽深黑暗的所在。
她对着那密道看了看,便伸手去扶武承嗣。武承嗣身躯一颤,才要开口,却对上她那双了然一切的清眸,心中一叹,终究是任凭她扶着,一步步走下密道。
才踏下最后的一道台阶,身后的密道便已自然合拢,只留下一片漫无尽头的黑暗。她依旧扶着他,小心地用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李旦临走前给她的夜明珠,霎时眼前出现了一抹柔和的光晕,且清且亮地照在两人面前。
她借着夜明珠的光亮打量起这座密室,干净简洁,摆放得当,一应起居所用之物皆有配置,显然是经过一番精心准备。虽是临水,床上的被褥却意外的干爽舒适,不带一丝潮气。她扶着武承嗣走至床边,淡淡地笑了笑,柔声道:“忙了这一日,我也倦了,你便陪我歇息一会儿吧。”说罢便也在倚在床边,星眸微闭。
武承嗣见此情景,眉头紧了紧,却只是伸手拉过被子,替她盖在身上,也合眼静卧在她身旁。他本就身怀毒症,最忌劳心,经历了方才的一场动乱早已心神俱惫,方才不过是因李旦在场而勉强支撑。
她最知他的心性,自然明白他宁可气血逆行也不愿在旁人面前示弱,便也不点破,只默然替他挡过闲杂的事,做他最后的支撑。待得身侧的人呼吸均匀了,她才睁开眼来,重新打量起这座密室来。
放置在桌上的夜明珠温和而静谧地照射在室内,恬静柔婉,将一切清晰地映在眼前。干净洁白的墙面,室内的正中是一方饰有岁寒三友纹样的梨花木桌案,其上闲置着文房四宝,没有玉瓶暖壶,也没有云屏画幕,却端的是优雅别致,极似多年前的相王府,纸染墨香,砚凝芙露。
再抬眼四壁,她的明眸微转,忽定在了对面的一幅异常熟悉的仕女图上。画卷之上,一个身着秋香色罗裙的女子步踏积雪,凝眉暗思,身后星光点点,紫雾缭绕,俨然便是她当初在周国公府初次遇见李旦时的情景。若不是这幅画,她不会断然离开相王府,也不会有后来的许多事。有些时候,一个因,往往便关系着一连串的果。
熟悉的丹青描摹出那段几乎被她遗忘掉的岁月,她眼望着那幅画,目光缓缓落在画卷上的题字。右上角的题字略显潦草,墨色黯淡,只有寥寥数字:鸿影逐流水,秋波不顾,霁雪无情,最是旧柳。而左下角却又添了一处新墨,平和柔婉,字迹清秀:“姗姗雨雪,辞来依柳。”
她看在眼中,不觉已是泪湿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