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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了摇头,用沾湿了手帕细细擦拭武承嗣干裂的唇角,苦笑道:“午时之说,原不过解昨日燃眉之急。我本不是医者,如何能有把握?”
武延基的眉头一沉,神色愈发阴鸷:“所以你才去仁寿殿找那个老太婆,想要用我父皇换取你日后的前程?”
她平静地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这个样子。”
“那么是怎样?又或者你从来就不曾想过要忠诚于我父皇,只一心惦记着要爬上皇后的位子,所以去求那老太婆,日后可以早点嫁给李旦?”他早听说了她前段时间一直住在李旦的上阳宫里,因而更是对她怀疑重重,步步紧逼。
她叹了口气,摊开手掌:“我去仁寿殿,只是为了这一样东西而已。”
他低头看去,白净而细腻的掌心静静躺着一颗浅碧色的药丸,晶莹剔透,宛如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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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未至,宣政殿前便已聚集起了一众朝臣,乌压压地站在殿前,一个个翘首以待、面露不耐之色,都等着午时一到便涌入殿去,上演一场逼宫的戏码。眼下的形势,若是果真冲进殿内,根本不必论及武承嗣的生死,只因混论之中诸事皆有可能。
紧闭的殿门缓缓打开,她稳步走至九重玉阶的顶端,俯视神情各异的众臣,冷然道:“尚未到午时,诸位大人因何在殿前无事喧闹,惊扰圣驾?”
河内郡王、左金吾卫大将军武懿宗带头上前一步,略拱了拱手道:“娘娘息怒,臣等只是担心龙体安危,因而提早候在此处,不知陛下此时可有好转?”
她听了便微微颔首道:“辛苦诸位大人了,陛下此时仍在调养之中,大人们不妨先到文华殿休息片刻,以待陛下传召。”
听闻此言,众臣登时窃窃私语起来,恰在此时,人群中一道尖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娘娘此刻说的倒是好听,只是不知道陛下究竟还在不在宫里?”
她听出说话之人正是上次在龙门夺锦的宋之问,此人虽是不理朝事的文臣,却一向为武瞾所器重,自然是身属女帝派系,如今骤然发难于人前也是理所当然。
群臣本就立意要冲进大殿,如今见得有人做了先头卒,更是再无顾忌,皆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更有甚者早在宫里安插了眼线,早知道她昨夜去了仁寿殿密会废帝,便以此事大做文章,直指她包藏祸心、意图不轨。
面对众人这番猛烈的言语攻击,她面上仍旧淡淡的,一双湛如秋水的明眸清净凝洁,看不出一丝怒意,却自有高华之气凝聚在身,令人不敢逼视。
“诸位大人言重了,陛下此时确在殿内休养。”她看着场间言之凿凿要护佑君主,却不过想借机冲进殿内的众人,平静地说。
人群中又有一人冷哼道:“一面之词,如何能信?”
“本王亦是亲眼所见,如何便是一面之词?”殿内忽有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继而便有人举步而出,目深若潭,面沉似水,一身的玄色衣袍在清凉的秋风中飒飒作响,身姿挺拔,威严肃穆。
“这是……”在场之人几乎以为自己眼花,停了半晌才意识到迎面而来的男子并非新帝武承嗣,而是他的长子南阳王武延基。
“怎么?本王是父皇的长子,连本王的话也不足信吗?”武延基冷哼道。
人群中却又有人道:“不是不信,只是南阳王身份特殊,这话倒也难讲了。”
众人皆是久经官场之人,自然听出这话中暗指武延基有谋害帝君以图篡位的野心,一时点头赞同,却又不明指出来,气得武延基脸色铁青,却偏偏无法指责,只得恨声道:“此话等陛下召见之时自见分晓,哪里容得尔等在此胡闹!”
那人群中偏有人循着这个话头,应声道:“既是如此,南阳王何不替下官等通传一声,若陛下早些召见于我等,自然便可立时分晓了。”
“你们这些人当真无礼,如此逼迫陛下召见,难道是想犯上作乱不成?”武延基一挥衣袖,冷言道。
话音未落,又有人在台阶下接道:“南阳王这般不肯放我等见陛下,莫非是想软禁陛下,犯上作乱不成?”
“你们——”武延基不由大怒,再也沉不住气。
她看在眼里,心里却不禁摇了摇头,暗自揣测起此事若是落在武承嗣眼前,又当如何处理。两个人,即使样貌再相似,同样穿了玄色的衣服,也依旧不可能变成同一个人。两相比对,更是明白了武承嗣评述其“难成大器”时的心情。
思及此处,正待上前替其解围,却见玉阶下的朝臣们忽停下了方才的争执,皆向她身后望去。她心中一动,按耐住跳动的心,缓缓回身去看,殿门口稳步走出的威仪男子果真便是她心中期望的模样。
一时间天籁俱静,她看不到齐齐跪在玉阶前的群臣,也听不到众人山呼万岁的声音。
她的眼中,只有那一道足以令山河异色、天地动容的高拔身影,深目如潭,薄唇似冰,眉间的远山之色是她愿倾尽一生去守护的彼岸。
得子相随,便是一生。
群臣本以为新帝早已病入膏肓,此次必能成功逼宫。此时见得他神色如常,眉目间威严更盛,再思及他往日的手段,皆心中生寒,如何敢留在宫中,皆匆匆忙忙地离开。
一时间,殿前只剩下武延基和匆忙赶来的武三思,武承嗣对二人点了点头,淡然走至她身侧,看着她眼中清澄的水光,叹了口气:“本是要卿早些离开,不想还是不曾瞒过。”
她直视他:“说好再不相弃,这条路,我终究是要随你走下去的。”
他叹了口气,上前握住她的手:“嗣何德何能,竟得卿如此相对。”只这一句话,再无多余的歉意和感怀,却已然冰释了盘踞在二人心中的结。
她笑了笑,却再不言语,只随着他向大殿走去,身后是紧紧相随的武三思和武延基。
昏暗的大殿依旧门窗紧闭,她立在殿侧,看着三人聚在殿中议事,只觉心中无限宁静,眉头却依旧不自觉地凝在一处,如同落了一场霜雪。
待得二人出门,她忙快步走到他身边,未及说话,却见他面色一白,猛地吐出一口触目惊心的黑血,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慌忙上前扶他,他却勉力一笑,宽慰道:“不碍事,你一会儿命人传马秦客来就好。”
他本不苟言笑,偶尔现出的笑容于她总是弥足珍贵。然而在此番情境之下,她见得他的笑容,心里却好像被刀割过一般,恨不得那地上的血是从自己身上流出的才好。
人活一世,总是为权、为利、为财、为名而奋力挣扎,只是得到之后却发现自己的一生所缺的其实只不过是那一点得到后的满足而已。
而此时,她紧贴着他宽阔的胸怀,所害怕流逝的,也就是得到后再次失去的美好。
窗外夕阳灿烂如金,带着一丝暖意静静地照在紧闭的紫檀盘龙木门上。
她回望着一室的暖意,却只怕这眼前的美好瞬间陨落,幻化成她始终不肯面对的黄昏。
作者有话要说:
☆、焚琴为煮鹤
宣政殿前,二人携手而行,似是将这万里河山也尽握在了紧密连在一处的掌心。
然而她心中却明白,他虽看起来步履稳健、一切如常,其实却不过是为了迷惑众人而勉力所为。那只冰冷的手不只是牵引着她向殿内走去,也是将身体一半的重量都交与了她。
而她一面是心痛,一面却平静地支撑起他交给她的那一半重量,扶持着他走出众人的视线。
武瞾给的那颗药丸,虽是解药,却也是毒药。固然因以毒攻毒的道理勉强解开了他身上的毒,却又另外在他身上种下了新的毒。
而这种毒,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问心。若心如止水,它便可以潜伏在人的体内永远不发作;然而若心潮翻涌,它也会像最凶猛的巨潮瞬间将宿主吞噬。
她应了武瞾的条件,只要带着武承嗣离开这里,从此闲云野鹤,不再卷入任何政事,那么问心的毒便永远也没有机会发作。只是若武承嗣执意不肯离开,依旧醉心朝政,那么问心给他的身体造成的负担就会越来越大,直到再难支撑。
此时的她,抱着周身冰冷的武承嗣,眼看着窗外的暖阳,不愿去猜测他最后的选择。只因无论他做任何选择,她都会陪着他,不论是抛下荣华富贵、从此深居简出,还是勉力将这锦绣河山一揽入怀,终结于权利最辉煌的巅峰。
只因她早就说好,要陪他终此路无悔,永不离弃,永不相背。一生一世,愿成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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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外,同样静默在黄昏暮色中的庭院,落叶纷飞。
张昌宗接过下人送来的纸条,略扫了一眼,转头看向兄长:“我早说了,那魏王再厉害也逃不过陛下的手段,看这情形,多半不是病了,而是当初姓沈的下的毒发作了。”
张易之皱了皱眉:“此事恐怕不合常理,他素来行事谨慎,若然果真中毒,那日便一定会勉强去参加陛下设再上阳宫的宫宴,如何会要自己的王妃只身赴宴,刻意将自己中毒的事泄露出风头给咱们?再者,那毒是慢性的,他如何次日便有了那么大的反应,竟到了不能赴宴的地步?依我看,这其中定有古怪。”
“不然,武承嗣那厮最为阴沉,定是算准了常人的推测,所以故意反其道而行,将自己得弱点直接示于人前,令人以为此事得来太易,便不敢轻信。”张昌宗略作思量,轻笑道。
张易之垂头思量再三,踟蹰道:“若是如此,他此时已然掌控了整个局面,为何还要继续装作中毒?”
张昌宗低头喝了一杯酒,秀美的脸上沾染着一丝轻狂的醉意:“五哥,你就是这样,凡事总要思前想后地顾忌半天。照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