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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来明月多忧思,忧人间疾苦,思世上百态。
然则浮尘乱世,最难是人心,又如何是区区一轮明月便能照得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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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中的那种毒药本是西域奇毒,虽是天下无药可解的至毒,却生性温和,定要在人体潜伏月余才会慢慢发作,表面看来也不过是伤寒之症,殊无端倪。
她静静地坐在窗前,眼看着马秦客认真地诊过脉才开口问:“马大人旧年同妾身可曾相识?”
马秦客默然将武承嗣冰冷的手放回被中,才抬头平静地答她:“旧年东宫,娘娘是太子妃身边的女官,下官有幸得见。”
“不是这一桩。”自从知道马秦客曾去过她在太湖边的墓时,她就意识到这其中必定还有其他的关联,不然寻常人又如何会为了一个不过数面之缘的人抛开一切,不远千里去凭吊那一垄黄土?
马秦客走到窗前略加思索才写下药房,淡淡地说:“下官已然誊好了药房,这就去太医院亲自煎药。”
她点了点头,便不再追问,心知沉默寡言如墨涵,若他不想说,便必定从他身上寻不出答案。
仔细回想这些年的点点滴滴,皆无遗漏,那么或许两个人的交集并不是发生在她的身上,而是在还没有和晨吟互换的时候。只是如今的晨吟受到韦家惨案的打击,再不记得前事,这一切又该从何查起?
更何况……她垂头看了看床榻上依旧昏睡着的那张熟悉而瘦削的面容,心中一阵钝痛:眼下的情形,她除了他,是再也顾及不得旁人了。
天将破晓的时候,她裹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出现在武瞾被软禁的仁寿殿前。
“这仁寿殿既窄又小,如何容得下一国之母的大驾?”略带沙哑却依旧不失威严的声音在殿内低沉地响起。
她走上前去,恰好见得侍立在一边的上官婉儿,略点了点头,才转头看向正端坐在床头诵经的武瞾。
“你们要的天下已经在你们的手上了,怎么还不肯放过我这个老太婆?”武瞾谑笑着放下经卷,任上官婉儿扶起身来,一身的素色宫装再无身为女帝时的夺目耀眼,身上的威仪却依旧令人移不开眼去。
她深吸了口气,跪倒在地:“江山虽在我们的手上,他的命却只在您一个人的手上。”
“所以你是想求我救他?”武瞾笑了笑,久历沧桑的丹凤眼中却并无半点暖色。
“求陛下成全。”她垂下头去,眉目安然。
武瞾静静地看了她半晌,才开口道:“你可知众多子侄中,论及才干、性情、行事,唯有承嗣一人最得我心。”
她屏住呼吸,依旧跪在原地,既不抬头,也不回应,默然等待着至关生死的下文。
“为君者,必要遇事冷静,处变不惊方是上乘。这天下,说来是为君者的天下,也是万民所依之天下,然则论及根本,唯有‘权’字尔。承嗣其人沉静寡情,冷厉专断,本是堪为九五之才。然则,他却有唯一的不足 —— 便是选择了你。”
她跪在冰冷的地上,听得此言,不由心神一震,思绪万千。昔日她回到他的身边,便知道武瞾必定顾忌她紫胤的身份,故而立意不肯出现在人前,只深居在魏王府中。然而武承嗣却不肯再令她受到分毫的委屈,只一句“卿既从某,岂须避于人后”,便携着她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宫宴上,不肯退让分毫。
她明白武瞾虽不尽信紫胤天命之说,然而对于武承嗣将她执意留在身边的举动还是介怀难消的。主位尚在,下臣私藏紫胤应命之人的动机,除了为那一腔世人皆不能解的情爱,却未尝不会是另怀了一颗谋逆的心。因而要武承嗣将她送回长生殿、另娶李令月为妻的旨意,说是为了应天命而留紫胤,却也是为了试探这个被女帝亲手提拔为重臣的魏王是否还有一个忠君之心。
为君者素来心思难测,而能平步而上一跃成为君主的人,切不可骄躁,才华外露、锐意难掩便已经是犯主大忌,恰如早春新芽,必遭寒霜。这八宝龙榻之上,如何容得他人安枕?
而最后的一点,是她今日听了武瞾的这一席话才想透的。若这世上无她,不曾有过情爱的武承嗣便是完美到极致的冷心冷情的孤家寡人,杀伐决断,不必一丝犹豫。而这世上多了她,他那颗坚硬牢固的心也终究有了缺口,从此有了牵念,多了一丝犹豫,也多了一份危险。
她爱他,相许一生,便是他最后的那一道致命伤。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月的论文正式结束,凉开开心心地回来了,继续更文,这一次一定会加速~
☆、夕阳无限好
走回宣政殿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双膝因久跪在缘故早已没有直觉,只是麻木地支配着双腿向前移动。
她忽记起旧年李旦欲立她为妃的那个晚上,她也曾这样跪在殿前,任凭麻木的冷意如蔓藤缠绕上自己的双膝,却依旧跪在原处,只求武瞾可以收回旨意,放她随武承嗣离开。
那天夜里一直在下雨,李旦从大殿里走出来,取了伞走到她身前,问她:“明知这一切都已成定局,你何苦还要跪在此处受罪?”
“局面是人定的,自然可以由人来改变。”她垂着头,平静地说。
李旦将伞送到她头顶,看着衣衫尽湿的她问:“难道嫁给我真的那么痛苦吗?”
她听了这话,才抬头看他,很自然地笑了笑:“不,嫁给陛下并不痛苦,甚至是这世上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事。只可惜,嫁给陛下虽不痛苦,但不能嫁给心上之人却一定是痛苦的。”
李旦听了这话,默然良久才将伞放在她身侧,转过身去淡淡地说:“卿既知此言,便该明白,若我不能纳卿为妃便也是一样的痛苦。”
她跪在雨中,虽也因李旦的这一句话动容,眉间的坚定却一直未曾散去,直到多年后的今日,彼时因为一个人、一段情所生成的那份坚定依旧固执地留在眉心,种下韧如蒲草的情根。
尚未走到宣政殿前,便远远听到一阵喧闹嘈杂的声音,她抬头看去,却是武承嗣的长子南阳王武延基同前来换班的如飒起了冲突,正带了一小队亲兵围在殿前。
她皱了皱眉,知魏王府的旧部因他的身份不便阻拦,又不能请示武承嗣,竟放任这队人马在宫中横冲直撞,造成如今的局面。与此同时,又说明了魏王府的旧部之中不服她的部署而暗中听从武延基之人也不在少数。毕竟,在众人的眼中,她如今不过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弱智女流,纵千般灵巧,如何比得上深肖其父的南阳王武延基?
思及此处,她缓步走到阶前,淡然笑道:“南阳王别来无恙。”
守殿的如飒抬头看去,不觉松了一口气,只一躬身,再不多言。武延基回过头去,一见是她,便面色一沉:“父皇病重,你倒是悠闲,竟将父皇一个人留在殿内整夜!”
她淡然看了看那张酷似武承嗣的脸,开口道:“南阳王既知陛下龙体不适,便当望陛下安心静养,早日康复才是,如何反倒在殿前带兵滋事、惊扰圣驾?”
武延基闻言不由沉眉看她,面上怒色更重:“若本王不亲自来看,如何知道你竟弃我父皇于不顾,急着跑去仁寿殿向那老太婆示好!”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异,就连一直对她言听计从的如飒也不禁皱了皱眉,面色沉重了几分。须知此时武瞾虽被软禁在深宫,但她在朝中的势力却仍是盘根错节,庞大异常。如今眼见得主上仍在病中,她却独自往仁寿殿去见武瞾,不免令人心生疑窦。
她却微微一笑,也不辩解,只扬首对武延基道:“陛下仍在休息,不便惊扰,南阳王何不遣去下属,入殿等候陛下醒来?”
武延基略作思量,才挥手示意亲兵退开,紧盯着她冷笑道:“这殿外之人皆忠于我父皇,即便你在殿内使出什么花招诡计,也断然逃不出这重重包围!”说罢举步上前,径直走向大殿。
如飒一脸担心地看过去,恰好对上她安然沉静的目光,这才心中一安,依旧凝神守护在殿前,任凭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论及身份地位,她虽嫁给武承嗣时间不长,却原是正妃,武延基本应恭敬地称她一句“嫡母”,便是武延秀在大婚前见了她也曾是和颜悦色地见礼。
然而这大半年的光景,她虽不时在魏王府里见到武延基础,武延基却始终只是不冷不热地唤她一声“王妃”,再无过多交集。待到武延秀被送到突厥和亲,二人更是再难和解,只在府中点头即过而已。论及武延基,那行事冷厉却始终带着分寸步调,说不全似,却实在同其父有着八分的相似,也难怪神都的人都在背后称其为“小魏王”。
她也曾问过武承嗣,若日后果真坐稳江山,可想过将百年后的基业托付于这个最为神似他的长子。
彼时武承嗣答她:“此子虽也略有小才,然性情不稳,处事偏激,必难成大器。”
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了武承嗣话中的含义。无论如何神似,武延基终究只是武延基,论及行事凌厉不让乃父,然而沉稳隐忍的功夫却实是半分也未曾从武承嗣身上学到。
眼下的形势最是至关紧要,若表面按兵不动,只要武承嗣醒来便尚有扭转乾坤的余地。然而依照武延基不甚沉稳的性子,只怕是听人略为挑拨,也不经查实便大动肝火地跑到宣政殿来砸自家阵脚。这等行事之人,又如何能扛得起万里江山的重量?
马秦客虽一连来诊过几次脉,武承嗣却依旧昏睡不醒,本就不甚明朗的面色越发地青白起来,发干的唇间微微泛着惨淡的紫色,令人看得触目惊心。
“父皇至今未醒,你昨日在殿前说他必将在午时前醒来,可有把握?”武延基看了看昏迷之中的武承嗣,开口问道。
她摇了摇头,用沾湿了手帕细细擦拭武承嗣干裂的唇角,苦笑道:“午时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