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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碰触的天涯。
良久,清隽的唇终于动了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好,既是如此,我便陪你一同去。”
她点了点头,避开他复杂的神色,向殿外走去。林间风起,隐约可见殿墙外一片秋意正浓,她紧了紧身上的外氅,依旧平稳地举步前行……
十年前的洛阳宫流杯殿外,一身玄衣的男子曾对她说:“紫陌黄泉不过虚妄,若得相伴,嗣唯此生,定不相负。”一生情,辗转轮回,便只为这句最初的誓言。
而彼时的她只答:“紫陌也罢,黄泉也好,若无背弃欺瞒,便是一生。”
若无背弃欺瞒,便是一生。
于她,此生的良人名垂青史也罢,背负千古恶名也罢,都终究只是她的良人,无论始末,她都可坦然受之。
背弃、欺瞒,唯有这四个字,方是横在她心中唯一的结。
前往洛阳宫的一路,她默然无语,只透过车帘的缝隙静静地向外看去。依旧是宽敞笔直的宫道,四下寂静,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李旦坐在她的对面,仔细端详着那张熟悉的面容,眉目平静,清澄的眸间却波澜暗涌。
“当初在相王府,你因发觉我曾利用你紫胤的身份,恨我欺瞒于你,故而断然离开王府,径直在金阶坦承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可有此事?”
“是。”她依旧望着窗外,口中答道。
“那么若今日你发现他亦欺瞒于你,更作何处?”他复又问道。
她却似不曾听到他的问话,只凝眉远眺,远处的重重高檐掩映在一片金色的云霞里,灿然夺目。
马车行至两宫夹墙的尽头,便是洛阳宫西南隅的丽景门,门前自有侍卫看守,见是久不露面的李旦皆是一愣,忙将车马拦下,向内通报。
李旦取过搭在身侧的一件大红羽缎披风,披在苒苒身上,柔声道:“此间风冷,卿当保重。”
她皱了皱眉,听出他的话里的含义:“你不进去吗?”
“不必,”他散漫地笑了笑,“旦一介旧朝逊帝,如何再入此宫?”
她叹了口气,竟无言以对。
不多时,侍卫转回宫门口,见了李旦略一躬身道:“陛下此时正在宣政殿。”
李旦点了点头,将苒苒推到他面前道:“你只带她进去便好。”
那侍卫愣了愣,待要迟疑却抬眼看到眼前的人,立时垂头道:“王妃请随下官入内。”
“不必,我自进去便好,”她淡淡一笑,又转头看向李旦,“多谢成全。”
华丽的红色羽缎在风中飞舞成姿,随着那素净的人一步步消失在朱红宫墙的尽头。李旦静立在宫门外,眉目间隐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宣政殿本位于洛阳宫的西面,自丽景门略向南便有笔直整齐的宫道连通左右。她本在宫里做过数年女官,对于宫里的地形自是熟悉,因而轻车熟路,不大一会儿便转到了临近宣政殿的仁寿殿。殿外秋菊撒金,衰草连天,本是一派苦秋之景。然而外间银盔耀眼,明刃交加,竟有大队人马严阵以待地守在外围。
她记起早年间这里曾是高宗皇帝李治为自己晚年修建的宫殿,然而未及等到这一刻,他却已然御驾西归了。武瞾不忍再住此地,便将殿名改为仁寿,并未赏赐于他人,因而这一组宫殿竟一直留到此时仍是空着的。如今见此处守卫森严,便可推知武瞾此时必是被软禁于此。
想当初长生殿内金碧辉煌、明烛高悬,如何竟有此时的黯淡流离,凋叶敝草?即便是她,熟知史书千卷,也绝料不到此时此景。
思及此处,她轻轻叹了口气,打算转身离开,却随即周身一僵,只觉背部被什么东西抵住,寒气逼人。
“魏王妃,我们又见面了。”身后的男子低笑道,带着些许的轻佻。
她深吸了一口气,皱眉道:“贺兰公子不是早离开神都了吗?如何又竟会在此地巧遇?”说是巧遇,她心里却清楚地明白,此时此地再见贺兰敏之绝不会是一件好事。然则,既已相遇,便也只有“应对”二字了。
挟持着她绕过侧面的几丛枯树,贺兰敏之恨声道:“离开?二弟尚未离开邙山便已被擒,到现在还不知所踪,你要我如何离开?”
李贤被擒?那么晨吟呢,也被一同抓了起来?她皱了皱眉,问他:“既是如此,贺兰公子不想办法救人,此时对妾身刀剑相加又是何意?”
贺兰敏之冷哼了一声,答道:“那老太婆被你夫君关在了仁寿殿里,若没有你做筹码,他如何会放我进去找那老太婆算账?”
说话间,已然到了仁寿殿的正门,负责守卫的将士见到来人,皆大喝道:“陛下有令:此处宫禁,闲杂人等须得回避,尔何敢来此张狂?若再行靠近,一律格杀勿论!”
一道纤细的黑影轻飘飘地落至众人眼前,沉声道:“你们要杀,也得看清我家主上手里的人是谁!”
负责看守此地的人马本皆是魏王府的旧部,其中不乏时常出入府内之人,此时一见贺兰敏之手中挟持之人,皆知失态严重,然则素知武承嗣一向严明,俱不退缩,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立在殿前的萧秉燃巡视四周,冷道:“告诉武承嗣一声,若想要他未来的皇后活命,就平平安安地放我们进去。若则不然,这殿前便要有人香消玉殒了。”
恰在此时,魏王府四大侍卫之一的移岚自殿内走了出来,手握腰间的宝剑,二目如电地扫视过场内的情景,沉声道:“派人速将此事禀报陛下。”
电光石火间,她记起多年前的长安城的那个夜里,仍是韦舒颜的她同样是被贺兰敏之捉到,若不是那时赤西的执着,和墨函的决然,断不会再有后面的故事。而如今,兜兜转转,历经了这么多纷争缭乱,如何她又落到了这一步,偏偏在这个时刻?
天色近晚,整座洛阳宫渐渐被一片如血的残阳笼罩在内,清落的仁寿殿虽被兵马重重围困,却依旧不见一丝暖意,但有不知何处的寒风吹来,连殿外的那一片金菊也随之瑟瑟抖动起来。
贺兰敏之附在她耳边笑道:“魏王妃果真好气度,面对刀剑加身,竟也面不变色。怪不得我那一向无情的表弟竟会对你另眼相看。可叹武家人一向薄情寡信,几时竟也出了他这么一个情种?”
“贺兰公子没有听说吗?陛下入住洛阳宫后便广纳民间女子,以充后宫,明日的登基大典后他便要册立后妃。”她平静答道。感到横在肩头的剑微微动了动,不由笑了笑,又接道:“至于妾身嘛,今次得以入宫本是托了相王殿下的福,只恐陛下早已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呢。”
贺兰敏之美目一转,冷笑道:“魏王妃真会说笑,这洛阳城里谁不知他为了你而公然抗旨,不肯娶太平公主为妻?你以为就凭这样几句话也可以骗过我吗?”
她闻言,不由淡淡一笑:“他已然来了,我说的话有几分准,贺兰公子何不直接问他?”
贺兰敏之猛然抬头,但见那如血的残阳下,远远有一小队向此处行来。当先一人身披玄色描金龙袍,稳步而来,面沉如水,深如寒潭的眼中看不出一丝情绪,喜怒难辨。
作者有话要说: 满足武大人一直的心愿,登基称帝。。。
☆、长信秋意凉
四年前的苏州驿道,她被乱党掳去,锋利的兵刃,火红的血迹,都是他不及阻止的片段。一堕便是又一重轮回,从生到死,由死及生。
四年后的仁寿殿前,他龙袍加身,眼望着被贺兰敏之挟持的她,血色的残阳沉沉下坠,坠在人心头,尘埃落定。
“姓武的,若想要你的皇后活命,你便速命这些人退开,否则我绝不客气。”贺兰敏之扬声道,手中的剑亦如他狭长的眸,闪烁着诡谲的光。
他漠然看了贺兰敏之一眼,平静地说:“她本不是朕的皇后,表兄这步棋下错了。”
狭长的眸子狠狠一缩,俊美无匹的面容却挂上了一丝冷漠的笑意:“武家人寡情者多,我信。但你这句话,我却不信。如你说这个女人的存在毫无意义,那么我便替你处理掉她吧。”说罢,手一扬,雪白的剑刃已然染上了一抹红色的印迹。
武承嗣皱了皱眉,扫过她被划伤的肩头,沉声道:“皇宫内院,岂容尔如此撒野!尔本旧年罪臣,假死至今已属侥幸,尔敢潜入深宫,再行作乱?”
贺兰敏之闻言,不由凤眸一弯:“怎么,不过是在美人肩头划了一下子,你就心疼了?”
他沉眉以对,喜怒不惊的双眼紧盯着贺兰敏之,玄色龙袍纹丝不动,在瑟瑟秋风中挺拔如旧日窗前的松柏。
“若我再遭兵刃相加,你只记得,再不要犹豫,只令人一箭穿心,我再无悔。”临去上阳宫前,她曾这样淡淡地对他说。
“若有那一天,我宁可先去在奈何桥那一侧等你,也不愿做这通往锦绣河山的最后一块绊脚石。”每一字,每一句,在他心里刻出血色的痕迹。
本以为终不会有这样一天,如何世事难测,竟果真走到了这一步?
对面的男子仍用剑抵在她渗出血迹的肩,口中不乏讥肖:“吾皇陛下可想好了,皇后娘娘的千金凤体就掌握在你的手上了。”
他眉头一沉,冷眼看过去:“朕宫中佳丽如云,皆为上品。此女论及出身,不过区区舞姬,纵血溅当场亦是死不足惜。”
在场的兵卫皆为魏王府旧部,何人不知眼前被挟持的女子是他近年来唯一伴在身边的人?见此情景,皆默然立在当场,眉目间却显出不忍的神色。
贺兰敏之见状,不由凤眸微挑,轻笑道:“姓武的,人人都知你宠她,如今你故意做出这番姿态也不过是怕我一直抓着她不放,伤及她的性命罢了。哼哼,你以为嘴上说说,我就会信你果真对她无情吗?”
他漠然望向仁寿殿前裹在大红羽缎里那纤柔的身影,薄唇开合,吐出了如同惊雷般的三个字:“取弓来。”
移岚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却见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无喜无悲,平静到了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