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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看苒苒,面色似是为难地说:“久闻魏王府门高宅深,恐看不上寻常的礼物,乔某思量再三,只能请窈姑娘一会儿当众献舞一曲,聊表心意。”
她听了,更觉自己所料不差,却也不辩驳,只点了点头。
那乔知之见此情形,却放心大胆了起来,进而贴近她叮嘱道:“这魏王脾气古怪,向来是不把寻常女子放在眼里的。幸而你生得与那个谢瑶环极为相似,或可博得恩宠也未可知。须知,魏王权重势大,又是太子的不二人选。若是得他中意,你日后便也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她听在耳中,冷笑在心头,面上却淡淡地应了,去选内室备装。
久不入魏王府,府里的下人也多半不识,然而已经见面却都显出惊讶的神色来,避开她窃窃私语起来。而别家新送来的舞女则多半艳羡或嫉妒地望着她,面色都难看了起来。
她也不理会,径自换上一条碧影纱衣,配上月白披帛,虽不华贵,却直让人眼前为之一亮。而头上则简单地梳了一个堕马髻,衬着流云发饰,半坠半卷,别有韵致。梳妆完毕,她对着铜镜看了看,另取过一条白绢覆在面上,只露出一双清若秋水的美目。
入得厅前,只命乐工略弹一段清曲,随即从容而入,手抚轻纱,并不抬头,只垂首曼声唱道:
歌未尽,舞初歇,玲珑击碎美人醉,窗前忘梳妆。
池上芙蕖竞相放,帘外清歌尚未绝,失落琉璃盏。
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弦曲频惹顾,
些许离歌未忍断肠诉,殇流年。
听得这首歌起,在座的众人倒有一半都变了脸色。他们皆是当初贤太子那场的宴会座上宾,因而大多听过废后唱过这歌。未曾料想,事隔二十年,竟又有人唱起这首歌来,歌喉婉转,颇有绕梁三日之妙。
端坐在正中的武承嗣猛地掷下酒杯,沉声道:“你是何人,当众唱这首歌又有何目的?”
声音沉沉打破清幽的曲乐,惊得一干乐师和舞娘纷纷躲避在一旁,都瑟瑟发抖起来。唯有她却并不着慌,只略一低身,折腰如柳,安然答道:“民女窈娘,奉命座前献艺。”
他盯着那双湛如秋水的眸子,皱了皱眉,才要发话,一旁的乔知之已然回过神来,躬身道:“此乃下官府内的婢女,名唤窈娘,舞技最是精绝。”
武承嗣点了点头,依旧盯着那双眼睛不放,开口问道:“此曲的名字叫什么?”
“紫陌曲。”她答
他猛地一皱眉,忽吩咐左右:“既是如此,且将她留在府内替本王好好教习一番府内的舞姬吧。”
她听得此言,心中一动,记起传言中提到的权贵强抢民女的桥段,险些当众失笑。
既有了魏王武承嗣的吩咐,府内的下人自然不敢怠慢,将她领入后院,分得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
才要睡下,那边却又有人前来传话,说是魏王殿下命她到里院一叙。她安之若素,便随着来人穿过宽敞喧闹的院落向内府走去。
谁知才穿过中庭,她却已然惊住:那眼前出现的居然仍是旧时的院落,门庭素净,松柏成林,全无半点外间奢侈的影子。带话的人走到松林前,便躬身退了出去。她循着记忆向前走去,穿过笔直的松树,风声鹤唳传入她耳中却都化作了熟悉的和熙。
她本是轻车熟路,不多时便停在了书斋门前。内里传来他的声音,极低极稳地说:“还不进来?”
她展颜一笑,便顺势推门而入,盈盈而拜:“民女窈娘见过魏王殿下。”
室内没有点灯,四下漆黑,唯有一束月光顺着窗棂斜照在他疲惫的脸上。她看得心疼,便低下头,只等他开口。
就这样,停了半晌,他才开口道:“你的双眼像足了一个人。”
她心中一舒,却偏偏不肯直接向他坦承,反而假作好奇地问:“不知殿下指的是谁?”
“故人。”他叹了口气,不愿多说。停了一会儿,才又问:“你祖籍何处?如何流落到乔家去的?”
她便低着头答:“民女本是江南人士,由于家境败落随父来长安投奔故人。谁料世事无常,老父感染风寒,撒手人世,只留下民女一个人无依无靠,只好留在乔府。”
这一番话说得他眉头微皱,只觉耳熟,便又问:“既是如此,如何不直接投奔你所说的故人?”
她很想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却立在一边,依旧平静地答道:“民女已然寻得那故人。”
“哦?那乔知之便是你口中的故人?”他问。
她摇摇头,坦然道:“不是他。”
“那却是何人?”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依旧不动声色地问。
她忽熟练地燃起一根蜡烛,转回身来,冲他展颜一笑:“魏王殿下到如今还不明白吗?”
骤然亮起的烛火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熟悉的身影,感到周身皆空,像是一只怎么装也装不满的大布袋子。
他蓦然站起身来,立得笔挺,手肘不自然地弯曲,口中冷冷地说:“是什么人派你来的?不过是长得像她罢了,如何便敢在本王面前如此作弄?”
她听了这话,忽开怀笑了起来,待得气息平稳,泪水却不知在何时已悄然涌了出来:“你最不善言辞,偏是这一句话比任何情话都浓上数倍。”
他怔住,定定地看她。她笑靥如花,泪湿两颊,亦回视他道:“你说过不信生死轮回之说,我因而只有重回此生来寻你,你却如何不识得我了?”
听得此言,他周身僵住,头脑间不断有一道声音在叫嚣狂喜,滑到嘴边却清淡之至:“你回来了,很好。”
她见此情景,早猜到了他心中的波折,便笑着挽住他,附在他耳边呵气如兰:“月夜不寐,武大人可还记得前事?”
月夜不寐,只四个字。他心念大动,回抱住她,双唇颤抖着,却只问她:“既然回来了,以后便再不要离开。当初是我——”
她按住他,不听后面的说辞,只笑着答:“我既已因为你而回来,便再也回不去原来的时空了。”
素手点在他的胸口,轻轻地画起圈来:“你若敢负我,这天下便再无我容身的所在了。”
他甘之如饴,坦然道:“若有所负,必葬于雷霆。”
她却摇头:“雷霆太轻,要罚你永世不得相忘。”
不必问对错,不必纠过往,是非本就无常,又何妨忘却过往,重新开始。
前路或许有波折,若是两只手牢牢地握在一处,又有什么艰难险阻不可以坚定地踏平?
那一年初秋,洛阳城里皆传魏王武承嗣强抢了乔知之的爱妾窈娘,乔知之痛失爱妾,悲愤之下便做了一首名为《绿珠篇》的诗,命人密送给窈娘。
魏王府的书斋里,她听得这般传闻,便笑着望他:“那首诗你可曾听过?”
他摇了摇头,对着面前的一大叠公文微微皱眉。
她本就不必见那卷诗稿便知道其中的文辞,因而自顾自地吟诵道:
“石家金谷重新声,明珠十斛买娉婷。此日可怜君自许,此时可喜得人情。 君家闺阁不曾关,常将歌舞借人看。意气雄豪非分理,骄矜势力横相干。辞君去君终不忍,徒劳掩袂伤铅粉。百年离别在高楼,一代红颜为君尽。”
他听得最后一句,不由皱起眉来,沉声道:“此诗不祥。”
她走上前来,照例抚平他眉宇间的褶皱,笑道:“我又不是绿珠,你何苦替那石崇担忧?”
他便也释然,丢开案前的公文,揽她入怀。
月末,查乔家与李氏宗亲过从甚密,意图不轨,女皇因命来俊臣细细查问,屠其全家,抄家产入库。
城内众人多听过那首缠绵悱恻的《绿珠歌》,便将此事算在了武承嗣的头上,说是窈娘因那诗自尽,他怒极而诛杀乔知之。
却不知,这世上本就不曾有过窈娘这个人,附会在她身上的爱情故事尚不及她的原型所经历的分毫动人。
而魏王武承嗣听闻市井的传言,只与苒苒相对而笑:“武某为天下诟者良多,奈何欠此一桩?”话到此处,便也不加否认,坦然受之。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章节~
抱歉,凉换了新环境,目前不大稳定。。。
☆、唯愿终此路
此间的洛阳早已是万千繁花尽枝残,些许枝头残留的青碧也黯然无光,不若初春湛然的恣意。她踏着银雪,挽过枯枝,坐在一边的石阶上,柳眉轻若扶风,似蹙未蹙。
他远远踏步而来,见她面上清愁难舒,坚毅的双唇略抿成一条硬朗的线,待得行至近前,才默然揽住她,将两道身形重叠成一道黑白的剪影。
“如果所有的事情终究难以改变,君待如何?”她忽开口问。
他闻言便沉眉道:“得成此行,断无悔意。”
素淡的蛾眉轻轻一颦,她偏过头去,并不看他,只淡淡地问:“可愿以帝位相换?”
他巍然不动,依旧沉眉答:“诸世百态,不过尔尔。”
她点点头,也不再多问,只抬起头来,望住那深邃的双眼:“终此一路,但为君故。”
终此一路,但为君故。
一句话,写尽了此间的悲喜离合。
公元六百九十七年,魏王武承嗣密知来俊臣曾与昔日太湖一案有染,愤而逐之,联请皇嗣李旦、庐陵王李显、太平公主及李氏宗族等讨之,俊臣不敌。
六月初三,女皇下《暴来俊臣罪状制》,一代酷吏终于命丧刑场。百姓闻知,皆拍手称快,争先赶往市口啖肉饮血,剖心挖肝。
闻知此事的时候,她叹了一口气,幽然问他:“你明知刻意联合李家人会引得陛下的反感,何必还要如此?”
他默然,望了望一旁的玉雪琼枝,才开口答道:“天下权柄不过覆掌间可定,唯昔年旧事得以了结,余愿已足。”
她听得他如此言语,不由想到当初在重返现代时见到的另一番情景,记起那时眼中的周武威帝。
彼时,只以为他会孤独终老,因而才不顾一切地赶回来,恨不得生死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