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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深谷果然是有密道的,而密道的入口就在李显的床下。
他抱着我,淡淡地说:“人人都以为在盲人面前可以为所欲为,却不知道眼睛看不见的人其实有最敏锐的听觉,些许的声音也逃不过我的耳朵。”
我大喜,回抱着他:“这世上只有你才会注意到这些小事。”
顿了顿,又贴在他的耳边说:“虽然很小,但是很重要。”
何青在前面引路,我扶着李贤,柳湘如抱着寿儿,亦步亦趋地走入地道。
那两个守卫被留在了谷里,我点了他们的穴道,解开绳子,估计等他们醒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走远了。
穿过湿潮的地道,摇晃的火把在黑暗的深处不断延伸,跳动成寂静的远方。
我一面走,一面小声地抱怨:“这条地道怎么这么深,走了半天都没见着光亮。”
一不留神,李贤的肩膀已经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侧面的墙壁,他也不出声,依旧随着我的脚步向前走。
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便侧过身躯探查他的肩膀。他的身量本来就比较长,我的个子又不高,因而要踮着脚、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肩膀。
“疼不疼——”我才要伸手去碰他的肩膀,却略一转头,惊讶地望向头上的顶壁,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他察觉到我的异样,开口问。
我却只抬头看向头顶,极力思索着什么:“这是——”
说话间,何青和柳湘如也闻声走到了近前,都抬头望向顶壁,一时哑然。
那是一只周身以璎珞为饰的苍鹰,两翼平伸,高悬在石壁的顶端,做雄鹰展翅状。头顶黄金冠,周身皆有重宝装饰,华美无比,连每根羽毛的尾端也被染成了华贵的金色,散发着淡淡的明辉。
李贤听了我们的叙述,皱了皱眉,说道:“似乎是异族的祭祀用的圣物,只是不知如何竟放在了此处。难道此处不是他建的,却是异族早就挖好的密道?”
何青便飞身上前,细细探查了一番,对我们说:“确是苍鹰无疑,只不知被人使了什么手段,居然可以身躯不腐,又加上了西域的香料和名贵的珠宝。”
我盯着它,眉头紧锁,只觉得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这件东西,却偏偏记不起来。
何青本就出身军旅,将士的天性见不得这些诡异的异族祭品,便一把拔出佩剑,扬眉道:“此等邪物最是留不得!”说罢,一抬手,就要毁去那只苍鹰。
“住手!”密道的那头忽有女子娇柔的声音响起,随即便是利器破空的声响,何青手中的佩剑应声断成了两截。“叮”的一声,那暗器落在地上,却是一枚精巧的金耳坠。
我们都不觉一愣,齐齐看向密道的那一端,但见一个娇媚的女子疾步而来,一身的锦绣繁花,襦裙的正中绣着一只雄浑有力的苍鹰,头戴金冠,展翅翱翔于湛蓝的天际,恰如方才见到的那只被当做祭品的鹰。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我现在最关切的事,我只是望着眼前的女子,望着那双盛得下一顷碧波的美目,怔怔地唤她:“丝娜——”
她循声看过来,便也眼波流转地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小晨,只是你们怎么会到了我族的神道里?”
迎面而来的妖娆美人就是裴丝娜,我和苒苒所认定的赵歌的前世。
我早就从苒苒口中得知她和裴伷先的事,听说她一怒之下只身离开长安也是感慨不已,却没想到竟会在此时此地再次遇上她。
原来,裴丝娜离开长安后,便遇上了前来寻她的族人。她的母亲本是族中的圣女,因此她在族中的地位也并不低,便带领着族人在中原安顿了下来。
我听了不胜唏嘘,不免记起裴伷先的事来。谁知才略一提及,她的脸上却立时变了颜色,我再不敢提那人的名字,只好随着她另寻捷径,出了地道。
出得地道,竟又是一番别有洞天。我这才发觉,我们早已离开了原本的那座山谷,到了另一处不知名的山谷。谷内不仅林木丛生,且有无数鲜花竞相开放,芬芳扑鼻,竟毫无一丝冬天的迹象。
李贤本是长安城赫赫有名的美男子,城中的达官显贵也多半同他结识。如今他容貌尽毁,倒省去了被人认出的麻烦,所以裴丝娜也只是把他当做寻常男子看待,答应找族中的名医前来救治。
我们几个左右也无去处,便同安心地在谷中住了下来。裴丝娜见了寿儿,也极是喜爱,便收她为义女,时常来我和李贤的帐篷里逗弄她。
我便笑道:“既然这么喜欢寿儿,不如也早些再寻个人嫁了,也好早生个男娃娃,到时两家也可以结娃娃亲。”
她听了也不说话,盯着寿儿看了半响,才怅然道:“丝娜已然生了一个儿子,只是不曾留在自己身边,便是娃娃亲也是做不得主的。”
我讶然,忙问她:“孩子?你和谁的?”
算了算时间,又试探地问了一句:“是那个裴伷先的?”
她脸色惨白地点了点头,樱唇颤了颤,才说:“我本念及自己生来便无父母,生无坦途,想着要孩子有个好的归宿,便特意抱着孩子去南中寻他。谁料……不过一年光景,他便已另娶新人,正赶上洞房花烛,佳人美酒……”
我听了,心里大痛,便试图去安抚她,伸出手来,却愣住了,她虽说得动情,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竟连一滴泪痕也没有,干净得如同水晶,格外的清莹白润。
她见我踟蹰,便淡淡地说:“我将孩子留了下来,便一个人回来见族人。本已心神俱碎,幸而族中长老通晓秘法,替我锁了心神,自此以后,再无喜忧。”
自此以后,再无喜忧。
我怔怔地望着她那张平静无澜的面容,心里一酸,泪如泉涌……
裴丝娜请来的族中名医是一个年迈的老者,生得高鼻深目,两腮挂着雪白的胡须,一看便知道是西域人。
他拿了一只水晶球在手里,对着李贤左转转,右转转,口中念念有词了半天,才转身向裴丝娜嘀咕了几句,慢悠悠地退了出去。
我忙上前询问李贤的情况,裴丝娜却一把拉过我,低声问道:“小晨,你说实话,他的身份怕是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吧?”
我默默然看了一眼李贤,他叹了口气,起身对裴丝娜拱手道:“在下李贤见过裴小姐,因身份不便,日前多有隐瞒,还望见谅。”
那风姿,依旧是当初的风姿。虽已无如星辰俊朗般的容颜,行为举止却依旧如行云流水,优雅无比,毫无半分刻意的雕凿。
我歉然地看向裴丝娜,苦笑道:“其实我便是众人口中的废后韦舒颜,我同他,早已是相约过白首的人了。”
西域人本就豪放,并不计较些许俗礼,裴丝娜细细听过我和李贤的事,便要我们安心地住下来,定会想办法替李贤疗伤。
方才的那老者,便是他们族中的名医阿古德,不仅通晓医术,而且还是博学之士,当初还曾进宫给当今的皇帝做过教习,专讲命理星象之术。
李旦?他学过星占?我的头脑里不禁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一边的李贤忽接过话茬,淡淡地说:“不错,八弟自幼便喜欢研究星象,六哥当初确曾替他请过域外之人传习此术。”
我咂了咂舌:“难怪我总觉得他像是个活神仙呢,原来早有妙法啊。”话说到嘴边,心里却多了一念头:当初他对苒苒所谓的“一见钟情”,难不成就是因为早就看过星相,算定了她会嫁给他当贵妃?
谷中的生活一日日安稳平淡,神医阿古德找来了许多独特的香料和药材,都放在一只盛满了热水的大木桶里,要李贤每天按时泡澡。泡过澡,又弄来一些黑乎乎的膏状物体敷在李贤的身上和脸上。
等到阿古德走了,我就悄悄地走进帐子站在一边观摩学习。心里感慨着这种西域的药膏看起来似乎和我以前做SPA时用过的海藻面膜也差不太多,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李贤的耳朵很尖,听出是我的脚步声,就笑道:“小丫头,这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出去照看寿儿吧。”
寿儿虽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却也是他的嫡亲侄女。自来到谷中,他就对她很是疼爱。偶尔,我同他讲起现在的念情和被我无奈留下的那个孩子,他虽不过多言语,却更是加倍地疼惜寿儿,似是要把不曾给过两个孩子的爱都统统加诸在寿儿一个人的身上。
我笑他太惯孩子,当心溺爱得多了反而会折福。他就笑着说:“她本是公主之尊,却沦落至此,就是给她再多的疼爱又能及得上在宫里一呼百应的几分?”
我摇摇头,想起他看不见,就又开口说:“不尽然,我觉得那座皇宫再好也比不上寻常人家的生活。”
不过几日的时间,李贤皮肤上细密的伤痕经过香料和“海藻”的双重洗礼,先是结上了厚厚的一层黑痂,遍布在脸上和全身。饶是他温文优雅,看起来实在是狰狞无比。
我只好把被吓哭的寿儿抱到柳湘如那里,转身跑去求见阿古德。阿古德听了我的描述就笑眯眯的冲我拱了拱手,说是李贤康复有望。
我一头雾水地回到帐子里,一身漆黑的李贤就开口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眼珠转了转,告诉他阿古德用的药质量不好,一不小心就把他染成黑色的了。
他本就苦于自己看不到眼前的情况,听我这么一说,反而淡定地坐回了床上,笑了起来:“鬼丫头,这样的谎话骗骗寿儿也就罢了,怎么又想到拿来糊弄我了?”
话语温柔,不无宠溺的成分,只可惜说话的人满身黑痂,倒像是黑暗军团里的狼人骑士降临于世,着实是毫无美感。
我吐了吐舌头:顶着这样的造型,怎么就没有慧眼识珠的星探巴巴地上门来找他客串黑色版本的阿凡达?
一连经历了数次结痂到落痂的过程,深黑、深灰、浅灰、肉粉,再到最后的透白如新。
到春风和煦地吹进山谷的时候,李贤便果真如阿古德所说的一样,皮肤焕然新生,竟比我的还要柔嫩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