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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座院子里,令我心结难舒的人却不止这些,还有菡若名义上的大女儿念情——那个李显当初在李贤住的宫里抱回来的女孩。
见人思故,心里存着厚厚的思念。唯有他没有死的希望依旧激励着我,令我看得更高,走得更远,不断用脚下的步子丈量自己何时才能到达那个有着他的彼岸……
颜淑虽替代了我成为庐陵王妃,对于我留下的一双儿女却并不亲近。幸亏小重照本就生性乖巧,明明自己年纪还幼,却对于比自己的宁儿百般照顾,全然如成人一样。
然而他年幼却不过是一个四岁的孩童,依旧天真浪漫,有着一颗最为纯真的心。
我看在眼里,疼在心头,却又担心被人识破身份,只得躲在暗处偷偷看他,有时遇上四周无人,就依旧塞给他一些吃的。
混得熟了,他便开始有意无意地缠着我,叫我晨姨。我听了这个称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紧紧地抱着他,问他这院子里这么多的人,为什么单单同我亲近。
他偏着小脑袋想了想,很认真地说:“晨姨有一双和娘很像的眼睛。如果不是脸上有伤,一定会很美。”
孩子的话天真无邪,不加一丝一毫的掩饰。我听了这话,差一点落下泪来,只好更加紧紧地抱着他,像是抱着自己最后的珍宝。
小重照缩在我的怀里,闷闷地说:“娘以前待我很温柔的,总陪我玩。后来爹爹病了,她也不像原先那样对我了。”
时光像是静止在了这个满是阳光的午后,我抱着重照,心里一点一滴地出现的都是过往的影踪。
“晨姨,你说爹爹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呀?”孩子稚嫩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渗过午后遮荫的叶片,爬过墙上的蔓藤,刺得我心疼。
我抱着他,说不出话来,只是远远望着地上一蓬有些枯萎的荒草,心里更是荒凉起来。
如果我有竹蜻蜓,就可以用它直接飞到洛阳去找人帮忙,解救李显所剩不多的时间。
然而我终究不是卡通片里的大熊,情急的时候也没有多啦A梦的诸多宝贝帮忙。因而眼看着李显的情况越来越糟,却无法做什么,只能留在这里每天趁他醒来的时候喂些粥水,维持他的生命。
重照看着难过,我的心里就更加地难过,翻滚着,像是走到了另一场末日。
因而,当墨函从天而降地出现在这座院落时,我的心情已经无法找到合适的语言来表述。
此时的墨函,便是太医院有名的马秦客马太医。府里的那些暗探见了他,都低头叩见,倒比见李显和颜淑时要恭谨得多。
墨函穿过人群,稳步经过我身边,身上的官服高贵异常,再不是当初那个在韦家做教习的寻常武人。
我张了张嘴,本想要叫他,却又想起自己此时的处境,便灰溜溜地退到后面去,隐在人群里。
当初在太极宫,我身中武后赐下的剧毒,救我的便是他。
到了东宫,菡若在暗地里害我,救我的依旧是他。
这天下总有这么一个人可以救我于万难,令我重生。
李显的病因为墨函的到来迅速稳定了下来,面上虽依旧苍白得没有血色,却已可以略微进食,不再整日地昏睡。
我端了一碗粥给他喝,他皱了皱眉,沙哑着声音说:“本王天天吃粥,毫无味道。”
我听得哑然,想起当初在东宫的时候,他最喜欢吃小栗子做的香獐肉和烤鹿。比起那时的锦衣玉食,现在的差距无疑是大了许多。
他那张标志性的圆如银月的脸不知何时已渐渐地瘦削下去,双颊深陷,再不是我在韦家初次遇上的那个明朗的圆脸少年。
我深吸了一口气,答道:“马太医吩咐过,殿下病体未愈,不宜吃过于油腻的食物。”
他笑着摇头道:“我不是要肉食,只想吃一块馒头,再加上一碟子花生。”
然而,即使是这样小小的要求,在府里也是没有人理会的。厨房轮值的厨娘漫不经心地听完我的转述,就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灶上的火已经熄了,他要是想吃,就叫他自己来做好了。”
我默默然想了一会儿,就挽起袖子,自己和面蒸馒头。我最不善做饭,勉强揉出的面团也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小重照也不知从哪里跑了来,一听说是他父王要吃馒头,也露胳膊挽袖子地帮着忙活起来。
所幸早先在季衡身边的时候倒是学过怎么生火,因而在小重照自告奋勇的帮助下,两个人很快就点起火来,把一笼勉强可以看出是馒头的东西放了上去。
我累得筋疲力尽,瘫坐在地上,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小重照笑眯眯地凑到近前,稚声稚气地指着我的脸说:“晨姨,你把脸都弄脏了!”
我伸手在随便抹了一把,看了看小重照,不免也笑了起来:“还说呢,你这小鬼不也是蹭了一脸的炉灰?”随即伸出手来,坏心眼地在他的脸上抹了两把。
“晨姨使诈!”那小家伙自然是不甘,哼了哼声,一下子扑到我怀里,也伸出黑乎乎的小手在我的脸上涂抹起来。
我察觉不秒,才要抵抗,脸上的布却已经被那小家伙抓了下来。他摸了摸我的脸,喃喃地说:“咦?晨姨,你不是说你的脸上有伤吗,我怎么没……”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住了,然后是满是孩子气的声音软软糯糯地响起:“娘——”
我紧紧地抱住他,脸上泪痕遍布,说不出一句话来……
即使再懂事,小重照也不过是一个本该在父母膝下撒娇的孩子。却偏偏要经历这么多,这么苦。
而我,身为他的母亲,又能为他做些什么?
送馒头过去的时候,李显正半卧在床上发呆,见我进来,才回过神来,坐起身问我:“王妃在哪里?”
我望着他那张瘦削的脸,心里一痛,答道:“奴婢不大清楚。”
他点了点头,就不再说话,坐到桌前抓了一只馒头,狐疑地看了眼那惨不忍睹的造型,问我:“莫不是府里的厨子告假了?”
若是从前,我一定会一拳打得他右眼乌青,然后趾高气扬地宣布这是自己亲自下厨做的美味。
然而到了此时,我却已然没了那样的心情,只低头道:“回殿下,奴婢没找到厨娘,就斗胆自己做了,如有不精,望殿下海涵。”看我,认真起来的时候也可以满口文邹邹的官话,说得滴水不漏。
他却不理会我的说辞,忽一抬手,抓住我的手腕,皱眉道:“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我慌忙低下头,避开他依旧明亮的眼睛,口中道:“回陛下,奴婢是夜里思念自己的夫君,情难自禁,所以哭了一夜。”
“夫君?”他看了看我隆起的腹部,问我,“那你的夫君现在何处?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
我低下头,心里浮现出那道飘然而落的白衣,便说:“奴婢同夫君路遇匪人,夫君不幸坠崖,奴婢苦寻不得,只好投奔王府,等着有朝一日可以夫妻重逢。”
他皱了皱眉问:“令夫已然坠崖,你还那么确定他一定还活着?”
“会的,一定会的。”我那么确定,那么确定。
李显为人一贯粗心,然而墨函却比他敏锐得多。
到这里十多天后的一个夜里,他便在暗地里堵住我,伸手摘下了蒙在我脸上的布。
“我早该猜到留在他身边的人是你。”他眉目安稳地看向我。
我听了就苦笑着说:“如果是一个月前,就连我自己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来这边。”
他凝起眉头,流畅的下颌微微上扬:“扬钧前些日子告诉我,叶静能夜观天象,算得你会来此,所以我就自请来房州。”
小镜子?那家伙本来就是山大王的手下,根本用不着看什么星象就能知道我的下落。
我扁了扁嘴,却依旧抬头看墨函:“墨函,谢谢你,如果你没有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这句话,是真心的。
只是我忽然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真心,可以被人一次次地欺骗。
曾经的那个付晨吟很单纯,可以相信很多人,可以不问对错,可以不刨根问底地简单生活着。可是经历的越多,就越难以相信。难以相信自己会遇上百分之百对自己好的人,难以相信对自己好的人就不会欺骗自己。
比如墨函,如果他不是山大王的人,杨钧和叶静能会那么轻易地告诉他我的去向吗?
这天下,怎么会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肯于委曲求全地屈居在太医院里做一个小小的太医?
可是墨函,你已经是我身边剩下的最后一个人了,不信你,我又该信谁?
直到这一刻,我才那么的羡慕曾经的那个无忧无虑的付晨吟,羡慕那段曾经欢快流畅的时光。
那段时光里有脾气火爆的小栗子,有阴险狡诈的小镜子,有沉稳寡言的墨函,有明朗欢快的小飞飞,还有历经波折却无法终成眷属的那个人。
时光荏苒,褪色成过往的记忆。
我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墨函,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问:“墨函,你同那些人是不是早有来往?”
作者有话要说:
☆、一碗蛋炒饭引发的血案(晨吟述)
墨函对我说,何必委屈自己,留在这里徒添感伤?
我不说话,只低头摆弄着手指头。
他抓住我的手,问我,是不是他们为难你了?
我只好苦笑,如果不是他们,我何必要来这里?
墨函曾经是山大王的手下,曾经是,但现在不是。这就是他说给我听的话。
我听了,也就信了,再不多问他一句。
内心里的某处总是觉得墨函于我是似曾相识的,这种感觉从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是存在着的,所以才可以一直信任着。
我将这感觉讲给他听的时候,他就笑着说是因为我曾经的失忆。
可是我知道不是,之前见过他的韦舒颜是苒苒,我又怎么会见过他?
很多事情终究找不到答案,然而我却知道,我虽然不是动画片里的大熊,墨函却一定是我的多啦A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