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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人靠在塌上,闭了眼,也不去理会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命人将书案收拾好,走到我身边:“你且留在宫里吧,我自去便可。”
我便睁开眼看他:“陛下不是早就算计好了吗?这出戏若是少了我,岂不无趣许多?”
“你竟是如此看我?”远山眉紧,月白的衣衫飘渺起来。
我别过头,起身,下地,走到梳妆台前,取了些许榴红胭脂掩盖住苍白的唇,走到门边,淡淡地说:“走吧,切莫误了时辰。”
一路上,两个人各有所思,都不言语。
厚重的宫门次第而开,伴随着辘辘的车轮转动声,富丽堂皇的车辇出了最后的应天门,在宽敞整齐的街道上稳稳地行驶,扬起淡淡的烟尘。
我忽记起初识李旦时被他拉着到长安城外的芙蓉池赏景却见得满眼衰颓的秋景。一转眼,已是第几秋?
想到这里,便不由转回头去。
他见我看他,就淡笑着问我:“卿以为此车可堪载罗敷否?”
我遂摇头:“武大人脸上尚无长须。”
他一愣,随即明白了我所指之事,落寞地笑了起来:“旦当日果真不当以使君自称。”
洛阳城的格局同长安城极其相似,也是市坊结合,中间连着宽敞的大道,一直笔直地延伸到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去。
我望着眼前星罗棋布的街市,心生惆怅:我非秦罗敷,终究上了使君的车驾。而尚未曾鬑鬑颇有须的武承嗣,也转眼便要又为人夫了。
到了周国公府,李旦便走下车,极自然地伸手扶我。
我僵住,虽依旧任凭他牵过左手,缩在袖中的右手却紧紧攥住一根细长的物体。
“臣等恭迎吾皇,吾皇万岁!”早有一班文武大臣恭候在门口,整齐地列在两侧,皆跪拜叩首。三呼过万岁,又皆转向我,拜道:“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我不由凝眉:千岁?端的是好词,只是若人生当真得过千秋,岂不孤寂无味?
遂转眼在明丽的锦衣华服间寻找,竟不得那道熟悉的玄衣,心中诧然,却不便开口寻问,只得随着李旦举步,上前,在诸多大臣的簇拥下穿过简朴无华的大门,进入正堂。
堪堪坐下,就有一道紫衣华服转到前来,笑道:“陛下驾临府上,委实光耀门楣,三思谨代家兄叩谢圣恩。”说着,便作势要下拜。
李旦忙命人扶起武三思,问道:“人生三喜,莫如花烛,如何倒不见周国公?”
武三思闻言便苦笑道:“陛下有所不知,大哥昨夜得了太后亲赐的那夜雨醉天香,一时高兴,回府后便多喝了几杯。不想府里的丫环偏忘了关窗子,大哥吹了一夜的凉风,竟染了风寒,仍在床上歇息呢,怕是一时半刻缓不过来。”
我听了,面上淡淡的,缩在袖间的右手却更是攥紧。
门外忽又响起女子爽朗的笑声来:“小三思太不厚道,昨夜当众嘲笑大表哥小气也就罢了,今日如何又趁着他生病,讥笑起他馋酒?两都的人谁不知周国公武承嗣素来洁身自好,从不嗜酒的?”
说话间,太平公主已然踏门而入,也不理会跟在身后的驸马薛绍,粉面似桃,红衣若火,飘然来至座前,一双酷似武后的凤眸一挑,狭促地看向武三思:“大表哥的病莫不是被你气出来的吧?”
武三思听了便转转眼珠,抗议道:“我同大哥皆年长于公主,你如何只称他为兄长,倒直呼我的名字?”
太平公主便伸手去掐武三思的脸,扬声笑道:“你如何不问这两都的百姓,如何夜里孩子哭了,只要一提大表哥的名字,便立时不问啼哭之音,倒比寻常的仙方符咒灵验许多?”
武三思忙一躬到底,脸上显出喜悦的神情:“公主这是赞三思为人谦和,三思当谢公主抬爱才是。”
“有人方才还说自己比我年长呢,如今倒好似乖巧的弟弟一般,岂不有趣?”太平公主笑弯了一双凤眸,转头对李旦说:“八哥,倒不如明日你下道旨意,将小三思御笔亲封给我做表弟吧。”
李旦却不理会,只站起身来,淡淡地说:“小月切莫胡闹,且随朕先去探周国公。”
太平公主却转身坐在一旁在座位上,偷偷吐了吐粉舌,眼转乱转:“大表哥的府里阴森森的,连花草都比别家少了许多,他房里定然比城南的冰窖还要冷。小月今日衣裳穿得单薄,八哥还是放过我吧。”
我听得此言,只觉有些耳熟,才记起晨吟那丫头也是一直抱怨武承嗣是冰山的,说是只要接近他身边,就会全身结冰。
再转眼,却见李旦正转头看我,眉目淡淡的,和声道:“既是如此,爱妃且随朕同往吧。”
武承嗣的住所依旧在府内最为幽深的所在,松林生壑,磐石当窗。
行至门口,李旦却忽停下脚步看我:“进去看他吧,我在门口等你。”
我一挑眉,问他:“怎么,陛下不想亲眼看看里面的人是真的病了还是装病抗旨?”
他只摇头:“此等伎俩,如何会是他的手段?”
不错,早在武三思说出他的病因时,我便知道他必然是真的病了。他素是高拔的男子,素寒凉若冰,不屑世俗。这样的计谋,如何入得了他的眼?
如今听得李旦说起,更是心下怅然,遂推门而入。
门窗紧闭的室内不免昏暗了些,我循着旧时的记忆向内里摸索,略走了数步,在床前立定。
阴沉的室内并无多少光亮,我抿着唇低下头,依稀看见他静静地躺在素色的被子里,头发散着,却并不见凌乱。本就棱角分明的脸上因室内昏或的光线,倒显出几许柔和的色泽,并不如以往那般凌厉夺人。平素冷峻的薄唇却干涸地泛着淡淡的白光,看得人心疼。
我叹了口气,伸手去抚他的额头,竟是滚烫得灼人。不由一惊,才转身要去叫大夫,手却忽被一双冰冷的手捉住。
我回头去看,撞进一双深若玄潭的眼睛。
“怎么是你?”声音沉沉的,含着些微沙哑。
我便皱眉:“如何不会是我?”
抓着我的那只手冰冰冷冷的,没有温度。我叹了口气,回握住他的手:“秋日深寒,怎不知爱惜自己?”
他听了便又闭上眼睛,唇间渗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嗣果真仍在梦中。”
我眉间便皱得更紧,问他:“君以为此梦如何?”
“天上人间差可拟。”他闭目答,似又睡了过去,拉着我的手却不肯松开。
这样便已然是天上人间了吗?我立在床边,环顾陈黯的四周,心尖一阵刺痛,被他攥紧的手上似是凝了一层薄冰,渗着寒气,连带着双膝也跟着隐隐作痛了起来。
暗自叹了口气,缓缓抽出手来,又去抚他的额头,依旧烧得滚烫。我心酸难忍,便转身向门外走。走了数步,又退了回来,将早就藏在袖里的那物件取了出来,轻轻放在他的木枕边,转身向外,面上却湿凉起来。
“卿欲往何处?”声音忽自身后响起。
我敛下几欲溃败的心神,缓缓回头:“如何又醒了?”
“卿欲往何处?”他依旧重复着方才的话,低哑的声音夹杂着深深的倦意。
明明指甲抠得掌心作痛,面上却依旧展现出浅淡的笑来:“你病了,我去叫人请大夫来。”
“不必,”他斩钉截铁,依旧凌寒的双眼盯住我:“既是要来还此物的,如何不当面说个清楚?”
说着,便慢慢坐起身来,骨节分明的手从枕边拿起一个细长的物件,莹润的紫华淡淡萦绕在掌间,比不得他目中的清寒,冷若玄潭。
作者有话要说: 呃。。。这一章是铺垫。。。。
☆、拨不断(苒苒述)
游九仙山,闻里中儿歌《陌上花》。父老云,吴越王妃每岁春必归临安,王以书遗妃曰:‘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吴人用其语为歌,含思宛转,听之凄然,而其词鄙野,为之云。
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山犹似昔人非。
遗民几度垂垂老,游女长歌缓缓归。
陌上山花无数开,路人争看翠辇来。
若为留得堂堂在,且更从教缓缓归。
生前富贵草头露,身后风流陌上花。
已作迟迟君去鲁,犹教缓缓妾还家。
——苏轼《陌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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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要来还此物的,如何不当面说个清楚?”武承嗣这样问我的时候,不免眉色如冰,目露寒霜,纤细的紫玉簪在他掌心淡淡散发出莹润的清辉,却平添了几分清寒。
我叹了口气,转眼望住他,心涩难安,却平静地说:“你病了,有什么话且留到痊愈时再提吧。”
“等?等多久?等你做了皇后,还是等你和他的儿子做了太子,也登上那张宝座?”
听了这话,我忽笑了起来:曾几何时,淡薄冷漠的武承嗣竟也学会了这般言语?竟全不似平时晨吟口中的那座冷面冰山呢。那丫头若见了此时的他,怕是要惊得目瞪口呆的吧?当然,也许是捧腹大笑也说不定。
见我双唇轻扬,他似是意识到了方才的失态,便又定下神来,问我:“何不答某?”
我叹了口气,问他:“武大人想知道些什么?”
“因何如此?”他沉眉似水,只盯着我看:“莫说贪恋权贵,某不信此言。”
我便回望住他:“那么武大人以为苒苒因何要入宫为妃?”
“此话,当由嗣问。”他沉声道,依旧盯着我不放。
“甄宓辞去,魏王枕空;西施弃纱,范蠡无舟;刘兰芝焦仲卿皆鸳分,念连理,泣同枝;王嫱素手,一曲琵琶断秋雁。君以为,这些人又如何?”
“此些人等不过古人尔,与嗣何干?”他听了,眉色虽沉,双眼的寒霜却不似方才那般冰冷。
“可——”我定了定神,打算继续自己的说辞。
他却断然打断那些陈腐的句子,深深地望住我:“我只问卿一句,昔时流杯殿前的话可还作数?”
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