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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重享乐,不行奢华,新君如此克扣俭省,毫无享乐心思,自然是想励精图治,重振大燕。
君珂脚步微微一顿,心中微凉,大燕是纳兰死仇,这么多年,纳兰虽然一语不发,但君珂认为,他必然志在天下,大燕也好,大庆也好,都笼罩在他满含仇恨的目光之下,不死不休。
而心高气傲,把纳兰皇族皇位承续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纳兰君让,又怎会甘于大燕数百年宗祧,结束于他之手?
大尧固然这些年十分兴盛,可大燕雄踞当世大国时日已久,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真要全数吞下,谈何容易?
两国之间,面对的将是怎样一场绵长拉扯的战争?天下百姓,又要因此遭受怎样的苦痛浩劫?
君珂想着从边境过来时,看见的百姓们惊惶的眼神,麻木的表情,抱着一点粮食四处偷藏的鬼祟动作,心中一阵发紧。
她拢紧了袖子,微微抬头看天,长吁了一口气。
远处,皇帝御驾再次逶迤而来,这是去承元殿西暖阁见晋东王,遥遥地,纳兰君让忽然掀开轿帘,对君珂方向看了一眼。
那背影……
随即他便苦涩地笑了笑。
今天这是怎么了?看谁都像她,难道她当真便如痼疾沉疴,附着人身便不可祛除,时不时作祟,让人痛彻心扉?
他放下轿帘,决然闭上眼睛。
内宫的内库规模较小,这本就是新辟的,先皇在世时,体弱多病,常半夜发病,由于过了时辰宫门便闭,任谁不许出入,为了方便取药,便将一些珍稀药物专门清理出来,在后宫设置了这个小内库。
皇后用药,宫中守库的太监自然不敢怠慢,谄笑道:“龙舌藤有百年和千年之分,百年倒有四五株,千年只有两株,既然娘娘要用,自然得用最好的。”
君珂大喜,没想到这药来得这么轻易,只要药能到手,她立即就可以离开大燕皇宫了。
宫女随了太监去取药登记,君珂抄着袖子在外头等,这间内库当初其实也就是纳兰君让他爹的专用药房,里头密室里珍贵药草,外头也有一些常规药物,和民间药房格局有点相似,一排排顶天立地的紫檀色柜子,每个抽屉上写着药名,君珂百无聊赖,一排排地看下去。
枣仁、梨膏、姜片……
君珂是竖着看的,当即笑了笑,想起现代那世看过的民间故事,有人用枣子梨子生姜西红柿等物提醒好友“早离江西”,这故事当年,她还和柳杏林说过来着……
君珂忽然身子一颤。
食物首字暗示危机?食物?药物?
昨天大火之夜,柳杏林说的药方……
杜仲……忍冬……余甘子……马尾莲……紫河车……人中黄……
这个不伦不类的药方,是不是也是一出“首字格”?
杜忍余马紫人?
君珂读了半天,不得要领,却总觉得前头两个字读来心慌,杜忍……杜忍……毒人!
回想当时自己,正在马车旁,即将接近。君珂一拍脑袋,顿时明白。
药名首字格没那么容易在仓促之间凑齐,所以后两个字,取的是别的字,杜忍余马车中。
毒人于马车中!
君珂浑身一凉,惊得瞳孔都似微微放大。难道那一刻,那马车里根本不是柳咬咬母女,而是毒人?
难道她的怀疑真的变成事实,所谓柳咬咬母女中毒垂危,不过是骗局?
那现在她费尽心机甘冒奇险闯入这大燕皇宫找药,岂不是自投罗网?
君珂的心砰砰跳起来,好在多年上层历练,大风大浪都走过,每逢大事有静气,很快便按捺下来,也不急着离开,微闭着眼睛将事情又细细想了一遍。
首先分析思考柳氏夫妻,君珂将当今国势,事态,柳氏夫妻现状心态都分析了一遍,确定柳氏夫妻绝不会是主谋。
因为他们在之前完全有更好的机会脱离她,没有必要在现在西鄂已经和尧国合并后,以身犯险,诱她入伏。
排除了这两人的可疑之后,君珂轻轻吁一口气,比起中计入伏,她更畏惧面对亲友的背叛。
随即她便蹙起了眉,柳氏夫妻既然不可能是主谋,那就是被胁迫,甚至可能真如柳杏林所说,中毒或被擒,否则何以杏林如此憔悴焦灼?
想起马车前的柳杏林,和那几个警惕的陌生面孔,君珂冷笑了一下,杏林一定一直都没有自由吧?所以他冒险以药名示警,他当时可能并未认出自己,但却由自己接近马车的意图,猜测出可能是尧国的人,不顾一切抓住机会暗示。
也幸亏来的是自己,换成别人,没有现代那世经历,没有和柳杏林的默契,哪里猜得出。
其次推测主谋到底是谁?她现在身在大燕皇宫,难道是纳兰君让?
随即她又摇了摇头,不可能,纳兰君让如果真的知道她来了,应该就不是刚才那种表现,最起码眼神会有区别。
纳兰君让也被蒙在鼓里,那是谁,胆子大到那种程度,敢于在西鄂挑事,将西鄂王夫妻控制,敢于陪她前来燕京斗法,甚至在燕京皇宫等她?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普天之下,能这么做,敢这么做,会这么做,只有他。
君珂紧了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心中想定,乱糟糟的情绪也压了下来。
此刻箭在弦上,就算发现不对,也由不得她抽身便走,这解药咬咬估计还是需要,无论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先拿到药,再看沈梦沉要搞什么幺蛾子。
环目四顾,太监们在晒太阳,一些小太监在摊晒药草,院门外一队宫女走过,宫内气氛祥和,看不出有任何潜伏。
君珂想着自己一介女子,不引人注意,费尽心思才到了这里,而他,是再次事后操控还是亲身来此?他一个敌国皇帝,如何能够跨越重重宫禁,在这里等她?
“可叫咱家好找。”公鸭嗓子一亮,取药的太监掀帘出来,手中捧着一个朱漆的小盒子,正要递给皇后宫里的宫女,君珂上前一步,含笑从他手中接了,笑道,“劳烦公公。”
那太监一呆,直觉于礼不合,然而一抬眼接触到君珂眼波,忽然心中便一乱,呐呐道:“无妨,无妨……”
君珂转身,裙裾微微一扬,荡起一抹优美的腰臀弧线,那太监眼睛一直,接下来要说什么早已忘记。
君珂捧盒在手,转身便走,她步子极快,几个宫女气喘吁吁在后面追,君珂一脚踏过门槛,眼睛一抬,心想只要四面没有多少人,立即施展轻功离开,猝不及防之下,大燕皇宫应该拦不住自己!
谁知眼一抬,顿时一呆。
前方对面,呼啦啦来了一大堆人,几个太监,一队侍卫,那领头太监正是刚才皇后宫里的那位,侍卫都是禁宫精锐,腰间连珠弩朴刀钩索折叠盾牌俱全,真正的皇帝身边近身侍卫。
发现了?
君珂浑身一紧,下颌一收,脚跟微微后撤,已经做好突出重围的准备。
眼看人群越来越近,那太监的面孔近在咫尺,君珂手按在腰间,指尖一弹便可抽出腰间软剑,那太监快步而来,直奔君珂,张嘴呼喊——
“哎呀劳公公,今日劳烦你,把这个收一收。”那太监直直从君珂身边过去,直奔内库药房的管事太监,两人擦身而过,君珂眼神一呆,手一滞,腰间软剑将出未出,赶紧唰地按住。
“怎么了,这么急?”
“晋东王爷和王妃敬献了一对异宝,说是半活之物,要迅速收进特定的盒子和水源之中,不然就失了效用,陛下着我立即带人过来,怕你不明白其间珍贵,帮你处理一下。”
“好唻。”
君珂吸一口气,原来虚惊一场。
只是这么一来,想走的计划又被打乱,一排侍卫手按刀鞘,钉子似地站在门外,君珂不怕这些人,却总想着能不惊动宫中就不惊动,不然日后离京也会千难万难。
她只好垂头捧着盒子,立在门边,过了一会儿那太监交待完毕,跨出门来,看见她便笑道:“夫人还在这里呐,既如此,和咱家一块去吧,得走快些,娘娘已经问药好几次了,等王太医请脉完了,你们兄妹俩正好一起出去。”
君珂无奈,只好随着这一行人往凤藻宫走,打定主意立在外殿等王太医出来,如果能一直不被发现最好,实在不能的话,趁侍卫注意力都在保护皇帝身上,也未必不能随时闯出去。
她深知皇宫的规矩,比如她假称为王太医的妹妹,奉旨进宫给娘娘看诊,那么只要王太医自己不说,那些太监宫女绝不会向纳兰君让求证,也绝不会主动向纳兰君让提起她,而王太医,自然是不会说的。
王太医不主动引荐“妹妹”,众人也会觉得理解,毕竟给皇室成员看脉是关乎性命的事,谁也不能贸然引荐。
借着皇宫森严的规矩,她或许可以于最危险的地方,找到生存的夹缝。
一行人往凤藻宫而去,引路的那个太监很是聒噪,和君珂絮絮说这宫里的道路风景,又再三关照君珂“小心那龙舌藤呐,回去要立刻煎下。”
君珂笑道:“公公对皇后凤体真是上心,放心,民女捧得好好的。”
“敢不上心么?”那太监忽然叹了口气,低低道,“说是每月十五三十必得驾临凤藻宫,可是陛下继位至今,也不过来过两次,还两次都没……好容易今天说要来,娘娘哪敢让一点病症影响了陛下的兴致,我们做下人的,就是要体察上意,所以提前拿了药备了,哪怕煎药吃了没那么快见效,好歹咱们用心了,主子看在眼里,也就没个由头责备咱。”
君珂怔了怔——韦皇后不得圣意?
事涉宫闱隐私,她不好问,只得抿唇笑而不语,那太监也觉得说漏嘴,赶紧低下头一阵快步走,很快到了凤藻宫,那队侍卫直接在宫门前站下,君珂随太监们入内,趁人不注意,打开盒子,将里面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