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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鄂前皇宫,一半被用作京师学堂,一半留作郡守府。此刻郡守府大门紧闭,却有争吵声隐隐传来。
“……这样的事我如何能不管!”是柳咬咬的声音,“我的陷阵营一位营正,也失陷在那里!”
“你至多不过一月便生,此刻如何能远赴险地!”柳杏林声音焦灼,“那些故意中伤,不过无耻之人捏造,你不须放在心上!”
“鬼才把那些浑话当回事!”柳咬咬声音阴恻恻的,“我忧心的是天南州的官儿,咱们经营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才慢慢将西鄂归顺了尧国,西鄂划国为郡,本就人心浮动,不过是顾忌近在咫尺的尧国兵力强盛,不得已臣服,此时如果天南诸官被慢慢屠戮,你我却毫无作为,只怕今日犹得在殿中安坐,明日便要看见天下反旗!”
“反便反了罢!让纳兰述夫妻镇压去,他们有兵有权,自有解决的办法。”柳杏林张臂抱住妻子,“我不管那些,大不了不做这郡守,我只要你和孩子平安。”
“哪就不平安了?”柳咬咬笑起来,一点他的鼻子,“你就是对我太没信心,这点事情,让君珂纳兰述大老远派人来解决?一来一去得耗费多少时辰,死多少人?相公,你家娘子可是正宗的军事世家出身,三岁就上过战场,可不是养在深闺遇事只会哭的娇小姐。”
“可你现在就该娇着!你不是一个人。”柳杏林背靠殿门,双手死死反压着,生怕老婆就这么偷跑了,“总之,我会立即修书给小君,她自然会有安排,你给我安分待产,不许出去!”
“不让我出去,便让我受这天下人侮辱?”柳咬咬软硬不成,泫然欲泣,“被人这般指着鼻子叫上门,我若不理,便是认了那脏水泼身,以后怎么有脸出门见人?”
“只要你夫君敬你爱你,何须理会不相干人言语?”柳杏林毫不让步,“咬咬,你若真擅自奔往天南,我便……我便也单身追出去,我若因此死在天南,你不要后悔!”
柳咬咬怔了怔,夫君难得展现的坚持和威胁,令她也不敢再闹,眼珠一转,笑道:“行,不去,但好歹得让我派人想法子把袁豪救出来,他是我陷阵营第三营营正,也是我最忠诚嫡系的部属,他失陷在天南,我如果毫不理会,陷阵营怕是要对我离心,你知道的,陷阵营是我的立身之本,万不能有闪失……”
她话说了一半,忽然远处有脚步声响,似是快速接近,随即传报声响起,“回郡守大人,陷阵营袁参将回来了,现在正在宫外求见!”
“快传!”
一刻钟后,柳氏夫妻见到了狼狈的袁参将,还有陪伴他前来的一名温婉女子,柳咬咬一见那女子便一怔——竟然也是个即将临盆的大肚子。
这个发现让她心神微微柔和,孕育生命的孕妇,对于自己的同类,总有种同病相怜的温柔体贴心情。
柳杏林也放松了些——一个孕妇,在所有人的观感里,都是值得怜爱而无害的。
那女子在柳氏夫妻到来之前,一直在给袁参将扎针,此刻赶紧向两人见礼,十分抱歉地解释,“这位壮士伤重,必须有医者随伺,小女子为救人命不得不擅自随入郡守府,两位大人见谅。”
柳杏林医道大家,一看袁参将气色便知道这女子没说谎,没有她倾力救助,袁参将只怕小命早已玩完,这女子一手好针灸,手法令柳杏林眼底都不禁露出赞赏之色。
这个叫苏紫千的女子,见过礼后便主动告辞,柳氏夫妻见她衣衫尽湿,也十分狼狈,便询问她家住何处,准备着人送她回去,不想苏紫千摇摇头,苦笑道:“小女子原本来鄂城投亲,不想亲戚早已搬走,正盘算着还是回原籍,鄂城之内,并无宿处。”
“那便在府内先休息。”柳咬咬挂心她的参将,立即接口,命人送苏紫千下去,苏紫千走的时候,却看了柳咬咬一眼,欲言又止。
柳杏林向来把老婆含在嘴里放在心上,这一眼柳咬咬没在意,柳杏林却是立即看在眼里,忽然便想起咬咬最近常叨咕一些不适,胎像也有点不妥,她那些毛病都属于妇科千金范畴,他不擅长,治疗起来效果不佳,眼前这个女子医术不错,是不是从咬咬气色上看出一些什么?
正想说什么,那女子已经退了出去,她自进入府中,一句话不多说,一眼不多看,十分守礼自持的模样,倒像出身不凡。
柳杏林还在思考这女子是哪家医学世家出身,那边柳咬咬已经柳眉倒竖,“毒人?”
从袁参将断断续续的回报中,柳咬咬终于摸清了劫粮造反事件的始末,天南州整个官员系统已经瘫痪,消息无法传递,隔邻的州县报上来的消息五花八门,谁也没有亲临现场的袁参将清楚。
柳咬咬眉头紧锁——地方上果然文过饰非,形势比想象中更严峻。
一转头看见丈夫目光灼灼地看过来,柳咬咬立即住口,恢复了常态,道:“我知道了,你且去休息,杏林,袁参将伤重,劳烦你给看看。”说完对袁参将使个眼色。
柳杏林只得随着出去,柳咬咬沉思一下,冷笑一声,拍了拍手掌,几个精干的灰衣人奔进堂中。
“小姐。”
陷阵营依旧依循旧时称呼,以示只为柳咬咬一人所有。
“即日起关闭其余八门,只留安庆门出入,进出外地人等,除路引外,尚需当地官府勘验文书。彻查鄂城一切地下势力,但有风吹草动,一律从严处置。”柳咬咬细白的牙齿咬住下唇,神色狠辣。
“是。”
“天南州的消息进行封锁,各处茶楼,酒肆会馆,发现别有用心乱传消息者,一律请入五城兵马司喝茶。”
“是。”
“留在鄂城之外的前三营,以山地演练之名进入鄂山,在山口处等候,随时准备出京。”
“是。”
柳咬咬又安排了几条,都是安定鄂城,控制消息,稳定驻军和内政的举措,乱象当前,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稳住中枢压下谣言是第一要务。
“先回吧。”柳咬咬按了按有点疼痛的下腹,这些年生子频繁,政务繁忙,她落下了一些妇人疾病,本来这也不算什么,但她以往曾听君珂说过,有些妇人之病会影响胎儿的健康,心中不免有了几分隐忧。
亲兵们退了出去,柳咬咬在灯前沉思——如何能说服丈夫,前往天南?
这一想就耽搁了好几天,柳杏林竟然是将妻子看守得滴水不漏,到哪都跟屁虫似跟着。
“杏林。”柳咬咬娇滴滴的呼唤,“饿了,想喝乌鸡参茸汤。”
“我让丫头给你端来。”
“每晚你都亲手调,我喝惯了你的口味。”柳咬咬踢他的凳子,“要你去,要你去。”
“我已经教会小绢,保证她做出来的羹汤和我的一个滋味。”
“你不爱我了。”柳咬咬说哭便哭,“已经不愿意亲手为我做羹汤……”
“你可以打我出气。”柳呆子把脸凑过来,“来,是我不好,不肯做汤,你打吧。”
柳咬咬爪子对他脸上比了又比,揍哪都觉得心疼,末了只好放下手,怏怏地叹气……
不仅柳杏林刀枪不入,府里上下仆佣得他关照,也对柳咬咬“照顾”得寸步不离。柳咬咬无奈,只得先派原朝中三公之首的殷山成远赴天南去处理,不想常倩怜根本不买殷山成的帐,殷山成一到,她便用一位押粮的户部主事的头颅,表达了对他的欢迎,之后她说到做到,每日在宝梵城的刑台上,砍下一颗官员头颅,百姓欢呼围观,天天都像过年。
殷山成带去一万近卫军,却根本不够常倩怜吃的,只能驻扎在天南隔邻的万兴州,扼守住天南通往鄂城的要道,以免常倩怜随时挥兵北上。
尧国已经紧急调拨进攻昀河郡的北方军团前去平乱,但是路途遥远,暂时还赶不到。
西鄂成为尧国藩属之后,自国降为藩,虽说内政如常,但降级失国,在感情上终究是件难以接受的事,早在最初柳咬咬和尧国签订条约的时候,西鄂士子就曾上书情愿,冲击三府三司,民间更是纷议如潮,就连百官也不乐意,只是尧国一直对西鄂渗透严密,西鄂如今,政治军事经济都对尧国多有依赖,有心反抗也无力挣扎,柳咬咬又以铁腕治国,强权之下,难有勇夫。
如今一个上蹿下跳的常倩怜,正遂了心怀不满的西鄂百姓的心愿,闻风景从,常倩怜短短时日之间,势力暴涨,已经蔓延过天南州,有向内地进发的趋势。
眼看再不强力出面镇压,西鄂必将大乱,何况常倩怜拿柳咬咬旧事传播天下,大肆讥嘲,柳杏林虽然不在意,并命阖府上下不得令柳咬咬知晓一丝一毫,但骨子里骄傲的柳咬咬想着自己的夫君,每日听着这些讥嘲,忍受着天下人的嘲笑侮辱,便觉得怒火上涌忍无可忍,必得和常倩怜不死不休。
“女人的事,男人别掺和。”这日晚间,柳咬咬娇笑着将柳杏林推在门外,拉着苏紫千的手,翩然进了内室。
柳杏林摸摸鼻子,只得在门外等,这是每天唯一一次他不得不和咬咬分开的时辰,因为柳咬咬要接受苏紫千的医疗按摩。
这女子现在已经是郡守府的官医。送袁参将回来的次日,她来告辞,无意中提了提柳咬咬的身体,说得十分精准,当即被柳杏林留了下来,随即她开了几副药,经柳杏林审核之后给柳咬咬煎服了,随即柳咬咬便觉得下腹隐痛好了许多。
柳氏夫妻大喜,立即挽留苏紫千留下,作为郡守府的官医,给她一份俸禄,后来得知她是医学世家之后,惨遭倾轧,身世堪怜,更是生了一份怜悯之心,自此苏紫千便在郡守府住了下来。
苏紫千学了一手好推拿,擅长推宫活血,妇科千金,针灸之术,每日晚间,都会给柳咬咬半个时辰的养护治疗,配合药物调养,几天下来,柳咬咬觉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