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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早就钻进我的脑子我的心里去了吗?”纳兰述将她揽在怀里,想了想又道,“你亲自修书给柳氏夫妻,让他们近期注意安全。”
“你是担心庆燕可能会从他们下手?”君珂神情立即严肃了。
“尧国和庆燕的合军兵力,基本相当,庆燕这些年,也不可能没有防备,秘密强军我估计也是有的,所以这场战争,很可能并不仅仅是战场上的厮杀,以沈梦沉的行事风格……”纳兰述一笑,“他擅阴谋,擅布局,还喜欢剑走偏锋,并不是逞强斗狠的勇夫,能省一分力气,他都宁愿去使计,政治博弈中,离间分化都是常用之术。我尧国如今唯一弱点,就是掌握的疆域,政治联系稍嫌松散,沈梦沉可能会采取各个击破,削弱羽翼的计策。”
“咬咬掌握西鄂大权,身处深宫,杏林又是当世国手,沈梦沉想对他们下手,也不是那么容易。”君珂笑了笑,“不过确实该提醒一下,听说咬咬又快生了,这是个关键时期。”
说到这她微微一顿,有点咬到舌头的感觉,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怀孕这个词是他们之间的敏感词,这下怎么办?
纳兰述却好像没在意,自顾自笑道:“咬咬真能生,这都第三个了,按说不该这么快,杏林也是的,也不知道收敛点。”
君珂也觉得好笑,咬咬怎么又怀了,三年三个?不过当初成婚之前,她第一个已经在肚子里好几个月,只是她掩饰得好,海上会晤签订盟约的时候君珂居然没看出来,大婚之后三个多月就生了第一个儿子,但就算这样,这速度也够惊人了。想到这里,她的脸也微微一红,赶紧岔开话题,道:“本想让杏林有空来给你诊诊,看恢复得怎样,既然咬咬在这节骨眼上怀孕生子,唉……”
“无妨,我觉得还不错。”纳兰述安慰地抱抱她的腰,“杏林给韩巧留了那么详细的调养药方,照着做不会有什么。”
“先照你的步骤来,让费亚拖着吧。”君珂无可奈何地道,“我还是希望战争开始得迟些,更迟些。”
纳兰述也知道那个五年存活率的说法,闻言不过一笑,“小珂,没什么可畏惧的,只要你我在一起。”
君珂在他怀里慢慢点头,半晌笑道:“我去给杏林写信。”
“我有些倦了,先去歇息。”纳兰述吻吻她额头,当先放开手,向内殿走。
他进了内殿,在宝榻上坐了,沉思了一阵子,道:“召韩巧来。”
韩巧很快应召而来,一来就要给他请脉,纳兰述让开手,凝视着他,忽然道:“昨儿朕不小心打碎了皇后的玉碗,你给收拾出去了,现在你有什么要告诉朕的吗?”
韩巧的汗,唰一下就下来了。
“陛下。”他噗通一跪,“那碗里沉渣……微臣觉得……可能是……”他声音越说越低,半天才结结巴巴道,“约束子嗣药物……”
一阵沉默,隐约听得上头皇帝一声叹息,听不出喜怒。
好一阵纳兰述才道:“你过来。”
韩巧跪着过去,纳兰述把手按在他肩上,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轻轻道:“生不生孩子,从来都该是男人说了算。你说是吗?”
韩巧睁大眼望着纳兰述。
外殿写信的君珂,忽然打了个寒噤……
“生不生孩子,以后是我说了算!”和尧国宫廷祥和里暗流潜涌的气氛不同,西鄂宫廷里,柳咬咬柳眉倒竖,双手叉腰,正做河东狮吼。
一群婢子捧着补药汤水颤颤立在一边,头垂着,眼角瞄着那个被骂的倒霉男人。
被骂的那位讪讪笑着,两眼放光,拉老婆的袖子,“咬咬,别生气啊,小心伤着胎气……”
“伤着拉倒!生够了!这才生完几天?还让不让人活了?”柳咬咬一声大吼,人却小心翼翼坐下来,捧住了肚子,柳杏林立刻蹭到老婆身边,汤药奉上,举案齐眉。
“不喝!”柳咬咬一手推开,怒气忽去,已经泫然欲泣,“嫁你三年,不是准备大肚子就是已经大肚子,华丽衣服穿不了,好看胭脂用不了,跳舞跳不了,练武也练不了,整天一堆人跟在后面,三年了,出门都没几次,我就不再像个人,像个整天往外倒孩子的罐子!”说完狠狠一擤鼻涕。
柳杏林立即奉上雪白干净手帕一张,供老婆把脸给埋上。
柳咬咬怀孕或准怀孕三年,他做孝子也做了三年,技巧很熟练,动作很流利。
柳杏林自豪骄傲,却也无可奈何——其实他已经很约束自己了,可他的咬咬当真是一块无比肥沃的田啊……
柳咬咬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骂完了,擦干眼泪鼻涕,呆呆坐了一阵,忽然微笑,问柳杏林,“你说这女儿,叫什么名字好?”
柳杏林瞟她肚子,呐呐道:“也许是儿子呢……”
“女儿!”
孝子不敢说话了。
半晌柳咬咬抽抽鼻子,自己端过桌上的补药,咕嘟咕嘟喝了,完了抹一把嘴,两眼呆滞地盯着殿角不语。
柳杏林看着心疼,小心翼翼地道:“要么带你出去散散风?咱们这些年一直也忙,来西鄂这么些年,也是哪儿都没去过。”
“不了。”柳咬咬一口拒绝,“小珂信中怎么说的?庆燕联盟,交战在即,西鄂这个位置,很可能是庆燕入手攻击的首选,你我此时便该步步小心才对,再说听说最近天南境诸官,三年大考考绩最差,境内治安败坏,牢狱人满为患,天南富庶,又最接近庆燕,咱们还得好好关心下才是。”
柳杏林叹一口气,“我知道,我这不是……”话说了一半停了下来。
“不是什么?”柳咬咬媚笑,身子软绵绵已经依了过来,“说呀……怎么不说了?”
“不是心疼你嘛……”柳杏林声音蚊子一样哼哼。
“不爽快!”柳咬咬冷哼一声,双手一张抱住柳杏林脖子,身子一倒压住了他。
宫女太监们含笑悄悄退了出去,帐幕一层层落下。
“咬咬……你肚子很沉了,不能……”
“不要怕,我没打算睡你……来……咱们换个……”
“……咬咬……你这小妖精……”
“……妖精都是和书生配的……不着紧你一点……不知道谁又塞了妾给你……”
“……我不要……我就……唔……”
芙蓉帐暖,金鼎流香,人间处处有春宵。
沈梦沉的书房或者内室,永远是幽幽暗暗的。袅袅的烟气、藏在各处不引人注意角落的隐藏暗灯、色泽沉重的家具、和各种奇异的水晶装饰,让他的屋子,烟气折光交错,光影变幻,有种时光倒流,人物虚无的奇特感觉。
“都准备好了吗?”胭脂红的长袍委地,在灯光映射中看来像是绯色,说话人的唇角也是绯色的,魅惑一抹。
“回陛下,已经备妥。”男子屈膝跪在沈梦沉脚下,口音微微有些生硬,带着西鄂南部的方言。
“庆燕联盟一旦公布,尧国必然也会立即有所反应,不管他们打算拖还是应战,正式将西鄂收为藩属都是必然之事。”沈梦沉嘴角噙一抹淡淡笑意,“想必我们的女大王等了这么些年,也等不及了。”
“是。”男子沉吟一下,“那女人数次和臣联系,想要拜见救命恩人一面。”
“拜见是假,想知道朕是谁是真。”沈梦沉淡淡道,“不必了,她若见了我,这几年东山再起的梦便知白做,还是让她继续做下去吧。”
“是。”
人影慢慢退了出去,直奔重重宫阙之外,接近城门之处,道路尽头,立着个有点不合时宜,披着丝绸斗篷的人,斗篷宽大不见曲线,那人一双手从斗篷边缘伸出来,一截雪白的手腕,丰润晶莹,看得人心中一动。
风过的时候,吹起一截衣角,隐隐露出里面束住腰肢的深红主腰,紧致柔韧的线条,也让人呼吸一紧。
她身后跟着一长串马车,马嗅着车厢里弥漫出来的奇特气息,在夜色里不安地打着呼哧。
“我家主子说,此时正是大王东山再起的好机会,他的礼物,您务必收着。一路保重,请恕不能相送。”
女子有点失望地“哦”了一声,裣衽笑道:“倩怜惭愧,得贵主人庇佑相助这许久,人财物不吝施以援手,却至今连贵主人是谁都不能知晓,将来长生牌位,可不知供谁才好。”
“夫人有心便行,牌位与否,倒不重要。”那男子开了句玩笑,“若夫人此去大事得成,难道将来天南王庙,还得给我家主人一尊王族牌位?”
那女子听得久违的“天南王”三字,微微一震,随即展颜一笑,“贵主人是倩怜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若真有那一日,也未必承受不起。”
男子哈哈一笑,摆手道:“时辰不早,夫人请趁夜潜行,一路关卡都已经打点好,在下代主人在此预祝夫人马到功成。”
女子盈盈裣衽相谢,又有点犹豫地道:“承蒙贵主人关照,又送了这许多得力女子,只是后面马车里那个,看着怪怕人的……”说完对最后一辆马车一努嘴。
“那可是宝贝,将来有大用,夫人不会不知道。若是觉得恶心,尽量少见便是。”男子微笑,“家主诸事缠身,日后怕难有与夫人见面机会,夫人此去必旗开得胜,位高权重,想必也不方便再来大庆,山高水长,当真从此便后会无期了。”
女子听了,微微一笑,明白对方的意思是——这是最后一次联系了,以后是好是坏,都不要再来找我。
“如此便谢了,”女子感激地道,“贵主人真是义薄云天,多年前慨然相救小女子,这些年又一直不断相助,助我建成‘兰麝军’,虽说贵主人施恩不望报,但小女子此去,日后但有一席之地,必然衔环结草以谢。”
男子微笑颔首,亲自送她上了车,开了城门,注目车马辘辘而去,半晌,嘴角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