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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君让同样是我生死大仇,在冀北事变之中,他才是主谋,我该和他清算的仇恨,不在和你的仇恨之下。”君珂也笑得讥诮,“可是我放过他,甚至救了他,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说的吗?”
沈梦沉不答。
“先清恩,再算仇,我不要欠下恩情永远留下心魔,我要做一个光明通彻的君珂。今日我用命还你救命之恩,他日沙场相见,我必再不留情,哪怕付出百倍努力,也必你死我活!”
一字字掷地有声,沈梦沉脸色微沉,第一次用惊异的目光看准君珂。
君珂却恍惚好像听见附近有微响,听来像是一个人忍不住的微微叹息。
然而转目四顾,却没有发现。
“所以,沈梦沉,今天我不杀你,不代表我便放弃了复仇。”君珂凝视着沈梦沉,“他日再相见,但有任何机会,我必全力以赴!”
一阵静默,沈梦沉的身子微微颤动,在黑暗的地道里浮游如暮色雾霭。
“好,很好,很豪言壮语。”半晌他伸手,点了点君珂,“但望你不要忘记,仇和恩时常相互纠缠;但望你不要忘记,你我同脉之体。”
君珂一窒。
“但望陛下不要忘记,我在这里。”华美的嗓音悠悠而来,地道里仿佛忽然亮了亮。
君珂回身,梵因的身影幽幽浮现,对她露出一个歉然的笑,道:“君珂,刚才是苍芩老祖,抱歉我来迟一步。”
君珂微笑对梵因躬身:“谢谢大师又救我一命。”
刚才背后威胁的解除,便是梵因及时到了,苍芩老祖见自己落入君珂和梵因之间,不想冒险动手,化为灰烟离开,梵因不想打扰君珂和沈梦沉对话,也让到了一边。
“此地不宜久留,出去再说。”
三人再不说话,趁上头护卫还没赶来,出了地道。
三人都有心事,所以都没发觉,在他们离开后,也有一条影子,悄悄出了地道,那人注目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似乎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君珂三人直到云雷城西一个小山坡下,才停下来。梵因和君珂一边,沈梦沉立在另一边。
“苍芩老祖闭关到紧要关头,无法离开他的密室太久,否则刚才难免一番恶斗惊动他人。”梵因对君珂解释一句,转向沈梦沉,“我有一言,陛下可愿听?”
沈梦沉淡淡瞥他一眼,“讲。”
“陛下此来,为解毒功反噬之苦,需要玲珑塔,晶血空花和君珂的助力。”梵因道,“可惜依如今的态势,便是君珂答应替陛下护法,陛下也不敢信,可是?”
“我擒下她,封了她的穴,锁了她的四肢,她不敢玩花招。”沈梦沉态度随意。
“你大可以试试看。”君珂冷笑。
梵因和煦如故。
“何必如此剑拔弩张?”他轻轻道,“各有所需,不妨合作。依我的意思,君珂拿出晶血空花,并为陛下护法渡过难关,陛下替君珂解了同脉之体,九转玲珑塔陛下用完,也请给了君珂。”
君珂眼睛一亮,觉得这样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可以拿回玲珑塔,还可以解了那见鬼的同脉之体,以后对付沈梦沉,便不必再束手束脚。
“想得倒不错。”沈梦沉却不同意,“九转玲珑塔可以给,同脉之体不能解。”
“陛下是不是觉得,依靠和君珂同脉,便可保住自己一生无事?所以不敢解脉?”梵因微笑。
“你在激将我吗?”沈梦沉笑得更亲切,“可惜从三岁开始,我便不再上这种幼稚的当了。”
“皇帝陛下智慧天纵,当然不必吃这样的亏。”君珂拉住梵因扭头就走,“你就等着被你自己毒死吧!”
沈梦沉脸色一变,忽然道:“让梵因作保,让他做我的人质,我便信你。”
“不行!”
“可以。”
君珂拽住梵因就走,“你怎么可以答应这狐狸的条件?给他做人质?他趁机杀了你怎么办?”
梵因脚下像是生了根,一动不动,“小珂,没事。”
“别!”君珂语气哀求,“我会有别的办法解同脉之体的,相信我。”
“君珂,你也要相信我。”梵因伸手,轻轻拿开了君珂牵住他衣袖的手。
手指相触,君珂还不觉得,梵因的指尖却一颤,随即闪电般让开。
“我愿意作保。”梵因看着冷笑的沈梦沉,“你提出你的条件。”
“简单。”沈梦沉漠然道,“你锁住功力,并服下我的毒药,等君珂助我恢复后,我自会给你解药。”他笑笑,“只要你在,君珂就算再想杀我,也不敢下手的。”
君珂暗暗咬牙,心想这狐狸倒当真是将她性子摸得透彻,确实,只要梵因因此被制,她绝对不敢再对沈梦沉下暗手。
“你假如不给解药呢?你假如恢复功力之后不肯给我解同脉之体呢?”君珂冷笑,“我又要如何才能信你?”
“我没必要对大燕圣僧下手,杀他对我没好处。”沈梦沉淡淡道,“至于后一个问题,恢复功力可以和解脉同时进行,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恢复功力,期间要分成三个阶段,中间要有间隔,我会同时给你解脉,到时有没有效果,你自己可以看出来。”
君珂想了想,云雷宗族大比也是延续一个月的时间,趁这个间隔去解脉再合适不过,“你是否打算介入云雷宗族大比?”
“与我何干?”沈梦沉似乎毫不在意。
君珂却隐隐觉得,还是有点不对劲,沈梦沉这个人,向来手段多样,从来不会一次只做一件事,一箭双雕对他来说都算浪费,他都喜欢三雕四雕的。
但此刻猜不出也问不出,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好。”
“宗族大比结束,夺桂者和簪花者有一场比试,正好可以验证一下成果。”沈梦沉笑得有点神秘。
君珂冷哼一声。
“今天就可以开始了。”沈梦沉走到梵因身前,梵因微笑闭目,君珂紧张地看着,手指按住剑尖。
沈梦沉看也不看她一眼,手指拨弦一般在梵因身上连挥,梵因闷哼一声,脸色一白。
君珂一眼看出这禁制十分霸道,伸手拉住梵因袖子,阻止的话还没脱口而出,梵因一让,沈梦沉递过来一枚紫色药丸,梵因毫不犹豫吞下去,君珂想去夺都没来得及。
药丸下肚,梵因脸色一青,身子一软,君珂大急,急忙扶住他,梵因似乎身处剧烈痛苦之中,浑身忽冷忽热,微微痉挛,脸上青红之气交替闪过,看得君珂心惊肉跳。
她半跪于地,扶住梵因,梵因在痛苦之中似乎丧失神智,一把抓住了君珂的手,紧紧攥在手中。
他平时碰到君珂衣角都恨不得避开,此刻半昏迷,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君珂一呆,却没有挣脱,梵因抵抗痛苦的力量越来越大,手劲也越来越大,君珂的指骨发出一阵嘎嘎的微响,眼看便要裂了。
君珂咬牙忍着,一声不吭,身后沈梦沉冷冷道:“放开他,点他腕脉!”
“住嘴!”君珂痛得烦躁。
沈梦沉一声声冷笑,半晌,眼看君珂痛得脸色发青,终于忍不住,快步上前,道:“梵因,你伤到她了!”
只是这一句。
梵因的手霍然松开。
君珂心中一震,眼看梵因松开手,指尖还在自己发紫的掌背轻轻抚了抚,动作中似有歉意。
他身处半昏迷之中,唯一敏锐的直觉,只给了她。
君珂用力扭转头去,酸楚的感觉,潮水一般包围了她。酸楚之后便是愤怒,回头呵斥沈梦沉,“你给他吃的什么?你用心怎可如此狠毒?”
“我的毒药只有立即死人的,没有可以苟延残喘的,这是好不容易找出来最轻的一种。只不过他先被禁制,无法运动抵抗,稍微难受一点而已。”沈梦沉淡淡答。
君珂哼地一声回过头去。沈梦沉嘴里的稍微一点难受,该是怎样的痛苦?
忽然听见身后他低低道:“小珂,你什么时候,也会心疼我一次?”
声音极低,低到如梦呓,君珂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一回头看见沈梦沉脱下面具,脸色白到透明,眼光落在她握住梵因的手上。
两人目光交汇,各自错开,君珂垂下眼,把住梵因的腕脉,将自己的大光明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
梵因的痉挛渐渐止住,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只是更白了一些,越发透明如晶花,半晌慢慢睁开眼。
他意识一清醒,立即切断了君珂输送的内力。
“别浪费……你等下还要给他护法……”
睁开眼的梵因,眼神清澈,倒映君珂一脸内疚不安的神情。
随即他垂下眼,看见君珂发紫的手,叹息一声。
“对不住……”
“别……”君珂将手藏进袖子里,“是我不好,害你吃这许多苦。”
“你两个说够没有?”身后,沈梦沉微冷的语声传来,“城南司南街北胡同巷正数第四个院子,原先的大长老府,君珂……”
他顿了顿,泛出一抹奇异的笑,“我终于可以,放心地将自己交给你一次……”
君珂一怔,还没来得及想这句话的意思,砰地一声,沈梦沉已经一头栽在她身上。
君珂一低头,正看见他刚才掩得严实,此刻已经散开的大氅,肩上的贯穿伤犹自汩汩流血,淡银红锦袍已经变成深红色,连带厚厚的黑狐大氅都已经发沉粘腻,板结着深色的鲜血。
他刚才一直闲闲而立,云淡风轻,以至于君珂都忘记了他的伤,此刻一眼看见,倒抽一口凉气,想了想,只得伸手先点了他伤口附近穴道。
顺便查看了一下他体内状况,果然发觉真气流窜不稳,难怪压不住这皮肉伤。
她转头看梵因,梵因露出一丝虚弱的苦笑,低低道:“抱歉……”
君珂看看他那状态,指望他背沈梦沉是不可能了,暗恨今天没把幺鸡带出来,不然就让幺鸡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