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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磊的眼中似惊似喜,深邃处原本涌起的佯怒没入她的眸心绽开的欣喜中,居然荡然无存。
她紧张的颤声道:“端木磊,我回来了。”
他手臂越发收紧,他忽然抬头长笑:“太好了,果然是我的女人,只有我的青青才会这般称呼我,只是不想凤维洛竟能这么快救你出来!”
韩青青无奈的耸肩间,却闻言诧异,急忙问道:“我没有见到凤维洛,他做什么去了?”
闻言端木磊的眉心突然一锁:“凤维洛袭营救人,你怎会没见到他?”
什么,凤维洛去救我?眸底惊起骇意:“我根本就不在端木卿云的营中!”
此言一出,端木磊面色微变,他回头看往烽烟弥漫的战场中心,已知不妙:“不好!凤维洛有危险!”他立刻传令调兵,转身握住她的肩头,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我需亲自增援。”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当机立断地道:“这儿有我。”
端木磊深深看了看她,她一点头,他转身举步。却被凤休元伸手拦住了去路,面色不悦的将他冷眼望着。
在端木磊冰冷的注视下,凤休元稳定心神劝说着:“皇上不可!您万金之躯怎么可以亲自出战,犬子……犬子他万般不该让皇上亲自出战的!”
“右相,撇开君臣之别,朕一向敬您为师为父,维洛便是我的兄弟,我怎么可以将我的兄弟丢于危险中,弃之不顾?!”
此时端木香突然在旁道:“云哥哥营中的布置我最为熟悉,可以陪你走一趟。”
端木磊先前便见到她与韩青青一路而来,只是没有来得及理会,听到此话,目光扫视过去。端木香芊芊细手握拳道:“就请你相信我一次吧!太子哥哥!”这一声太子哥哥将所有人的思绪都拉到了七年前,那个时候他们两兄弟虽然也争也斗,只是尚未发展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面对满怀敌意的端木磊,端木香只是无奈的凄笑。韩青青决定打破僵局缓缓的道:“端木磊,是她救我出来的。”
对于背叛者,端木磊还是心有余悸,但是既然连青青都认同了,那么她一定不会再出卖他们。但是,“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端木香?!”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现在救人要紧!”端木香也不打算再进行多余的解释,反正不管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那么就拿事实来说话吧!
城深夜重,冷雨激溅如飞。站在雨中焦急等待的人们,才能体会冷夜如刀,切割着心中暗面的凉。
刀光剑影、人吼马嘶,传到城头只是些纷乱交杂的声音与光影。身在军中,出入生死,纵泰山崩于面前而目不瞬,纵血溅三尺而心如止水,连天蔽日的杀气,亦无非平常。生与死,似乎在这戾气沉重的沙场上,已经早就没有人们所想的那么重要。
抬手扶上城墙,触手处青石硬冷,冰雨刺骨。她静静站在那里,注视着两军交战,激烈的杀伐在这一隅似乎退回平定,弥漫开清冷的镇静。韩青青清冷的眼眸中瞧不出些许的温柔,她担心但此刻她不可以让别人看出她的脆弱,即便她的喘息已经远远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节奏。
凤休元匆匆步上城头:“皇后娘娘,城中箭矢已全部备好。”他还是改不了这个称呼……当年,若不是那场火,或许皇上和云王爷就不会有今日的决绝,亲兄弟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在皇家并不稀奇,只是可怜了这天下无辜的百姓要受战火之灾。
只见她略带茫然的点头道:“一旦他们率军回城,即刻倾全力以劲矢压制敌军,万勿有失。”她要他们完好无伤的回来,完好……无伤……
凤休元垂眸躬身道:“微臣遵命,皇后娘娘……”
见他欲言又止,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沉思了半晌凤休元才面带隐忧的道:“将士们多已疲惫不堪,一旦城中箭矢用尽,我们恐怕便支撑不了多久。老臣斗胆,请皇后娘娘和皇上先行离开。”
仰望灰蒙蒙的天空,眸色清透:“皇上尚未登机之前,你便是太子太傅,皇上的心性如何你该是知道的。如何说出这样的话?”她声音微带肃穆,令凤休元一时不能答话。她回头淡淡一笑,“只要撑得过今晚,上官玉手中的援军便也就到了。”只希望上官玉能够带来援军,能够不要带来代表死亡的消息,只希望……
凤休元冷然道:“援军是否能到,尚未可知。”
无奈的望着面前无垠的黑夜,黛眉微蹙:“皇上若在前线有失,晋国将会是何等情况,你可想有想过?”
凤休元一时间摸不清她为何这样问,只如实答道:“我朝自陛下即位以来,四境边疆的担子几乎都在圣上一人肩上。如今内患当前,强敌压境,圣上御驾亲征若有万一,何人还能再担的起疆国安危?此事晋国上下怕是人人都看得到,末将对这点也从不怀疑。”
是吗?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依旧目视着遥远而墨黑的天际:“那你认为,圣上会如何?”
凤休元一愣:“末将不敢妄加评论。”
她浅笑片刻,随即唇角无声轻抿:“但说无妨。”
凤休元抬眼向她看过去,略作思忖,答道:“平心而论,圣上一定不会对大好河山拱手相让,更不会对数万将士置之不理!”
“那众人都看得到的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极轻地叹了口气:“他纵有千番打算,却绝不是个糊涂误国之人,其实这一点我也早该想到的。”恍然记起在军营前,她用短剑对准自己胸口时端木卿云眼中翻滚的撕痛,山崩地裂般席卷了他狂妄张扬的笑。那里面除了突如其来的惊急,还有便是冲天的怒气。只是那一刻,无论有多么了解端木卿云,她也不敢孤注一掷,此刻是她并不是无所畏惧,她只是一个女人,只是一个有丈夫有儿子的女人,再也赌不起。
凤休元突然想到现在情势有所不同,皇后亦在与叛军战争的前线,自己的女儿就在前线,上官玉或者当真不会袖手旁观。但这话是不能说的,在他唇边打了个转,又落回肚中。现在他只希望上官玉能够及时的将援兵带来,不要因为他的一时间的迟疑而耽误了这天下苍生……
“上官玉会发兵的,端木卿云虽然未必那么容易的让他增援,但肯定会来的。”缓缓的自远处收回目光,雨丝染黑了秀发如缕,一片晶莹。韩青青长叹一声,对于上官琳的这位父亲,她的心情很是复杂,这一盘乱沙如何理得清。
便在此时,眼前端木卿云的军中忽有一队人马杀出,直奔城门下,其后黑压压骑兵衔尾急追。马上有两人回身出箭,身手了得,端木卿云军中顿时便有数人中箭,纷纷落马。渐起滚滚尘土……
凤休元见状喝道:“是圣上和凤将军!还有石青将军!”
心中早慌成了一片,却强加镇定,上前数步急道:“弓箭掩护!”
随着端木磊和凤维洛等人越来越近悻然,待到一定射程之内,凤休元一声令下,城头万箭齐发,劲矢如雨,端木卿云的追兵纵多,却也被这密集的箭势阻得一滞。
此刻早有数条绳索急速坠下城外,端木磊等趁此空隙弃马登城。但随后数十名战士却不约而同反身杀入敌阵,以血肉之躯拼死阻下追兵。眼前如此良机,端木卿云又怎么会轻易放弃,一面紧追不舍,一面调集弓箭手,一时间流箭纷飞,劲袭城头,直取众人要害。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都跳到了口边处,紧张的呼吸也为之一滞待……
端木磊身如飘羽,半空借力,手中长剑化做一个密不透风的光盾,敌军冷箭被剑气纷纷激落,难近其身。凤维洛与端木香、石青等人紧随左右,施展身法挡避箭雨,几个起落便已接近城头。
四周利箭疾似飞星,忽听异响大作,一箭飞来,箭上劲道非凡,迥异寻常箭矢。端木磊手中暴起一团光雨,剑锋斜掠,挡飞此箭,手臂竟觉一阵微麻。一箭过后,劲矢接连而来,箭箭不离端木磊和凤维洛的周身。射箭之人似是认准他俩人,必要取其性命。好狠毒!
端木香听得风声便知不妙,认出是父王帐下第一勇士木奇。此人武艺箭术都十分厉害,平时即便是端木卿云也不轻易去招惹。她更是只听说过这个人,却不敢探访!
几人之中当属石青轻功最佳,一道黑影疾如轻烟,率先落上城头,反身便帮身边士兵拽拉绳索,谁知方一入手,原本紧绷的绳索猛地一松,竟被木奇当中射断。
石青不能控制地大退了几步,震惊之下匆忙扑回城头,只见凤维洛身形急坠,城外潮水般的敌兵涌近,已见刀光凛冽。此时端木磊几乎与端木香同时一松手,下坠之势直追凤维洛。端木磊与凤维洛相隔最近,长剑横空到处,凤维洛凌身一转,点上剑尖,身子陡然拔起。就这稍纵即逝的空隙,半空中乱箭逼身,已近眼前。
端木香单手牵着绳索迅速荡起,刀光急闪,将射向端木磊的长箭多数挡下,但那最为凌厉的一箭破空而至,带出急风般的尖啸,直奔端木磊心口,却已避无可避。众人看得分明,她只觉浑身血液仿佛瞬间被抽空,眼前天旋地转:“端木磊!”
千钧一发之际,凤维洛那原本上掠的身形忽然急速翻落,半空顺势而下,便已挡在端木磊身前。
一箭透胸,鲜血飞溅满襟。
端木磊厉喝一声:“凤维洛!”接住凤维洛下坠的身子同时,人已翻上城头。
端木香等陆续落地,她顾不得其他,扑上前来察看凤维洛的伤势,一见之下,心神透凉。端木磊抱住凤维洛半靠在怀中,急忙问道:“怎么样?”触手处鲜血横流,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指不能抑制地颤抖,几乎答不出话来。
长箭穿胸而过,正中要害,准确无误的贯穿了心房。凤维洛唇角不断呛出血来,呼吸急促,战甲之上已不知是雨还是血,一丝温热也无,冷冷地淌了一地。她慌乱的反手一把撕裂衣襟,压着凤维洛的伤口抬头四处寻找,什么也没有,她所需要的器械、药剂,什么都没有,可谓是真的一无所有!啊~~~一无所有啊~~~!
不是不能救,她知道该怎么救,却偏偏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凤维洛的血漫过手掌,染透衣衫,在城头急雨洗过的青石之上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