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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疯地大叫:“白玛……白玛多吉……老爷……德勒老爷……你们在哪儿……”
娜珍叫了一会儿,开始扒拉尸体找人,在尸体中竟认出一个死者,她跌坐在地上,开始大声地号叫着:“啊……,多杰堪布……是我作的孽,是我作的孽……”
白玛出现在她身后,他惊诧地问:“阿妈啦,你怎么在这儿?”
娜珍赶紧转过身,她看到白玛,惊喜地说:“白玛,我的儿子,你还活着。我的儿子……”
白玛蹲下来抱住她的肩膀,娜珍一把将他推开,惊恐地说:“都是我造的孽,我把你的密信给拦下了,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
“阿妈啦,你在说什么?”
“佛菩萨应该惩罚我,你爸啦如果早来报信,就不会死这么多人,都是我造的孽,这都是我的罪孽啊。”
“阿妈啦,不能怪你,我们回家吧,我带你回家。”白玛说着去扶娜珍。
娜珍推开他说:“你别逼我了,我的神识被魔鬼带走了,我没脸再回德勒府了。你走开,走开!”她起身朝前跑去。结果,被地上的尸体绊倒了。
“阿妈啦。”白玛追了上去。
娜珍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捡到一杆枪,她指着白玛说道:“你再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白玛站在那里不敢动了,他劝说道:“阿妈啦,你为什么要这样啊?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是我的阿妈啦,你一定要跟我回拉萨,回家啊。”
白玛向前走了几步,娜珍泪流满面,用枪指着他说:“你别过来,别过来!”
白玛依然朝前走,娜珍抡起的枪托重重地打在白玛的脑袋上,白玛只觉得头昏眼花,倒下了。不知过了多久,白玛的耳边嗡嗡地响起来,渐渐地苏醒了。他晕头晕脑地站起来,四下张望,滩涂上一片肃杀凄凉,早已没了娜珍的影子。
格勒带着管家、仆人用门板抬着占堆的尸体进了雍丹府的院子,卓嘎疯了一般从主楼冲出来,她扑到占堆的尸体前,掀开他身上的绸缎,露出了占堆的脸。卓嘎大声地号叫着:“占堆,大老爷……大老爷……”格勒也痛苦万分,他的泪水流了下来。卓嘎哭了一会儿,她转身逼视着格勒,质问:“占堆怎么死啦?是怎么死的?”
“那些可恶的喇嘛,不分青红皂白……把大哥……打死了。”格勒沉重地说。
“你骗人……我都听说了,你们去抓热振活佛,你利用了占堆,他是被你害死的!”
“卓嘎,我没想到会这样……”
“走的时候你怎么说的,我不让他去,你偏让他去。你还我的占堆,还我的大老爷……”卓嘎疯了似的撕扯格勒。
格勒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任由她撕扯着。他泪流满面地说:“卓嘎,你骂吧,你想怎么骂就骂吧,我不是人,我害了大哥。”
“他是你大哥啊,你怎么能让他去送死啊,都是你害的……”卓嘎边哭边打格勒,突然她昏厥了过去。
格勒抱住她,大声地呼唤着:“卓嘎……,卓嘎……,卓嘎,你醒醒……”
管家和仆人都吓坏了,赶紧围了上来,大家正准备帮格勒抱起卓嘎,突然远方传来接连不断的炮声,震耳欲聋,众人都被震住,停下手脚,惊恐地向北方张望。
扎西和德吉在德勒府也听到了炮声,还不时夹杂着枪声,他们惊恐地愣住了。扎西意识到事态严重,问到:“什么方向?”
“北郊大寺。”德吉仔细辨别地说。
“一定是北郊大寺,出事儿啦……”扎西说着,就朝外跑。
“你去哪儿?”德吉拉住他问。
“藏兵又去攻打北郊大寺了。”扎西甩开德吉说。
德吉又追了上去,拉住他说:“你别去,别去了。”
刚珠见德吉拉不住扎西,他扑上去抱住了扎西的腿,央求:“老爷,你不能去啊……”
“炮声是从北郊大寺传来的,藏军在攻打北郊大寺,你们让我走,放开我!放开我……”扎西大声地吼道。
德吉和刚珠死死地拽着他,扎西奋力挣扎,但无济于事。
又一轮残酷的屠杀开始了,扎西彻底绝望了。北郊大寺和多吉林寺的喇嘛为营救热振活佛,与噶厦军队展开激战。达札摄政王调集大批藏军围攻多吉林寺,炮轰北郊大寺,共杀死三百多名喇嘛。一时间,那座神圣的寺院成了世间地狱。
藏兵把俘虏的喇嘛用绳子串成一串,驱赶着在街上示众。街道两旁满是围观的人,屋顶上、石墙上也都是人,他们或指指点点,或麻木地张望。
扎西、德吉、白玛、刚珠也站在德勒府的屋顶上看着街道上被押解的喇嘛。德吉气愤地说:“喇嘛是佛菩萨的化身,是雪域高原最受尊敬的人,平常时,用手指一下他们都是不敬,要受到惩罚,现在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不但大开杀戒,还把喇嘛们像牛马一样拉出来示众……”
扎西表情凝重,白玛看不下去,抱头蹲在了地上。
德吉见扎西难过,她说道:“我们回去吧,老爷,回去吧。”
扎西不情愿,但还是被德吉拉走。他边走边扭头张望,忽然他看见了戴着手铐链子和支棍脚镣的多吉林活佛,老活佛已经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他步履沉重而缓慢,藏兵对他推推搡搡。扎西冲回房檐边,大声地叫着:“是活佛,多吉林活佛……”
德吉也看到街道上的多吉林活佛,她惊诧地说:“天哪,连老活佛都抓来了。”
多吉林活佛一脸平静,毫不在乎,他仰头看到屋顶上的扎西,脸上掠过一丝笑容。扎西两腿发软,渐渐地跪了下去,他哀伤地说:“活佛……,活佛啊……”他突然起身,冲院子里喊道:“府上所有的男人,把刀枪、棍棒、所有能操的家伙,都给我操起来!”说完,他转身朝楼梯跑去。
白玛追上来,一把拉住他,问道:“爸啦,你干什么?”
“去把多吉林活佛给我抢回来,抢到府上来。”扎西吼道。
“老爷,楼下满是藏兵,寡不敌众啊……”德吉劝说着。
“爸啦,这样硬来肯定不行!”
“和他们拼了,这些践踏三宝的畜生,他们连八十多岁的老活佛都不放过!连畜生都不如啊!”
“爸啦,你要冷静啊。”
“多吉林活佛是我的上师,也是你的上师,他把我养大,也把你养大,他是我们今生的恩人!走,让开!跟我下去!”
白玛蹿到楼梯口,他死死地拦在那里,双手紧紧地扣住门框,不让他下去。扎西两眼冒火,命令道:“你给我闪开,闪开!”
白玛丝毫不动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就是不让开。扎西恼羞成怒,张口咬住白玛的胳膊,白玛忍着疼痛,依然紧紧地抓着门框,就是不撒手。
德吉奔过来,见白玛的胳膊已经被扎西咬出了血,她叫道:“老爷,扎西!你就是变成一头狮子,能救上师吗?孩子的胳膊都出血啦!”
白玛眼睛里噙着泪水,安慰地说:“爸啦,你心里能好受些,就咬吧,我不疼。”
扎西见白玛的胳膊流出血来,他冷静了,松开了口。
白玛的泪水流下来,他感慨地说:“我三岁就被抱进多吉林寺,是活佛把我养大,他是我的上师,我的名字也是他给起的,我现在的心情跟爸啦一样,可我们不能做傻事啊。爸啦,你现在应该比我冷静,我们才能去救上师啊。”
回了客厅,德吉给白玛包扎胳膊,缠上了黄布带。扎西浑身无力,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毯上,他自言自语地说:“除了达札摄政王,最有权势的人就数康萨噶伦了,对,就数梅朵的爸啦了。”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对白玛说:“爸啦求你一件事儿,只有你能救老活佛,只有你能救上师。”
白玛知道他要说什么,难过地低头不语。
“你答应和梅朵的婚事,康萨噶伦就能救你的上师,还能帮助那些无辜的喇嘛。多吉林寺被抓的人不少,有你的经师,也有你的师兄……你答应爸啦,好不好?”扎西继续说。
白玛闭着嘴就是不开口。
扎西急了,吼道:“别给我装聋作哑!梅朵小姐多好,又漂亮又懂事,还是噶伦的女儿。她是母夜叉吗,你娶了她,她能吃了你……土登格勒背叛了热振活佛,噶厦里再没有人替你上师和那些喇嘛说话了,现在只有康萨噶伦……你说话啊!”
白玛抬起头,望着扎西,突然认真地说:“达娃央宗还活着。”
“谁?……那姑娘,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现在就住在康萨府,和梅朵小姐在一起。”
“她不是……怎么可能?”德吉蒙了。
“爸啦、阿妈啦,不管这些了,如果真能救人,我愿意娶梅朵。”
扎西和德吉面面相觑,最后德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我是说,火灾中那两个人是谁?达娃央宗人间复活?”
“我也说不清,去热振寺之前,我见了她一面,她还活着。不说这些了,阿妈啦,热振寺、北郊大寺死了那么多喇嘛,被抓起来的还要受折磨,照噶厦的规矩,下一步就会判罪,施酷刑。我打探过了,热振活佛被关押在布达拉宫的夏钦角牢房,那可是死牢。现在救人要紧,我是菩萨教化之人,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白玛说着,起身要走。
“你要去哪儿?”德吉问道。
“康萨府。”
“不,不,别听你爸啦的,他急昏了头,想想别的办法……”
“阿妈啦,我愿意娶梅朵,这样做值得。”
“不行!不行!这是下策,我可不想一辈子落埋怨。”
“你刚才怎么劝我来着,冷静,啊,冷静。你坐下,我们仔细核计核计,除了康萨、格勒,还有谁可以救人?”扎西拍着白玛的肩膀说。
“我们无人可求,爸啦,你就让我去吧。”
扎西灵机一动,他说道:“无人可求?无就是有,有就是无。现在,布达拉宫和噶厦的权势人物断了慈悲之心,就多了贪欲之念,对啊,他们以热振寺、北郊大寺为敌,但跟银子无仇……”
德吉闻听也来了精神,她接着说:“我们可以使银子去买通他们,让他们手短,也让他们手软。就算不能马上放人,至少……也可以让那些可怜的喇嘛免受皮肉之苦。”
“德吉,你想过没有,这样做会得罪达札,我们府上恐怕要遭殃的。”
“你去热振寺报信,已经得罪了他,遭不遭殃,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