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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南凝眸望她,随着她的手,缓缓放下剑来。
胸口撕裂的痛,愈发强烈,他一声闷咳,胸前已一片血色。
芷蘅忙回首急道:“御医,他的伤口好像裂开了。”
怎等芷蘅说完,御医便已匆忙上前,芷蘅扶着李昭南坐下,但见他额上汗珠涔涔,李民亦上前道:“奕王息怒,如今大敌当前,还望奕王以大局为重,切莫因小失大。”
李民说着,眼神望向焦急万分的芷蘅,芷蘅不经抬首,触见李民复杂的目光,那目光中有几分责怪,又似有几分恳请。
芷蘅明白,此事因自己而起,李昭南又是这样的脾性,只恐怕非旁人能劝。
可是自己……又何尝能够劝得住他?
李民未免太高看了自己。
芷蘅缓缓坐在李昭南身边,半依着他宽厚的肩,看御医为李昭南重新换了药,伤口裂开,便有触目惊心的血红,芷蘅看了,不禁凝眉,忍不住轻轻握紧他的手臂,目光疼痛。
李昭南看向她,右手轻轻反握她冰凉的手,芷蘅幽幽看向他,她亦心知此时大沅军队的处境,她试着开口说:“所谓不知者不罪,况且赵将军并未来得及伤害于我,奕王既已惩戒了他,又何必杀他,在此时动摇军心?若是这般,又叫您的左右手下如何看我?祸国妖女?红颜祸水?”
芷蘅深深凝望他:“我不要……”
李昭南目光一聚,望着芷蘅柔白清艳的容颜,她的目光里有几分柔弱、有几分凄然憔悴。
烛火不辞疲惫的急急摇曳,映得李昭南目光阴森。
他低眉,略略思量,转眼看向李民,又望望倒在地上,赤裸上身的赵金丰,脸色黯沉:“还不谢杨妃不杀之恩?”
此言一出,惊讶的不止赵金丰与李民,还有芷蘅。
人人皆知,奕王的决定就是最终决定,他从不在乎后果,更没有人可以左右他,而眼前的女人,却一再打破奕王多年的习惯与规矩,不禁不令人讶然。
赵金丰愣了愣,连忙上前跪好:“谢……谢杨妃不杀之恩,谢奕王不杀之恩,我赵金丰一定肝脑涂地……”
“好了!下去吧!再罚你面壁三日不准出大帐一步,否则格杀勿论!”李昭南一声厉喝,赵金丰立时住了口,诺诺应了。
在李昭南面前如此维诺的样子,与他魁梧的身板实在不符。
赵金丰战兢的退出帐去,李昭南方道:“把唐世言那小子给我叫进来!”
李民应了,芷蘅看看李昭南,略微犹豫:“我要不要回避?”
李昭南看向她,勾唇笑道:“回避什么?”
说着,李民已与唐世言走进大帐。
唐世言目光落在芷蘅身上,芷蘅心中一颤,再见唐世言,多少有几分难免的尴尬。
芷蘅心里百味杂陈,原本,她讨厌他,这个掳劫她,令她饱受苦难的男人,可如今,她又庆幸落入江海,既而再见李昭南,得到李昭南如此真心相对。
她不知该说什么,却听唐世言笑道:“杨妃别来无恙,看来,你果然是奕王的女人没错。”
李昭南一怔,随即看向芷蘅:“你们认识?”
芷蘅望向李昭南,冷冷说:“我也没想到,你果真识得奕王。”
她虽看着李昭南,话却是说给唐世言听,忽的想到什么,芷蘅转眸望向唐世言,唐世言洒逸的微笑,有微微艰涩。
芷蘅并不觉什么,只道:“唐世言,云儿呢?你……你可将云儿怎样了?”
见芷蘅如此关切惊乱的样子,唐世言笑道:“不敢,云儿姑娘,我唐某好吃好喝的一齐带来了,本来……我以为你死了,可没想到……”
唐世言没有说下去,只是淡淡的笑。
他缓缓低眸,目光便深藏在垂首刹那。
芷蘅丝毫未察觉,只是上前道:“那么云儿呢?我要见云儿。”
唐世言道:“杨妃只需叫李民带您到我方营帐,自可见到。”
芷蘅连忙捻裙,向帐外而去,手腕却突被紧紧抓住,她回首而望,只见李昭南紧紧捏住她凝白皓腕,肃然的望着她:“谁叫你去了?”
说着,目光沉冷的盯向唐世言:“唐世言,你何时见了芷蘅?怎会以为她死了?她怎样掉入了江河?云儿又怎会在你那里?你们……怎会牵扯上了?”
李昭南神情刺探,字字诘问,望着芷蘅的眼,更赫然冰凉。
芷蘅身子一抖,李昭南多疑,她知道,却不想竟会如此多疑。
见芷蘅怔忪不语,唐世言随即笑道:“奕王,这是兴师问罪吗?你才经了生产的妃,便流落街头,被人追杀,若非我出手相救,你能不能见到一个活着的美人儿还不一定,只是我来途中,亦被人暗算,该是霍乘风的人,才导致杨妃掉入兴江,从此无踪,云儿姑娘也才一直随在我的人之中,如此说,奕王可相信吗?”
叫我昭南
李昭南看着唐世言,他与唐世言虽只有匆匆数面,却交情甚笃,向来相惜。
只是敏锐如他,唐世言看着芷蘅的眼神,和幽幽失落的口吻,不得不牵动他敏感的精神。
他缓缓放开芷蘅手腕,低眸看她:“你被人追杀?”
亦想起御医当时的言语,芷蘅产后风寒,身子大损,只恐非一两日可歇养好。
所以,她面色才会苍白至此,盈盈素腰不经一握。
芷蘅不语,心底疼痛被无端牵动,孙如妍夺子之恨,她不能忘记。
泪意流动在眼底,李昭南凝眉,心中顿时明了:“我们的孩子,没人可以夺走。”
芷蘅一惊,抬眸望向李昭南,她从未与李昭南提及半句,他却可如此洞悉自己的心事。
便如他攻城略地、沙场拼杀,机关算尽、料事如神!
李昭南说着,转身走到桌案旁。
大帐之内,烛辉摇漾,李昭南铺一展长卷,乃一纸战图,唐世言与李民见状,便连忙随到桌旁。
李昭南手指一处,以朱红色点了的地方,道:“北秦军队埋伏于南越至齐豫必经山道,我军本可强攻过境,可如今我军受疾病困扰,叫霍乘风得逞,不断侵扰南越边境,这月来,我军按兵不动,只待唐兄援军到来,可形势仍不乐观,这月余我军已无形耗损了上万军力,若要冲过霍乘风的布防,恐也非易事。”
李昭南的话,芷蘅并不全懂,只是懵懂的站在一边,看着李昭南手指战图,指点江山。
唐世言亦道:“奕王,若是这疫病一天不止,也只恐怕霍乘风与我军行迂回战术,拖延时间,导致最终我军耗损而退,亦不无可能。”
李民忧虑点头:“只是这疾病凶猛,群医束手无策,恐是个不寻常的病疫,怎是说止便可止住的?”
“无论怎样,我们明天便必须出兵,与霍乘风周旋一阵,一探虚实,否则,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终归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李昭南凝眉思索,郑重说。
疫病?
芷蘅脑中突地一念闪过,想到那日罗永与紫樱未完的对话,似是对于大沅军队疫病有所提及,她顾不得仪态,竟自插口道:“疫病?或许可找些世外奇人,许能医治也说不定。”
李昭南看向她,微笑道:“奇人?这荒山野岭,到哪里找什么奇人?”
芷蘅道:“我落入兴江,昏迷很久,醒来时,有一对兄妹在我身边,他们住在山里,似是以行医为生,哥哥罗永医术高明,我身子若无他悉心照料,恐早已不能站在这里。”
“罗永?悉心照料?”李昭南蓦地敛笑,目光陡然沉暗,“男人吗?”
芷蘅一惊,见李昭南眸底阴冷淙淙,适才温切骤然不见,烛光幽幽昏冷,芷蘅却感到脸上蓦然一烫,略略侧眸望一边李民低头含笑,唐世言微微垂首,神色不明。
芷蘅赧然道:“李昭南,你……”
烛影淡了轻红,她绯红面容,似朝霞落染的天际,朦胧如雾,李昭南面无表情,冷峻双眸却幽沉可怖:“这世上,敢与我这样说话的,只你而已!”
芷蘅心头一悸,随而涨红了脸,她转身负气而去:“多疑!我要去找云儿,你们说的我不懂,我说的你不听,留着无用。”
手腕再被紧紧攥住,回首见到李昭南漆黑双眸,她仰首看他,他薄唇微微一动,眉峰冷肃,却缓缓放松了力道,目光亦渐渐沉下,他放开芷蘅的手,转身,目光重新落在一纸战图之上,欲言又止。
芷蘅微微一怔,犹疑的看着李昭南,他却只是低头观看战图,转而沉声对唐世言道:“唐兄,明日,你带人自山南切入,插入霍乘风大军后方,探明虚实,李民,你领一路跟随唐兄,随时支应,我带三千精兵,于山正面攻打北秦军,吸引北秦军队与我一战,如此当万无一失……”
此言一出,芷蘅顿时大惊,李民亦惊愣在当地:“奕王……”
“李昭南!”芷蘅夺步桌前,素衣拂过沧桑战图。
她怔怔望着李昭南,李昭南冷酷双眸与她相对,他两道修逸剑眉,英气纵横,冷冷双目有赫赫威严的睿智与威慑,令人肃然。
“不要再叫我李昭南!”李昭南冷冷说,芷蘅微怔,随即敛眸,容色却显得坚决“奕王……”
“什么事?”李昭南静静看她。
帐内火光丛丛,突而昏黄黯淡。
李民与唐世言面面相觑,芷蘅却扬眸道:“你……你不能去,你这样的情况怎可能上战场?适才,你拿剑都会令伤口裂开,流血不止!这个时候,你却还要逞强?若有个万一……那我……”
她一声顿住,李昭南眸光一烁,狡黠一笑:“那你怎样?”
“我……”芷蘅咬唇,满眼柔情,漾作一泓红云,烧热脸颊。
她侧眸不语,泪意却隐忍在眼眶中。
李昭南平声道:“我不会败给霍乘风,绝不会!”
芷蘅抬眼看他,泪水终究跌落:“可是……”
她哽咽难言,唐世言淡淡一笑,拉了李民的衣袖,李民随即会意,恭声道:“奕王,属下与唐兄先行告退,准备明日一战。”
李昭南点头。
帐内顿时寂静如烟,火烛盈盈,燃烧成灰。
李昭南缓步走近芷蘅,望望帐口,玩味笑道:“如今只你我二人,说吧,那你……怎样?”
芷蘅一怔,嫣红容颜火烧火燎,她知道,他明知故问!
李昭南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