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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霞殿原是多么清和雅致的殿宇,今夜却注定要血流成河。
灯火依然如昼,李昭南踏进栖霞殿,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至。
脚下腥红的血水与冰泥交融,流淌成河。
李昭南望着眼前杀戮,冷冷一声高喝:“都住手。”
突兀入刀剑砍杀中的一声似乎格外刺耳。
顿时,早已杀变了天色的大殿内,一片寂静无声。
李昭南目光凛凛,扫视殿内所有。
血水如流,尸身横竖于冰雪中,剑光血光早已暗淡了月色,血腥之气弥漫如雾,刺鼻的气味令人几欲作呕。
持刀握剑的兵卫与黑衣人各为其主,各自退到主人身边,皆是一副誓死效忠的架势,似乎只要有一方一声令下,杀戮,便将再次上演。
李昭南目光终究落在大殿中央,踏血而立的男子身上,他面上黑纱由上而下,遮住他也许阴恶的脸,虽然黑纱遮面,却一身华贵,长身赫立,在这血腥杀戮之中隐隐的透出一股贵气。
杨芷菡站在他的身边,柳青色长裙扫地,裙摆已被血色染污,她唇角似有冷冷的笑,挑眉看着李昭南。
李昭南缓步走上前,目光映着血色月光,独有一分冷漠。
“我希望不是你……”李昭南的一句,令那人身子一颤,却看不见他黑纱下的表情。
“你竟知道我是谁吗?”那人的声音,嘶哑、粗糙如同自地狱而来,令人分辨不得。
唐世言奇怪的望望李昭南,李昭南于栖霞殿的部署,他知道,可是他却不知道,对于对方的身份,李昭南竟已经胸有成竹吗?
李昭南目光流动一丝不易见的明光。
“当年,我放你离开,你却……为何又要回来?”李昭南的话愈发深奥难懂,唐世言却随时警戒着周围一切。
李昭南眼光落在杨芷菡身上:“难道……便果真是为了这个女人吗?”
夜风吹荡那人面上黑纱,杨芷菡咬唇说:“李昭南,你不将我放在眼里,却有人将我放在眼里,哼,是真正高贵的人!”
李昭南自知她言下之意,乃暗讽他出身原是卑下。
他冷冷一哼,却不理她,月光在他的眼里变作一潭深水:“你不该回来的……你如今回来,朕却不得不杀你!”
“陛下……”唐世言欲开口,李昭南却挥手阻止他。
夜凉如霜,梅树上滴下一颗一颗水珠子,落地碎成血一般的颜色。
严阵以待的兵卫与刺客。
风荡起那人面上黑纱,李昭南一步一步向前,一字一字咬住:“二哥,一场大火没能要了你的命,你便不该再回来自寻死路!”
唐世言大惊,跟随李昭南多年的兵卫中亦有不小的震动。
二哥——李昭慧!
风紧迫,令黑纱荡漾在一片惊骇的目光中。
只见那人放开身边的杨芷菡,他踏上前几步,与李昭南仅仅一人距离,伸手缓缓拿下头上黑纱,黑纱随手落地,长发散下,遮住他半边脸。
那人抬头,目光与李昭南冷冷相对,血丝布满眼底,似交织了几世的情仇。
李昭南亦深深蹙眉,眉心间沟壑万千,无不深刻。
那人用手将散发向后挥去,露出另外半张烧伤的脸,烧伤的疤痕只从脸颊到耳际,可那旧伤覆上新恨,却显得无比深刻。
他目光灼灼,映着血光与雪色,苍茫与腥红,还是在那一瞬间刺痛了李昭南的眼眸。
“果然是你。”李昭南的声音缓缓的,不似他内心的奔腾。
“是我!难得三弟还认得为兄。”
眼前这人,正是大沅昔日不与争端的二皇子——李昭慧!
李昭南冷冷说:“当年,你所居府院在我大军未到之前便已经起火,大火烧了整晚,尸体一具具的都已经难以辨认,朕便猜到了这其中的用意,但因你从不曾参与皇室争斗,故而……朕饶你性命,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追查此事,更没有追踪你的行踪,可现而今你却为何……要回来……”
旧朝恩怨
“哼……”李昭慧忽然冷哼一声,随而仰天大笑,他望着李昭南,望着他似乎遗憾的目光,却冷冷讽刺,“你说得倒是情深意重,要不要我谢主隆恩呢?”
李昭南一怔,李昭慧突地拔出身边黑衣人腰间长剑,剑芒在夜色里耀眼夺目,眨眼之间,剑尖已直抵李昭南咽喉要害。
“陛下……”唐世言亦抽剑挺身。
李昭南再次拦阻住他,望着李昭慧冷酷的眼光,笑着说:“你以为你可以杀了朕?”
李昭慧冷笑:“既来了,便未曾想活着出去,况且……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哦?”李昭南乃马背之上得天下的王者,战无不胜的神话,而李昭慧却是从小游离于皇宫之外的皇子,从不引人注目。
李昭慧眼里露出几丝得意:“你以为你了解我吗?你错了!”
李昭慧剑身翻转,剑锋直逼李昭南而去,李昭南闪身避开。
“陛下,接着……”唐世言将手中长剑扔给李昭南。
李昭南翻身接住,转身刹那与李昭慧的剑相碰,火花四溅,电光火石。
栖霞殿殿前,刀光雪影映照着惨烈的一方,一声声刺耳的攻击,令唐世言紧张莫名。
他只见李昭慧剑风凌厉,攻势迅猛,招招致命,功力绝非泛泛。
难道,他们这么多年来,果真低估了这位深藏不露的皇子?
梅枝断裂在地,梅花片片飞起,雪屑冰凉在每个人的眼里。
李昭慧一剑避过李昭南的攻击,转守为攻,直刺李昭南心口,李昭南翻腕以剑身挡了,他停在一株梅树下,眼光渐趋冷酷:“二哥,果然深藏不露。”
“哼,过奖……”李昭慧手上加力,李昭南亦奋力震开他,跳出几步,“二哥,不要逼朕与你真的动手。”
“哈哈……你李昭南难道还会对我顾念着兄弟之情吗?你连生父和大哥都能杀,何况是我?我与你的情意深浅,我心中有数!”李昭慧剑指前方,唇角颤动,恨意分明。
李昭南只觉得他这一生唯一对敌人心软的两次,却都做错了!
一次是李昭慧,一次就是杨元恪!
他冷眉一横:“二哥,那么你便不要怪朕……下手无情!”
“我说了,你我何尝有情在?”李昭慧挺剑而上,李昭南抽剑抵抗,这一次,李昭南的剑,快、准、狠……
顷刻间,天昏地暗,他一剑劈过去,李昭慧闪身避开,李昭南忽然将手中长剑掷出,李昭慧翻身避开,忽然,身后又是一阵剑风寒冷袭来,李昭慧分心回身望去,只见李昭南自腰间抽出一柄寒光软剑。
剑身纤薄,剑风却威凛。
李昭慧瞻前顾后之间,只是一个转身,掷出的剑便插在了他的腿上,他吃痛跪地,李昭南软剑随之而至,横在了他的颈侧。
李昭慧仰头看他,他居高临下的目光,如昔日一样冷无温度。
只是更多了几许怅惘。
毕竟时隔多年,每个人都在变,而当年奕王的无情剑下,今昔也见了一分犹豫。
他竟没有立时杀了他。
李昭慧挑唇说:“为何不杀我?”
“朕没有说不杀你。”李昭南面无表情,“只是朕不懂,你既已逃了,却为什么还要回来?”
这个问题,他今夜已经问过三遍,李昭慧冷冷笑了,看着他的眼光一分分复杂,随而缓缓转向了僵直站在不远处的杨芷菡。
月色下,她花容惨白,早已没了血色……
李昭南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冷冷笑了:“竟果然是因为她吗?”
李昭慧眼里变换着暗淡的光色:“你也未免太小看了我李昭慧!”
李昭南蹙眉,李昭慧冷笑,怅然目光望向天际,好像远端便有曾经可以追忆:“也对,你从小就小看我,从没将我放在过眼里,父皇如你一般,可是……你们却不知道吧?我刻苦习武,努力研读,若是没有碧霄殿一役,大沅也会有一场政变!”
说起往事,李昭南心里有一丝颤动。
李昭慧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这一切都可以如此轻描淡写的过去。
他看着李昭南,兄弟二人的目光里全然没有半点情意可言。
“这么说,你才是觊觎大沅江山已久的?”李昭南依然倨傲,口吻凉薄嘲讽。
李昭慧冷哼:“很可笑吗?告诉你,一点也不可笑,你以为只有你李昭南会养着唐世言一山的人?你以为……只有你李昭南拥有忠心耿耿的死士?你以为只有你……才会暗度陈仓?李昭南……别忘记了,你和我……是兄弟!性格迥异,野心却相同,这……有何可笑吗?”
“哼,你却比朕藏得还要深……”李昭南将手中长剑收起,面对这样的对手,长剑多余。
“再深……不也没有逃过你的双眼?我倒是也想知道你是如何想到是我?”李昭慧深深不解,他自以为掩藏得天衣无缝,可是为何,李昭南还是看出了破绽?
天色微微明了,近晨,冷气更加袭人。
李昭南望着天,背对李昭慧,李昭慧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可他的声音却冰凉如雪:“这有何难?江沄在临死之前,早已查清了许多事情,她以死换取你们的现身,她知道我多疑,又以死……让我相信孙如妍绝不简单……于是,我一番试探,女人终归是女人,被我稍稍一吓便露了破绽,所以我便开始疑惑,杨芷菡、孙如妍两个女人,即使她们再有本事,即使她们大事成功,那么……又何以服天下?况且我不认为她们会有这样的本事!”
李昭慧冷声说:“就这样?就能想到是我吗?”
“能让这些死士如此卖力的,能让朝臣对我针锋相对的,一定……有背景,一定是个人物,原本我以为是杨元恪,可是……”李昭南顿了顿,目光忽而落寞,自从他给芷蘅的信有去无回,李民亦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之后,他才想到了李昭慧。
“可是什么?”
“可是北冥发生了一件事,令我改变了想法,如果不是杨元恪,能有这样号召力,能够有这样皇家身份的人就只有……当年大火之中,逃生了的二哥你!”李昭南字字如刀,牙关紧咬,“可是二哥,你真的不该回来,你回来了,我便不得不杀你!”
大沅江山
“李昭南!”
忽的,李昭南背后一阵阴风汹涌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