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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父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支撑着头。
钟灵凑近了些才发觉钟父似乎是睡着了，大概是累坏了。她轻手轻脚关上门，这才再次走回钟父身边。
钟父一手支撑着头部，另一只手则放在桌面。钟灵这才发现，钟父手边摆放着一本小册子。她蹑手蹑脚拿起来，粗略翻了几页，几乎都是照片，这小册子其实是本相册。照片大多是黑白的，显然是拍的时间比较早，钟灵这才注意起照片的内容。
书房内光线并不好，幸好是白天，还不至于太暗，钟灵就着透进来的日光翻着相册。里头的人物熟悉又陌生，幸而她曾见过爷爷年轻时穿军装的照片，才不至于认不出来。往后翻有三四个小孩，和如今的模样虽然相去甚远，但钟灵猜得出那是父亲和三位姑姑小时候的模样。
当年爷爷还年轻，父亲和姑姑们也都还年幼，那时根本还没有自己，可一转眼，爷爷也已去世多年，而父亲和母亲……钟灵有些感慨，留意到钟父鬓边有些白光，细看之下才发觉是白发。她是父母的第二个的女儿，自己出生的时候，父亲母亲都已经三十出头了，而今自己早已成年，不知不觉都过去这么久了。
之前她一直怀疑父亲不是真正的父亲，可现在，不知为什么，她有种强烈的感觉，她甚至可以笃定，钟父和自己之间必然是有血缘关系的。而这些代表着过去的老照片，不论是出于怀念还是别的什么，至少可以证明钟父心中对这些亲人有着某种难以割舍的情感。
她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可她确信一定有。
屋外是炎热的盛夏，屋内的空调却恍惚有种深秋的寒意。钟灵走到门边的衣架旁，取下钟父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背后一沉，钟父忽而惊醒：“我竟然就这么睡着了，阿灵，你什么时候来的？”
钟灵站在一旁：“刚来没多久，看爸爸睡着了，就没打扰你，没想到还是把爸爸吵醒了……”
钟父注意到身后的外衣，眼神柔和下来：“就是打了个盹，你妈妈她还好吧？”
“妈妈睡下我才过来的。”钟灵犹豫了片刻，“其实是有话想和爸爸说，但是，如果爸爸累了的话，就先休息吧，改天也来得及。”
“是关于今天的事？”钟父心里多少有些数。
“嗯。”钟灵点头，“这事大概要从凌云那次订婚宴说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六章
几天后，当钟灵和钟母带着一车行李离开的时候，钟家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苏菁菁是被三姑推着轮椅送进来的。她两眼无神，脸上麻木得没有一丝表情，看起来没有一点生气。
苏菁菁一直想要入住钟家，幻想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多少有些悲哀的味道。
杨悦妍看起来很是畏惧那两人，刻意避开三姑和苏菁菁不说，连见到了都要躲得远远的。可几个人偏偏又是在同一时间上的门，在门口碰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随时都有可能擦枪走火。转念一想，必是那天三姑找上门去，发生了什么。
那天，钟灵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其实是有话想和爸爸说……”
“是关于今天的事？”
钟灵知道钟父已有所怀疑，索性和盘托出：“这事大概要从凌云那次订婚宴说起。那时我们去休息室找苏菁菁，正好撞上二姑姑和什么人说起爸爸，不免听了几句。大表姐也在场，我没想到她会把这事告诉苏菁菁，还引出了后头这些事情。我只听二姑姑她们在诋毁爸爸，却不知大表姐和苏菁菁怎么联想出我不是爸爸亲生的这一说……”
钟父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想必已经从徐靖雯那里得知了来龙去脉。“这件事情既然过去了也就算了，那孩子碰到这样的事情也确实可怜……”
钟灵咬了咬唇：“其实那天我也问过爸爸，我当然愿意去相信爸爸说的话。可是，就像三姑姑今天说的那样，苏菁菁不过比我大了几岁，其实大表姐也是一样的，我们都是差不多的年龄，虽然她们平时说话是没轻没重惯了，但在这种关键问题上，应该也不会信口胡诌吧？”
“你这孩子，怎么非在这问题上钻牛角尖呢？”钟父不禁起了疑心，“是不是还在外头听到了别的什么话？”
钟灵摇摇头：“爸爸，在你眼里，我们都是孩子，我这么说，你听着可能会觉得很幼稚。就好像小的时候，你们总骗我说是垃圾堆里捡来的，你们也许觉得有些话不适合让年幼的我知道，避而不谈对我而言才是最好的，可我却会因为这一句话纠结很多年，直到后来上了中学课本里学到相关知识，我才慢慢释怀。”
说到后来，钟灵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动：“所以这一次，我也不知道需要多久。可能在你们看来，只有苏菁菁这样直白的伤害，才算是伤害。”
他确实没有想过此事会钟灵造成怎样的影响，毕竟苏菁菁所遭受的太过直白，让人无法忽视。原先听到钟灵那一通电话，钟父多少有些想法。钟灵在电话这头说的话，虽然洗清了直接嫌疑，细想之下却让人觉得是在刻意套话。
可如今这一番话让钟父猛然意识到，那些流言本身对钟灵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其实就算钟灵真的听见了那些对话又能怎么样呢？以她对亲情的在乎程度，只会是像她所说的那样，认为她们是在诋毁他。反倒是杨悦妍和苏菁菁，怎么这么巧，偏生就会说出那一番话来？莫不是她们本就从身边的人那里得知了什么？
钟父的神情柔和下来：“你这性子和你妈妈如出一辙，有什么委屈都爱在心里存着。今天把话说开了也好，那两个孩子不懂事，她们说的话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往后要是谁再敢拿这个说事，你就告诉爸爸，爸爸给你撑腰，看谁还敢乱说。”
钟父放下警惕，钟灵也算松了口气，自然接连点头。
倒是钟父停了片刻，又接着道：“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钟灵没有说话，静静等待下文。
“苏菁菁确实是你三姑姑的女儿。这事我们明面上不说，其实私底下都明白。”钟父斟酌了一下语句，“眼下苏菁菁的情况，寄养在别人家里也不太好，我想要不就接来家里照顾吧。还有你大表姐，最好也一并过来。今天的场面你也看到了，以你三姑姑的性子，非得闹出什么事来。可你大姑姑也就杨悦妍这么一个女儿，接来咱们家，好歹我们看着，还不至于出什么大乱子。等这一阵过了，再送她们回去。终归是一家人，能息事宁人还是息事宁人的好，你觉得如何？”
把苏菁菁和杨悦妍都接来家里？算是变相的人质？钟父到底还是担心大姑和三姑知道太多，索性控制住她们的女儿，也算是提醒她们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钟灵半真半假地豁达道：“说起来还是挺讨厌她们的，不过我和妈妈下周一就要走了，眼不见为净，反正看不到，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这么快。”钟父显然也有些意外，一算时间，确实是下周一，“也好，出去好好玩，就当是去散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通通都不要想了。”
于是，当苏菁菁杨悦妍一行人来到钟宅的时候，钟灵和钟母正好上车。
杨悦妍因为此事，原本同她们一起出国的计划就此泡汤，只能一脸羡慕地看着她们离开。
钟母不是头一次坐飞机，却是头一次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尽管钟毓会在机场等候，钟灵还是一百万个不放心：“飞机上的时间过得还是挺快的，说是十三个小时，光是起飞前和降落后的准备时间就要一两个小时，实际上飞机在空中也没那么久，睡一觉就过去了。飞机上都有会说中文的乘务员，妈妈你不用担心，而且姐姐会在那边机场等着接机的。等上飞机就不能用手机了，等到了那边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不用担心时差，我等不到电话会睡不着的。对了，外套就放在外头，姐姐说刚下飞机可能会有点凉……”
“你不一起走？”
钟灵一愣，有些僵硬地转身：“你什么时候来的？”
声音的主人江亟此刻正站在她身后，他朝钟母礼貌地微笑：“钟阿姨。”
钟母早把江亟认作准女婿：“江亟，你来了正好，我女儿就交给你照顾了，要是有什么差池，我可第一个不饶你。”
江亟满口答应，搞得钟灵十分窘迫：“妈，你女儿有这么没用嘛，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钟母笑容欣慰，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地与二人告别进了候机室。
钟母一走，两人之间有片刻的沉默。
这事钟灵一直没对任何人说起，就连钟母也是进了机场大厅之后才知道的。越是亲近的人，往往越容易露出破绽，她既然要让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已经不在国内了，自然就不能走漏一丝风声。
所以当她得知江亟今天有事抽不出时间来送她，反而松了口气。比起骗他，不让他知道会更好一些。可钟灵没想到，江亟就算没有时间，也尽可能地挤出时间赶来机场。结果就有了现在尴尬的场面。
钟灵有些心虚：“还有些事没处理完，暂时先不走了。”
“我送你回家。”
“不回家。”钟灵当即否决，怎么能回家呢，一回家不就露馅了。
江亟侧了侧脸，似在询问。
钟灵还是解释了一下：“这事他们都还不知道，也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先什么都不要问，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好吗？”
江亟了然，还是蹙了一下眉：“不回家你住哪儿？”
钟灵一愣，她还真没想过。主要还是一直没觉得这会是个问题，毕竟这么多酒店摆在那儿。可仔细一想，住酒店似乎不太妥当。H市不错的酒店几乎都在那些名门名下，她这一住进去，保不准转眼就让钟父知道了。这竟然成了难题。
见钟灵不作声，江亟忽然开口：“要不，去我那？”
“好啊。”钟灵顺口就应下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