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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出发?”
“初十。”
“……路上……小心些。”
他捉住她的手,凑近她,低声道:“孩子满月的时候,记得书封家信给我,我在鄂州,会陪你一起喝那满月酒。”
她听罢,别转过头去,鼻子酸酸的,不去看他。
他俯下身,柔软的唇覆上了她的,内心忽然升腾出一股原始的欲望,周身燥热,吻着吻着,勉强离开了她的脸颊,急促的呼吸着,强压着想现在要了她的冲动。
祝九伸手抚着被他吻过的唇角,嘲讽似的笑了笑,道:
“你以为你走之后,我们母子还能平安的生活在岳府中么?”
此话一出,岳云微微一怔,眸中闪过一丝寒意,道:
“谁若敢动你,我必定……”
“若是你爹娘和你老婆杀了我,你又会怎样呢?”
“这怎么可能,你不要多想了。”
她缓缓将手放下,收起了笑,正色道:“是不是我多想,你心中很明白,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他听罢,沉默了下来。
她说得其实是对的,那晚,他亲眼见到李泊初一袭黑衣、想要持剑取她性命,若不是后来赶到的一批黑衣人,等不到他去救、祝九便早就没命了。那夜,他一怒之下,将李泊初杀掉了。
之后,岳飞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仿似这事真的与他无关一般。
可谁又知道、他会不会卷土重来呢?
还有李夫人和巩氏……往昔的种种,又怎能让他相信、她们会从此放过祝九?若是真的相信,又何必在这些时日都派军中贴身将士把守在西苑周围呢?他已经没什么可以信赖的人了,就连这些将士,也都是煞费了苦心、精挑细选出来的。
如果真的相信祝九会没事,他这么做、岂不是连自己都会耻笑了?
祝九不想再和他讨论下去,坦白道:
“无论如何,我不会留在这里冒险,更不能贸然出府、再让谁去半路杀我一次。我不是猫,没有九条命……岳云,你若真的在乎我,那么……就不要再留我,让我走吧。”
“你……走了,又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眼神空茫茫的,天大地大,可她真的不知、自己要去哪里了。
若是当初没有去做那些逼迫巩氏的事情,如今就能留下来么?和他在一起?和另一个女人去争一个丈夫?当他在前线打仗的时候,长年累月的独守空房、提心吊胆、日日夜夜的相思成灾?最后再在他被赵构陷害枉杀的时候、自己去寻一根白绫、自我了断,和他一起殉情?
若是不离开,便没有活路,就算巩氏、李夫人等人肯放过她,待岳云被杀头之后,赵构也一样不会放过她。
这一点,在她一嫁进岳府之时,便已经明白了。
她摇了摇头,重又恢复了坚定的神情。
无论如何,无论为了什么,她都不能、也不应留在这里的。
离开,是她唯一的选择。既然自己的选择这么少,又何必再去想其他无用的呢?
岳云见她如此,叹了一声,道:“就算你想离开,可你自己也说,一旦出了岳府,难保不会有人……”
“我活着,他们自然不会放过我。可如果我‘死’了,那就……”
“不许乱说!”他低声喝止了她,忽然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喃喃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九儿,我要你活下去!”
祝九轻轻抚着他宽阔的脊背,似在安慰的开口道:
“你放心,我不会真的死的,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你说,我一定会做到。”
“如果有一天,你在鄂州听到了我的死讯,那么……不要去找我,也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你就继续过你的生活,不要再想起我,也不要再去回忆。”
“……九儿……”他的手颤抖了起来,用自己的脸颊贴着她的,良久,重重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活着,什么都依你!”
有个丫鬟在门外打断了二人的对话,轻声道:“少爷,槟公公来了……”
岳云勉强冲祝九笑了笑,低声道:“是上面派人过来了,应当是为了孩子的事……你在这里歇着,我去看看。”
祝九点了点头,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他将床帐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为她掖好被子,转身行了出去。
待到了前殿时,槟公公已经和岳飞一行人等寒暄了一阵子了,见到岳云后,忙堆满了笑、冲他行礼道:“老奴见过岳少将。”
岳云一边大步行进殿中,一边伸手去扶他,道:“槟公公,快免礼。”
岳飞在一旁见他才来,不快道:“一回府就钻进女人房,这么晚才迎出来、成何体统!”
槟公公忙打岔道:“哎,岳元帅此话差矣,祝姑娘前些日子受了惊吓,连皇上都放心不下、亲自派了老奴和徳寂道长前来一看,岳少将担心内人多做停留,自然更是情理之中的事了。岳少将,不知夫人这些日子如何了?”
岳云微微摇头,道:“不是太好,孩子也不甚哭闹,母子都嗜睡,整日也醒不了多少时辰……”
说着,他看了看跟在槟公公身后的那个一袭道袍的老人,眸中闪过了一丝光泽。
道士听罢,接道:“那么,不知可否方便、让贫道前去一看呢?”
“自是方便,道士请——”
一旁的岳雷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哥,此事当真如此严重?”
岳云点了点头,道:“说来话长,稍后细细与你讲来。”
话落,大步行了出去。
岳飞神色复杂的看了看一旁的李夫人,冲槟公公冷淡的笑道:
“此事竟然连圣上都惊扰了?真是末将的不对,还望槟公公稍后见了皇上,请他放宽心,勿须为这点小事再……”
“哎,岳元帅这就太客套了,”槟公公一边行着,一边打哈哈道,“祝姑娘毕竟是皇上赐下来的,当初在宫里,她可是深得圣上喜欢,如今忍痛割爱赐到了岳府,自然是百般关切,若是祝姑娘有个什么闪失……。无论是不是身在岳府,皇上又岂会坐视不理呢?”
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
岳飞忙微微低头,应道:“公公所言甚是,是末将等一时疏忽了,才会让儿媳受了惊吓。”
“槟公公自宫中出来,此刻怕是还未进膳吧?”李夫人从旁随着,转了话题,“晚些若是不嫌弃,就在岳府吃些东西再回吧?”
槟公公一甩拂尘,笑道:“好说,好说!”
一行人说说笑笑,各怀心思的行到了西苑,槟公公一眼望见苑前那些值守的侍卫们,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冲岳云道:
“岳少将为了护夫人周全,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一旁的岳飞及李氏脸色沉了下去,岳云却不动声色道:
“让槟公公见笑了,请。”
徳寂进了西苑,微微蹙了蹙眉,自身后的包裹中拿出了一个罗盘,四下走了走,而后转头问:
“不知可否进寝室一看?”
岳云点头道:“道士请——”
说着,轻轻推开了房门。
徳寂在房中走了两圈,而后微微摇头,道:
“甚是奇怪,甚是奇怪!……”
岳云忙问:“道士,可是有何不妥?”
徳寂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槟公公,叹道:“确是不妥,大大的不妥啊!”
此话一出,岳飞等人皆是一愣。
徳寂又问:
“敢问贵夫人生辰八字、是何时嫁进来的?”
“这……”岳云听罢,不由得语塞,转头看了看李夫人。
李夫人忙接道:“哦,当初定请期征纳和吉日的时候,宫里曾将她的生辰八字交给老妇,若是未记错,应是宣和一年二月十七寅时。”
徳寂听罢,口中念念有词的算了算,摇头道:“不对,此生辰应不是真实生辰。”
槟公公干咳了两声,道:“这会不会是李老夫人记错了?祝姑娘不就在寝室之中么?岳少将,此事怕还得劳烦您了?”
岳云点了点头,几步进了寝室,隔着那厚重的床帐纱幔,轻声唤道:
“九儿,你可是醒着的?”
祝九将手伸了出来,淡淡道:“醒着呢。”
“你的生辰八字可否告知这位道士?”
祝九想了想,道:“你让他走近些,我要单独和他说。”
“这……”他想了想,只得转头道,“劳烦道士上前几步,内人要单独告知于你。”
说着,后退了几步,冲徳寂做了个请的手势。
180。第四章 征途踏尽戏裳红…第179卷 第八计:绝处逢生(1)
岳飞冲外面的丫鬟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槟公公上茶?”
这边,徳寂入得寝室,在离床榻几步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恭敬道:
“夫人,贫道已在此,愿闻其详。”
“你再走近些。”
徳寂听罢,又向前走了两步。
祝九笑了出来,道:“就算我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诉了你,我怕你也算不出来。”
徳寂听罢,心中微微不快,道:“夫人此话怎讲?”
祝九放低了声音,道:“你听好了,我的生辰是——公元一九八。九年,九月九日九时,因为都是九,所以,家人就叫我——‘祝九’。”
寝室中,恢复了一片寂静。
良久,祝九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问:
“怎么样,道士,你能算的出来吗?”
徳寂的手颤抖着,极低的开口道:“敢问……夫人是如何到得这里的?”
祝九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那么,可是为了何事而来?”
“你在担心什么呢?”
“夫人又在担心什么呢?”
“你担心我会改变历史?”
祝九不答反问,神色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