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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却什么都不见了。
最最可笑的,是她连失去的理由,也都找寻不到。
于是,她在晨起困倦的瞬间想起他,在无止无尽清理书籍时疲惫的倒影中想起他,在睫毛和双唇被水润湿的干涩中想起他,在碗筷和饭菜的无味中想起他……
每每想起,就会自问:到底是因为什么呢?他这么毫无缘由的绝尘而去、再未露面,到底……是因为什么?
时间就在这样的思量中逝走,大婚近在眼前,她却觉得疲惫。
曾经,一个绝美如仙女般的女子对她说过: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已忘记了自己是谁。那时候,那女子一袭郁金长裙,肩披幽紫薄纱,乌黑的长发绾成繁复的追云髻,望着她的目光冰冷却又如清泉般透彻。那个时候的祝九无论如何也不能明白,怎么会有人能够忘了自己是谁?可三年后的今天,她终于懂了,原来,人真的是会有这一天的——走着走着,就累了,再也不想继续,再也不想坚持,疲惫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想记得。那女子说的很对,当一个人活得太久的时候,就再也不想知道自己是谁了,只有这样,才会稍稍的开心一些吧?
至此,她才终于发现,她也终于如那时候的金澜一一般、再也不想知道自己是谁了。
再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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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都备好了,你该……该去迎亲了。”
巩秀娟迈进房间,望着端坐在木桌前的岳云,说着说着,声音轻了下去。
岳云起身走近她,劝慰似的冲她笑了笑,柔声道:
“怎么,你吃醋了?”
她低下头去,咬了咬嘴唇,道:“没……没有。多了一个人侍奉相公,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吃醋……时候不早了,快去吧。”
“恩……”他点点头,接过她递上前来的那红色绸缎,将它斜斜披在了肩上,绸缎正中的大红花朵、正好垂在了胸前。
她抬手,极其轻柔的为他整了整衣襟,勉强扯出一抹笑,道:
“好了,走吧。”
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的,看了看她,而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院子内外,一片红彤彤,下人们来来往往,热闹不已。
她的心却就此冷了下去,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坚毅背影,视线不由得模糊了。
今后,会有一个陌生的女子进了这府邸、与她同享一个夫君了,又是上面大张旗鼓赐下来的,她的心犹如刀割一般疼痛,今后的日子将是多么的难奈?可纵使如此,她也不能退后,只能强撑着走下去,不是吗?
祝九头上沉沉凤冠,顶着大红盖头,听到那声“起轿~~”,忽然思绪恍惚了一下,仿若望见了当年崎荀门外的何安……
原来,真的是有报应的。
原来,真的是有轮回的。
从未想到,自己会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以这样的姿态上了大红花轿?
轿子那一头的男子曾经熟悉、如今却又那么的陌生,他俊美温和,可她对他的所有记忆都早已变得模糊,唯一觉得真实的印象、便是他在宋高宗座下那抹淡淡的、毫无温度的笑魇了。
可是,他确实是救过她一命的人,也确实是曾经带给了她那么单纯的、没有任何杂质的快乐时光的人。他曾为了她挨过不止一次军杖,曾为了她差点被亲生父亲杀头,还曾经毫无缘由的忽然拉住她的手、略带羞涩的望着她、欲言又止。
如果是当年那样的时候嫁给他,她定会十分开心吧?
可是,随着时间的洗涤,随着她后来遭遇的种种,那些片段便早就好像梦境一般虚幻了。
况且,如今的他,早就娶了正室,听说那女子还是个如花美眷,小两口本应该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她却在这个不对的时候、无端插了一脚进来,此刻,他又该作何感想呢?
眼眶湿湿的,可她却努力睁大了双眼、不让那些泪水滑落。触目所及一片红艳炫美,可内心所能感受到的却只有一片灰白朦胧、千古荒凉。轿子颠簸着,鞭炮锣鼓齐振天,渐渐耳旁传进越来越多的欢声笑语,该是出了皇宫、到得临安街上了吧?
萧峒呢?
他又在哪里?
会否亦混在这些看热闹的人群中、无谓的望着她的大红花轿?
可是,他再也不会自某处闯出、将她拯救于苦海了。那个昔日肆意骄纵她哭笑怒骂的人,那个昔日为了她一个小小要求、不顾生死的人,那个昔日坐在马背上玩味笑着、伸出手拉她上马的人,那个昔日在雨后林间对她千叮咛万嘱咐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端正坐着,双手柔顺的交握着放在腿上、紧紧攥着腕上那个锦绣荷包,那里面,装着萧峒送给她的小兔子。她缓缓闭上了双眼,紧紧咬着下唇,喉间不知是嘶哑的哀鸣还是沉闷的抽泣,总之,忍得那么辛苦,可她还是忍不住的哭出来了。
轿子颠颠簸簸的行了好久,终于听到轿夫在外面大喝一声道:
“停!”
“新郎接新娘下轿!”
轿帘被掀了开,一丝光亮洒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只宽厚的手掌。
她伸出手去,将手搭在了他的手中,屈身缓缓行出了轿子。
她的指尖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岳云轻握着她的手,心中没来由的一紧,忍不住侧过头看了看她。
那娇小的身形被大红盖头遮掩着,亦步亦趋的紧紧跟着他。
就像多年前、她曾陪他走过的那段林中路途一样。
今后的半生浮光中,她也将这样的陪着他、走完剩下的那些路途吗?
想罢,心中忽然觉得暖暖的,分外踏实,竟是暂且忘记了心中的那些疑惑和隔阂,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
她感觉到他的指尖轻轻颤了一下,掌心的温热缓缓的自他的手中传到了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竟然不觉得那么的冷了,就像……曾经萧峒握着她的手的那些瞬间一般。
“迈过火盆!~~”
“走过布袋!~~”
岳云小心翼翼的搀着她,放缓了步子,直至二人自府邸大门迈过了每一道门槛、穿过了每一条回廊、跨过了每一个屏障。
“止!”
司仪高声道:
“一拜天地!”
她的手倏地自他掌心抽离,站开了两步,与他一同向厅门的方向拜下去。
他的心,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二拜高堂!”
岳云瞥到了坐在侧座的巩秀娟,一阵难奈,微微垂下了眼睑。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有人上来、轻轻拥着她,扶着她向内室走去。
129。第四章 征途踏尽戏裳红…第一百二十八卷 似是·而非
好多人跟着进了来,还有小孩子在一旁嘻嘻哈哈的吵着要吃糖。好多陌生的声音在屋内说着各种吉利话,祝九被扶到床边坐下,微低着头,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耳旁的喧腾一下子远了去,房门被“吱呀”一声关上了,屋里恢复了一片静悄悄的,偶尔闪过一两声烛火燃烧的细碎之声。
“……。二少奶奶?”
冬溏见祝九径自不慌不忙扯下了盖头、随手扔到了一边,立刻惊讶的开口道。
祝九也不理她,径自踱到窗前,隔着窗缝悠闲望向了外面。
这一举动登时让她惊讶不已,忙自床上捡起红盖头、递到祝九手中,道:“二少奶奶,您这是做什么?新婚之夜,岂有新娘子自己就……”
“……”祝九回头,冷冷的看了看她,嘴角微微上扬着,一脸的漫不经心。
让冬溏将剩下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冬溏,你叫冬溏,对吧?”说着,祝九坐在了靠墙的木椅上,随手自木几上拿了几颗喜果,径自吃了起来。
“对…对……二少奶奶?……”冬溏见她又翘起了二郎腿,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竟连接下去该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跪下。”淡淡的声音传来。
“……”冬溏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祝九。
“没听到我的话?我让你跪下。”
“二少奶奶,奴婢并未说错做错,为何让奴婢跪下?!”
“你不跪,我有的是方法让你跪。你只要告诉我:跪?还是不跪?”
冬溏沉下了脸,收敛了仅有的一丝笑,道:“皇上吩咐奴婢过来伺候二少奶奶,奴婢便当竭尽心力,二少奶奶有做的不妥的,奴婢自当提点,又有何错?如今二少奶奶无故罚跪,奴婢恕难从命!”
祝九依旧面色平静,未再说什么。又吃了几颗喜果,觉得无聊,便走到了镜台前,拿了烟黛、取了盖在盘子上的红色锦帕,用挑灯的小木棍挑着一点黑色烟黛,歪歪扭扭的在锦帕上写道:
“门前若无东西南北路,此生可免悲欢离合情。”
眼前,似乎浮现了那些往昔,与昭华的,与那时的岳云的,与萧峒的……
还有……萧峒紧紧握着她的手、信誓旦旦的对她说出那个约定的一幕。
他端坐拿笔的样子,他饱墨凝神的样子,他斜睨浅笑的样子,他顿书轻叹的样子……
那样的模糊,可却止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回想。
他这么的看重约定,可如今却竟然爽约了。他真的在意她么?若是真的在意,为何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再不出现了?
随手又扯过另一个盘子上的锦帕,依旧挑了烟黛,继续写道:
“门前若无东西南北路,此生可免悲欢离合情。”
刚刚的情景,便又在眼前浮现了一遍。她甚至学着他当初的样子,连勾画顿笔时眼角眉梢的每一个神情,都竭力模仿着。
仿似在这一刻,自己已然成了他。
扯过第三个帕子,继续写。
第四个帕子,还是写……
冬溏站在祝九的身后,眼看着她一张又一张的写下去,写到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