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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靠在门栏边用枯枝捆绑的扫帚,沉着心将积水朝路边沟壑扫去。
一下,两下,扫帚似平稳的大桨,他感觉自己在摇摆一艘木船。船下是澄净无澜的湖面,鱼儿嬉戏,水草飘摇,他晃荡着小船要到湖对面的塔中去找母后和哥哥。
疼爱他的哥哥们在离去前总会一个个和他道别,说的都是相同的一句话:“澈儿,好好照顾自己。”
那时他年岁虽小,但心里还是懂得这份感情的。
因记事起母后基本不在身边照料,他所亲近最多的,是哥哥们。缺少了母爱,他在内向与禁闭中成长,不愿多说话,只用双目遥观世间。
这一路走来跌跌撞撞,无人嘱咐他做的对与不对,原本善良单纯的少年在孤独与矛盾中成长,待哥哥们离开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人了。
直到套上命运那副沉重的枷锁,他也奔上了和哥哥们相同的路途。也许母亲生下他们并不是因为爱吧,所以有了讨债的权利。但能去到哥哥们已经去得的地方,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后来他又有了人的意识,一个和母后长得一样美的女子将他拉回了现实。女子教他说话,教他生活,他慢慢融入世间。他觉得,放弃过往的一切,重新认真活着的感觉也是不错的。
虽然一开始女子看他的眼神,嘴里喊着的名字显然都属于另外一人,她既给了自己全新的生命,只要能跟在她的身边,让她开心,他便心满意足。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息息牵动着他的心魂。那段与她走过中原大小山河的补魂时光,叹息幻境中宠溺而怜惜的吻,戎狄军营失而复得的相遇,天山狼窟风过雪痕的温存,使两人的心渐渐靠在了一起。
即便女子是世人口中的妖女,人不人魔不魔的怪物,他绝不会丢下她不管,再不会离开她,他的身与心,都是女子的。
“小澈哥哥!”灵动的叫声自耳畔响起,一抹跳跃的绿色映入眼帘。
少年收起回忆,抓起扫帚朝少女笑着晃。
“噗嗤!”少女天真浪漫,对少年这种独特的打招呼方式产生莫名的好感。
“你真是太有趣了!还有,这雨未停,你在冒雨扫些什么呢?有挖到金银财宝吗?”
明知少女是在开玩笑,少年却当真般摆手直指路上的积水:不是的,雨大路滑,别人摔跤就不好了。
他不是不会讲话,但除了她之外,他不愿出声做太多的交流。
有时苍白无力的解释还不如保持沉默。
“逗你玩呢!我当然知道啦!小澈哥哥菩萨心肠,以后会有福报哦!”
少女撑着油纸伞凑上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缝隙:“你看你都淋湿成落汤鸡了,发什么呆,快回家换身干净的衣服吧!”
靠近少年的瞬间让少女失神,她闻到一股独特的气息,空野旷谷中铺满的白色花瓣,干净的栀子幽香。
少年哪知道眼前活泼女孩的心思转换,点点头朝居住的小木屋走去。
此地是沿着玄河水波逐流的宁静小村落,少年用上好的狼袄卖了个好价钱,在村庄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购置了这间木屋。
才落脚不久,便极快适应这里的生活。平淡与祥和,用来对她的身体调养最为有效。只要她不再经受刺激,相信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木屋并未上锁,少年推门径直走入,少女收了伞,在门口踌躇。
小澈哥哥什么都没说也没啥示意,这样单独进入有点不好,但月余下来的守望,让少女敏感的心如小虫撕咬,想进去,想看看他生活的地方!
犹豫后伸手推入,绿色为房中带来了生机。
极为简单的小房,一间里屋一间外屋。外屋堆着木质小方桌,两个小矮凳,墙边竖着灶台,黑漆漆的大锅坚定地蹲在地洞里。
居住的环境和他一样,简单、纯粹。
少年快速换了件干净衣袍,从上到下都是素白素白的,在少女眼里却是融化冰雪的暖,和煦的暖阳与春风。她快速瞥了一眼里屋的布置,只有一张极为朴素的小床。
少女不是不知道他与别人同居,而且对方是个身份成迷的女子。村中的百姓每日都可看见小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过女子的身影常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难道她是夜间出来行走的鬼魅不成?而且只有一张床,他们晚上是如何休息的?
心中生疑,少女只能旁敲侧击:“你姐姐呢,不在家吗?”
少年微笑着摇摇头,点燃柴火要去烧水。
“我是说,小澈哥哥,我们认识也快有一个月了,你还没问过我叫什么名字呢?”
咿咿呀呀的期许,那女子并不在房中,好不容易的两人独处时光,少女决定好好把握。
少年又往地洞中添了一些干柴,火势哔哔啵啵冒了上来,他从水缸中舀了一勺水,小心翼翼倒入大锅。
我知道的,你叫绿儿。他伸手指指女子明媚的衣衫,眨了眨眼。
是呢!原来他早已知晓!原本担心少年不会说话的障碍成了有心插柳的暗示,现下少女为他不动声色的细心感到一阵欣喜。
想将话题继续,想更靠近他一些,绿儿热情地帮着少年煽火。
我做着就行了,你在一旁休息吧。少年搬出矮凳,拿过少女手中的扇子。
甜蜜加感动,绿儿笃定自己不会看错人,虽然他是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但与生俱来的公子气度,彬彬有礼的性格让她认定的这个男子是不凡的,甚至值得托付终身。
她向往村外的世界,想和他一同出去。
绿儿努力找些话和少年聊聊,刚到嘴边又被堵了回去。房中的雨声不知何时变得响了,绿儿没来由地怨起这下了不会停的雨。
原来房门露出半个角,雨丝趁机调皮洒入,她想去将其关上,谁知同一时刻一个虚无的身影自门中闪入。
鲜红的红,配上娇嫩的绿,不乡土的颜色,万绿丛中一点红。
绿儿被红衣女子的气场所震慑,愣愣着半天挪不开眼。女子妆容清淡,不,应该说并未施脂粉,却有种浑然天成的美。
这种美,出俗,不入世,可清纯可妖艳,加上她是一席鲜红,便是妖姬之美了。
“澈,家里来客人了?”女子起唇,在绿儿听来如临梦中,销魂蛊惑。
“莫莫。”少年张口的这句,便让绿儿觉得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原来小澈哥哥会说话!
“隔壁家的小妹妹,你好啊。”
女子嘴上是打着招呼,眼神却扫过少女直直看着少年,就如绿儿每日痴看着小澈哥哥一样。
少年接过女子手中的油纸伞,拿出干净的布擦拭她湿了的发。素手覆上他玉般的大掌,女子顾若流光,深情地看着少年,将旁人视若无睹。
孤男寡女同住一屋檐,只有一张小床,他们真的是简单的姐弟关系吗?这一刻,绿儿觉得自己完全被忽略了,就是一滩孤零零的空气。
大雨滂沱,雨势渐猛,绿儿觉得肚子里有几百只马儿在咆哮奔腾。她找了个借口,连偏爱的油纸伞都忘了拿,狼狈地摔门而出。
谁看不出情窦初开小女孩的心思呢。这样的心情,这样的年纪,每个人都有过。若拿精准的词语来形容,便是美好、初恋、难以忘怀。
对于倾心之人无法开口,怕告白之后对方不接受自己的真心又不知如何自处。只能将深沉的爱慕埋在土壤里,任其生根发芽,长出强壮的根茎,默默关注着对方的一切。
很苦、很涩,想起来又很甜蜜。
我的澈,也有其他女孩子喜欢了呢。
不是不吃醋,但正因为他是我的澈,骄傲之情油然而生,我们选择了彼此,从另一角度来说我也很有眼光的是不是?
至于入魔。
如意的力量疼得蚀骨,我只能在虚幻的境域中看到它的冰山一角——一个四不像的怪物,圆圆的脑袋,血红的鼻子和嘴巴。
当它有了现形的欲望,便会主动吞灭我的意识,此时的我是个载体,是个杀人的移动工具。
幽后魔灵重筑多年都不能成功,若知道我与如意结合,怕是会劈了九幽塔顶的大瓮不成,那下面集万世燃烧的熊熊地狱之火,也是枉然。
不谦虚的说,我便是幽后辛辛苦苦寻找的最完美的魔灵体了。
血如意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吃血,在有片刻宁静清醒的时刻,我不愿澈看到我即将发狂的模样,随时准备逃离,去兑现与如意订下魔鬼契约所需承受的痛苦与折磨。
吃掉别人的血,但不能杀害无仇无怨的百姓。不是和夏苍那个老头说过的吗?会悉数灭掉他辛苦建立起的南苍帝国。
所以苍国皇亲贵族的血液,至今喝起来还算香甜。
为了缓解身上的疼痛,我要在木桶中注入滚烫的水,将整个身体都泡涨到沸腾起来,热流游走,困住血如意的恶灵。与它合体的另一个后遗症,是我的身上出现了一条条血红的螺纹,红蛇吐信,孤寂的线状螺旋体爬满了全身。
那时我的气息很微弱,意志混沌,每次钻进木桶,一阵困倦围绕,然后双眼一黑,我沉沉睡去。
越来越无法清醒地去描述一件事,以自己的口吻。
女子陷入沉睡,少年熟练的将罗裙一件件剥离,似温室里的蚕虫,抽丝剥茧。
女子的藕臂无力垂落在床榻上,擦干的发恢复了光泽,少年上前嗅了嗅,是他喜欢的味道。夹紧光滑的双腿,少年使力将女子抬起,倾斜一个角度,下面春光一片。
即使已坦诚相对过,少年敏感的生理反应也算正常,此情此景之下他心系的只有女子的安危。痛她所痛,伤她所伤,他将女子抱入木桶中,着急地去看大锅里的水是否烧沸。
窗外风动,雨声滴滴答答。听在少年耳中,像心口裂了个缝流下潺潺血液。
他不是没尝过血的滋味,在天山上他宰过西域漠狼,在战奴营里喝过对手的鲜血,他想女子承受的痛苦要比他发狂时难受千百倍。
曾以为自已永远会做一具抽了魂的人偶,在被形体封印或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