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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明月看了老太君一眼,又看了老太爷一眼。总觉得,今日的老太君和老太爷都有些反常。如果是换做以前,老太君定是希望家和万事兴的。可是今天从一开始,老太君似乎都在针对大夫人。不光是老太君,连老太爷也是,甚至对林太师说话也不客气。
这是怎么回事?老太爷最注重门风,老太君一家和睦。无论怎么说,他们两人也不会对大夫人这般绝情才是?更何况,林家和秋家还是姻亲呢。老太爷的母亲可是林太师的姑姑。即便让大夫人脱离了秋府,还是斩不断秋林两家的姻亲之谊。
那么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老太君顿了顿,又道:“玉芳这些年在秋府都做了什么,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你这个当娘的,莫非不了解自己女儿的脾性?”
林老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大夫人被老太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不给情面,面上也很难堪。、
“娘,我做什么了?我嫁到秋府近二十年,将秋府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这难道错了?”
“是吗?”
老太君漠然,似乎还笑了一下。
“你是将秋府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但是你敢说你没有私心?不然,你今天回来做什么?”
大夫人一噎,脸上有种被拆穿的心虚。
林老夫人跟老太君同辈,自然是听不得老太君为了一个姨娘和庶女如此贬低自己的女儿,是以她立即梗着脖子道:“老太君,你这话什么意思?玉芳是秋府的大夫人,也是秋府的当家主母,她自然应该回来。”
“哦?你刚才不是口口声声说秋府待她不公,气得她回娘家了么?既然她如此厌恶秋家大门,还回来作甚?”
林老夫人不服气,“太君,话可不能这么说。仲卿宠妾灭妻也就罢了,可你呢,你可是长辈,也由得他们小辈胡闹?传出去,没得让人看了笑话去。”
老太君不在意道:“不尊公婆私自会娘家的儿媳妇,别人看笑话也是看林府的。”
林老夫人一气,“玉芳嫁到秋府,就是秋家的人。她…”
“你也知道她如今是秋家的人?”老太君反问着打断她,“刚才你自己不是还说过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古女子就该贤良淑德,谦卑恭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林府也是百年书香门第,怎么这闺阁子女自小就应该学习的三从四德竟都忘了呢?你出去问一问,有谁家的女儿嫁了人在夫家一个不高兴就自己收拾包袱回娘家去的?更何况,原本就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她这是生哪门子气?”
林老夫人气急咬牙,猛地看向秋明月。
“玉芳是长房儿媳,秋府的当家主母,可你们却让二房掌家,这让玉芳情何以堪?更何况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女,便是伤了手而已,有那么娇弱么?玉芳身为她的嫡母,难道连教育她的资格都没有了吗?你秋府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秋明絮突然开口了。
“林老夫人,容我提醒你一句。第一,刚才是您口口声声说五姐不知礼数败坏门风,甚至当不得母亲的女儿。而你这个时候又说母亲有教育五姐的资格。那么敢问一句,五姐今日的不知礼数有辱门风,是否得益于母亲的辛苦教导呢?”
少女清脆的声音落下,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她。她声音稚嫩,带着几分怒气,显得有些尖锐和逼人,让人无法忽视。在秋府,秋明絮一直是个存在感不强的人。从她一出生,姨娘就死了,被大夫人关在一个破院子里任人欺负了九年。好不容易秋明月救她脱离了苦海,她也心冷了,整个秋府,她就只粘着秋明月,对其他人都不甚亲近。
方才听林老夫人和大夫人合伙欺负秋明月,她老早就为秋明月不平了。可是秋明月制止了她好多次,她这才勉强忍耐。可是林老夫人越说越难听,她实在忍不住了,就站了出来。
林老夫人显然也没想到会突然迸出这么一个小女娃来,面色微讶。
“你是谁?”
“我叫秋明絮。”
秋明絮并不畏惧林老夫人,也无视房内其他人的表情,继续说道:“第二,是母亲自己心甘情愿放权给二婶子掌家的。秋家上上下下谁都可以作证,林老夫人若是不信,也可以问问您的两个滴亲外孙女,她们当时也在场的。您可以问问她们,到底是秋府欺人太甚,还是有人颠倒黑白得寸进尺。”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掷地有声。在寂静的大厅内显得异常惊人。林老夫人脸色沉了沉,显然并不知道有这回事。大夫人咬牙切齿,真后悔当年没有处理掉这个小丫头。
“娘,你别听这个小丫头片子胡说。她成天就喜欢跟在秋明月身边,还不知道被教成什么样子了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秋明月对长辈无礼不尊,你瞧瞧,她对你态度也是如此。到底是庶出的,上不得台面。”
秋明月原本还在担心秋明絮,听了这番话,她突然觉得好笑。大夫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明知道现在情况对她不利,她说两句软话也就罢了,偏偏说话还这么锋利,夹枪带棒的,时时刻刻就想贬低庶女以抬高她女儿嫡女的身份。好像全天下就只有她的女儿最尊贵一般。
不得不说,大夫人还真是愚蠢到家了,无药可救了。这种只懂得张狂蛮横予取予求的人,不是明絮的对手。是以她不说话,在一旁看好戏。
果然,大夫人话落,秋明絮便哦了一声,而且声调故意拖长。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大夫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也对,我是没家教。一个从小就被丢在破院里无人看管连丫鬟婆子都可以随意欺凌辱骂的人,又没有人教过我什么是礼教,什么是尊老爱幼,什么是对上尊敬,对下宽容。自然是上不得台面的。母亲说五姐不尊嫡母,对长辈不恭,有辱门风。那我这个从小就被当做丫鬟训练长大的小丫头,只怕能碍母亲的眼。所以啊,为了不让母亲以后在外提起我觉得丢了秋府和林府的面子,我还是不要脸皮厚的再贴上去叫一声‘母亲’了。”
她说话语气云淡风轻,几分嘲讽,几分不屑,几分鄙夷。本来这些话如果放在平时说出来,的确是对大夫人的大不敬。但是她又故意提起自己自幼的经历,反倒是让人同情怜惜了几分。
秋明月低着头,眼神里有欣慰也有叹息。明絮太过早熟,即便日后在这秋府不畏冷刀霜剑,只怕日后也过得不开心吧。
大夫人原本就气得不行,听了秋明絮这番话,更是气得想把她碎尸万段。她还没发作,秋明兰就低声斥道:“明絮,你怎么能这样跟母亲说话?”
林老夫人怪笑一声,“原来秋府是庶为尊,嫡为卑啊,今日我可算是见识了。”
老太君面色一沉,却听秋明絮忽而一笑,声音轻快道:“哎呀林老夫人,这话您可说错了。母亲身份尊贵,堂堂太师府嫡女呢,秋家莫不以之为尊呢。三姐和六姐也是嫡女,这秋府所有女儿,哪及得上她们半分尊贵啊?这自古就有家训,嫡女所受待遇包括吃穿住行诗书教义,都比庶女好上数倍。所以大夫人对三姐和六姐悉心教导因而属于对咱们这些庶出子女的教习也是应当的。只是我们本来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又没有了亲生母亲在一旁谆谆教导,这为人礼仪嘛,难免就有所纰漏。于我们自己嘛,勤能补拙也就可以了。怕只怕母亲太过尊贵,有了我们这些愚笨的女儿在身旁,日后怕是会遭人笑柄。所以啊,为了保住母亲的尊贵和威严,明絮便是再不舍,也不敢再尊大夫人为母了。”
她眼神诚挚,语气散漫不羁,偏生让人责怪不起来。
“没办法,谁让我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呢?刚才林老夫人和大夫人可是提醒了好多次了,我便是再蠢笨不堪,也得将这句话牢牢刻在心里不是?再怎么说,这也是大夫人的一番细心。作为卑微的庶女,应当以此为荣。所以大夫人和林老夫人放心吧,以后明絮一定遵从大夫人的教导,绝对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
秋明月险些控制不住笑起来,这个小妮子何时说话也这么犀利了?这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绝啊,语言顺畅,毫不停顿,句句贬低自己抬高大夫人,却又字字讽刺大夫人自以为是,就像高傲的孔雀一般,自恋自负,实际上却是外强中空,经不住打击。
大夫人估计已经快要气出心脏病了吧。再看大老爷以及老太君和老太爷,人人脸色不佳,显然因为秋明絮的话对大夫人更是痛恶厌绝。
林老夫人目光阴狠的瞪着秋明絮,“小小年纪这般伶牙俐齿,长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说什么没人教你,没人教能说出这些歪理来?果真是近墨者黑,跟着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学不到什么好的。这么小就知道和主母作对,长大了还不定得怎么样呢,我看啊,就该——”
“林老夫人是说我也该被逐出家门于宗谱除名么?”秋明絮眨巴着大眼睛打断她,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林老夫人顿时一噎,有些气恨的瞪着她。
秋明絮忽然一笑,对着大老爷甜甜道:“爹,照林老夫人的说法。好像咱们秋府的庶女,都应该被从宗谱除名才对,不然的话,秋家百年门风,估计真的保不住了。”
大老爷原本铁青的脸色更黑了,若说原本他对林老夫人还有几分尊敬,此刻便是半分顾忌也没有了。
“我秋家的女儿如何,还用不着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外人?
林老夫人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背过气去。
“秋仲卿,你说谁是外人?”
大老爷并不畏惧,“这里谁不姓秋,谁就是外人。”
林老夫人这次是真的震怒了,“你,秋仲卿,你别欺人太甚。”
大老爷还没开口,秋明絮又说话了。
“哎呀呀,林老夫人,您可别生气,您年纪大了,千万不能与我们这些小辈计较。没得伤了自己的身子,说出去,大夫人又要说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