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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画画难道不用毛笔么?”太后看得聚精会神,她知道贺莲房是个聪明的,否则当日她那骄傲冷淡的儿子也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这半年多来与贺莲房的相处,更是让太后觉得她与一般的庸脂俗粉大大不同。所以对于贺莲房今日的才艺展示,太后还真是一点都不担心。
青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不知道这姑娘想怎么做,但却充满期待。她总是能给他超过预期的结果,这次想必也不例外。
焦尾琴被送上,贺莲房优雅落座于琴凳之上,纤纤十指柔嫩如葱,轻轻放到琴弦上。她不着痕迹地用余光看了众人一圈,却从十一公主脸上看到了一抹笑容。
十一公主在笑……这是为何?按理说,她应该生气才是呀!
没有时间给贺莲房多想,素指轻拨琴弦,流水般悦耳的天籁便汩汩沁入众人的耳朵。她自幼习琴,重活后更是刻苦,常常练到指腹流血而不自知,虽然不会歌舞,但若论琴技,天底下怕是难以找出能与她匹敌之人。弹琴,讲究的是天分与努力,这两者贺莲房都有,她甚至比寻常人更加用功,是以这琴声一出,便如勾魂般震慑住了大殿上的人。
没有人出声,因为怕打扰到这阳春白雪的琴声。只看那双白皙纤细的手在琴弦上拨动,便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贺莲房气质出众,便是只坐在那儿,都叫人觉得与众不同,何况此刻她还是主角儿。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了一只蝴蝶!
这只蝴蝶在大殿里飞了一圈,竟停在了那铺满墨水的砚台里!随后蝴蝶越聚越多,终于将整张桌面铺满!
琴声从泉水淙淙变得格外柔和,其中甚至带着活泼的味道,就是不去看弹琴之人的表情,众人也能从中感受到琴所带来的情感。贺莲房善观人心,这琴声虽转为轻柔,但却蕴含不同的味道,只是今日乃是个好日子,不适合弹些悲伤的曲子。即便如此,已经有很多人露出了幸福向往的表情,就连素来看不出什么情绪的青王殿下,此刻的眼神也非常柔和。
蝴蝶吸足了墨水之后,竟飞到了那两张绢布之上,它们一会儿变换阵型,一会儿静止一会儿展翅,众人紧盯着这神奇的不可思议的一幕,可就在这时候,“嘣——”的一声,焦尾琴的琴弦竟齐刷刷断掉了!
贺茉回与贺莲房猛地站了起来,青王放在案上的手握成了拳,太后更是神色大变!唯有十一公主笑得更加快活!
贺莲房明白了!她知道十一公主方才为何笑了,想必是这琴被做了手脚!小小年纪,当真是好缜密的心肠!竟然没有在一开始便让琴弦断裂,而是在她弹奏到一半的时候!只要她停了下来,即便不是自己的原因,这名声也别想挽回了!世人可不会去追究真相,他们只要知道,平原公主在皇宫大殿的宴会时奏琴,结果琴弦尽断,不仅没本事,还不吉利!
画正到最关键的时刻,绝对不能乱、绝对不能断!
说时迟那时快,早在大脑想清楚的前一刻,贺莲房猛地站了起来,推开置琴的紫檀木架,莲足轻巧一踢,便将焦尾琴竖了起来,然后迅速单手抓住琴弦,将琴弦置于指缝之间,向下一拉——琴声骤停又骤起,那“嘣”的不和谐之声,反倒成了曲子的转折之点。曲风变得开阔宏伟,隐隐有车马嘶鸣,刀剑兵戎,盔甲呐喊之声,令人如同置身于战场之上,沙场点兵,金戈铁马,气势如虹。蝴蝶振翅的声音亦变得快速许多,贺莲房抱着琴转了个身面对屏风席地而坐,动作大方敏捷,丝毫不显狼狈,反倒有种英气。
直到尾音落定,犹然绕梁三日而不绝,成群结队的蝴蝶散去,屏风上赫然龙凤呈祥,龙啸天,凤栖梧,甚至还有六个狂而不傲的大字:大颂千秋万代。
贺莲房放下焦尾,起身整理衣裙,盈盈下拜:“莲房献丑,中途琴弦骤断,还请皇上降罪。”
“降罪?朕今日可真是大开眼界,又怎会降罪于你?恰恰相反,朕要重重地赏你!”皇上看着那龙凤与颂词,龙心大悦,莫说贺莲房反应迅速竖弹古琴,便是她表演失败,叫他看见这画,这字,他也不会生气!
这个回答正是意料之中,贺莲房又深深拜下去:“多谢皇上隆恩。”
她回到太后身边之前,用漆黑无比的凤眼悠悠的望了十一公主一眼,对方原本满脸的跋扈之气,被她这么一看,竟浑身打了个哆嗦,随即觉得自己这样未免太过脓包,又强撑着瞪了回去,可惜外强中干,实在起不到什么吓人的作用。
贺茉回与贺兰潜吊在半空中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去,青王的拳头也微微松开,他端起酒樽轻呷,眼底满是赞赏。
太后高兴极了,不住地拉着贺莲房夸她,又着急地想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都立冬了,哪儿来的蝴蝶呢?这些蝴蝶又为何会去砚台里头滚墨汁,又为何成群结队聚在绢布之上,更甚者,甚至还能依照贺莲房的心意画出龙凤呈祥?更遑论那六个大字了!这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办到的事情!若非与贺莲房相处了这么久,太后真要觉得眼前这丫头不是凡人,而是天上的仙人下凡。
听了太后的问话,贺莲房轻轻一笑,其实这琴中画,听似高雅,看着也震撼,但实质上却非常非常的累。蝴蝶是玉衡带领暗卫去终年温热的一座山上捉的,满满的捉了好几大袋,而天璇摇光在铺绢布的同时,将她们袖子里早就准备好的药粉撒了上去。
第117章 本性难移被罚紧闭
绢布是一早便准备好的;宫女们下去准备绢布的时候;贺茉回便将早已做好手脚的送了过去。贺莲房用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在上头滴上了结合陆妈妈与陈太医两人之力研究出的药水;这药水无色无味;但对蝴蝶有着极强的吸引力;只是药水挥发的非常缓慢,而贺莲房弹琴候蝶的时间掐的刚刚好。而后借由天璇与琴诗二人铺上绢布,蝴蝶自然便会按照药水所涂抹处停驻,墨水与药水结合;稍等片刻便会一一显现出来。而磨墨的砚台里头则注入了另外一种药水,这种药水发挥性强,可以极快地将蝴蝶吸引过来,随着墨汁里的药水消散,绢布上的药水却渐渐开始张扬;蝴蝶察觉到那味道,自然会成群结队的飞过去。
只为这两幅绢布,贺莲房一夜未曾合眼,她先是用毛笔沾着清水在绢布上描绘图像,然后再一点一点把药水滴上去,还要计算好展示才艺的时间,可以说,这琴中画只是看着光鲜亮丽,其中的辛苦却不为人知。倘若这其中出现任何一点纰漏,今儿便是贺莲房丢大丑的日子。所以在决定表演琴中画之前,贺莲房便已经试验过了几次。可由于药水调配与捉蝴蝶都不容易,所以贺莲房都在有意的控制药水用量以及蝴蝶的数量。好在每次试验都圆满成功,也不枉她准备了这么久。
只是这样的真相,她不必向太后言明,还是留一个美好的幻象给她老人家吧!“太后娘娘,这可不能说,莲儿还要借着这本事,日后再讨您欢心呢!”
太后也并非真的想知道,这样的才艺,世上会的人还是越少越好,随意说出缘由,怕是又有人要兴起效仿之风。于是她笑道:“皇上,莲丫头今儿这表演,你认为如何?”
皇上被那大颂千秋万代的马屁拍的正舒服,贺莲房又是他心腹大臣的掌上明珠,自然是点头如捣蒜的夸赞:“真是妙、妙、妙!妙极了!贺卿,你有这样的一个女儿,当真是好福气呀!”
贺励从席中起身微微拱手:“多谢皇上夸奖。”他脸上还是严肃的,可心底已经笑开了花。
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出人头地,被人夸赞呢?贺励自是也不例外。
“诶,说起来,那把焦尾琴怎地突然断了?”十六皇子哪壶不开提哪壶,皱着眉头想,同时也大声的把自己的疑惑给说了出来。“焦尾琴可是上古名琴之一,天下间仅此一把,父皇不是还准备将此琴送给平原姑姑的么?如今琴弦已断,又该如何是好?母妃还在世的时候,曾经跟儿臣说过,焦尾琴入水不湿遇火不焦,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怎地这宝物不惧水火,却嘣的一声断了?”
要不是大殿上的人太多,贺茉回真的想给十六皇子一个大拇指!这厮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犀利了?难道爹爹的教导真的管用?烂泥也有扶得上墙的一天?简直是一大奇闻呀!
贺莲房也出声道:“十六皇子说得是,我在抚到琴弦时便觉得有些松散,中途琴弦更是齐齐而断,若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些。”
其实这些话完全不必说出来,众人心里都有数,定然是有人在这上头做了手脚。问题是,谁做的,又为什么要做,最最重要的是,要看皇上的态度,他愿意追究,才有追究下去的可能,若是皇上想要息事宁人,贺莲房也只有遵从的份儿。谁让他是君,而她是臣呢?
偏偏太后先一步开口了:“真是好大的胆子!这焦尾琴是当年先帝赠予哀家的。哀家琴艺不如莲丫头精湛,是以一直将其放在寿宁宫,甚少拿出。今日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将此琴赐给莲丫头,却有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在焦尾琴上做了手脚!”
太后是个极其念旧的人,她和先帝情深爱笃,先帝赠予她的定情信物被毁,自然勃然大怒。皇上一听这是父皇母后的定情信物,顿时也怒了:“查!来人,将先前送琴上来的宫女拉上来!”
“不必这样麻烦。”突然,青王开了口,他微微向后一瞟,淡淡地道:“天枢,你方才都看到了些什么,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他身后便倏地出现一名身着青色锦袍,袍底绣着踏雪麒麟的高大男子:“回王爷,属下见到十一公主偷偷地将琴弦割断,然后将断弦互相缠绕,做了掩饰,又让宫女送了大殿来。”
他说话语气刻板平淡,仿佛在学话一般。贺莲房一听他的名字,便知道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