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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大婶如果不想闹出人命的话,帮忙把烛台端过来,将这些银针和刀片过个火!”殷璃飞说话间将一个布袋在床头摊开,里面赫然呈现一堆银针,还有薄如蝉翼的刀片。
她上辈子虽然主攻中药,但是解剖学也是必修课。可是真的上手,加上上次给哥舒璟缝伤口,这怕是第一次准备在人身上动刀!望着床榻上头包布巾,满脸汗湿不省人事的严家嫂子,殷璃飞稳了稳心神。
“章婆——”严家二婶子半晌回神,下意识就扯了扯身边的章稳婆,压低声音跟她说了几句话。年近六旬的章稳婆听了,满脸的皱纹却是疏松开来一些,便应声道:“老婆子接生四十余年,可以担保说,如今这大人和小孩怕是只能保住一个。姑娘的意思是能一起保住?如果没有绝对把握切莫耽误了时间,闹得一尸两命!”
“人命关天,晚辈心里有数!”殷璃飞抬眸看了章稳婆一眼,眼神坚定。但也只她自己知道,她坚定的是什么。
章稳婆看了殷璃飞一眼,布满皱着的眼睑间一双老眸精光一闪,便直接走到一边去端烛台:“她二婶,再去端热水!”章稳婆说来对殷璃飞其实不陌生,今天她的药种可不就是在她家进的!
殷璃飞这边已经开始给产妇解衣衫,见得产妇身下的血水,又探了探她的脉搏。而后顺手接过章稳婆已经烤好的银针,一一刺进产妇的各处大穴,最后才拿出出门时带着的瓷瓶。将盖子拔开,便有异样的药味传开。
章稳婆一直在注意殷璃飞的动作,见她拿出的东西不禁好奇。紧接着又见她折了带来的植物茎叶塞进瓶子里一番晃动,不多时,瓶子里透出的气味便又改变。最后,殷璃飞用银针刺进瓶子里,在产妇腹部进行针灸。
“刀!”一切准备就绪,确定麻醉剂应该起到了作用,殷璃飞才说。
……
屋外,哥舒璟的眸光落在人影投射的窗户上,不时就见忙碌的妇人一盆盆清亮的热水端进去,而后又端出血水。这家的男人和亲戚此时都缩在墙角,其中作为产妇丈夫的严三儿正打着瞌睡口角流涎。年迈的那个,也是频频点头昏昏欲睡。
他自然明白殷璃飞想让他跟来看什么,可是,有些事他们的立场根本就不同,却也无法跟她解释。
不是他觉得身份不同看不起她,恰恰相反,他觉得作为上位者,想要国家太平昌盛,各种声音都必须得听。
他府里的姬妾很多,但生孩子这种事情,他都还没有着重考虑过。因为对他来说有太多事情,比这些所谓的繁衍子嗣更重要……倘若,他自己都不能在这世道安然立足,那他的后代,又将如何自处?所以,如果他没有能力庇护,那么不如不要!
“啊,杀人啦——”
正在这时,一声尖叫传来,紧接着是木盆摔落的声音。哥舒璟猛然回神看去,就见得一个妇人惊慌失措的自屋里冲出来。
“二婶,怎么了?”原本缩在墙角的男人这时也跟着惊起迎了上去,期间都还忌惮的看着哥舒璟。
“杀杀杀……”严家二婶子只觉腿脚发软,依到自家儿媳身边,颤抖着手指着屋内,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别吵嚷,胡说什么!”这时,章稳婆跟着出来,对着院子里众人就是一顿呵斥。转而望到院子优雅立着的人,眸光一闪,跟着掀帘进了屋。院内的男人见章稳婆出来,不禁面面相觑。但章家的老郎中世代在村上行医,女子也是世代接生,一直颇有威望,她的话基本没有人敢质疑。
“哇啊——”突然,一声微弱的嘤啼传来,正纳闷的院内人眸光同时一亮。
“生了,生了!”
“生了什么?”严三儿赶忙朝着屋里喊,满脸的期待,已经忘记院内还有一个哥舒璟。
章稳婆转身快速进了屋,正见得殷璃飞抱起的新生儿,不禁眸光一闪,心底跟着一阵叹息。殷璃飞却管不上别人的情绪,轻而快的将婴儿递给章稳婆,就赶紧帮严家嫂子缝合伤口。
章稳婆看了眼殷璃飞,这才清洗了孩子,裹上襁褓出了房间。严三儿一见章稳婆出来,赶忙又凑了过去急匆匆的要看孩子。当掀开襁褓,原本满脸的笑顿时僵住。
一旁的严家二婶见得严三儿的脸色,也上前看了一眼,继而也是淡了眸色。院子里其他人不用多问,已然知道严家嫂子又生了一个闺女。
038章 哥舒去向
不多时,殷璃飞抱着戳了个短根的花盆从房里出来,瞅见严家人的脸色,忍不住开口:“严大嫂算是捡回一条命,看在是为你们严家繁衍子嗣的份上,希望你能有点良心,这几天善待她!她如果没有了,你的儿女便也没了人照顾,累的不还是你自己!”
说到底这些是人家的家务事她本不该多嘴,但终究她费力救了人。大道理不指望这个男人能懂,就拿出现实的问题让他顾忌吧!
殷璃飞说完也不管严三儿什么神色,径自拾步离开。而后发现,哥舒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看了一眼露白的天色,尹无烟便往自家走去。谁知这才出门,就见得自家院墙边立了两个人
只见院外两人一人拿着舀子往身边簸箕里的淤泥里搅拌,搅拌均匀了便将搀和了草屑和石灰粉的淤泥往她家破墙缝上糊,另一个则拿着铲子笨拙却仔细的抹着平。这两人正是秦子睿,一并昨天要给她把脉的人。
秦子睿一边糊墙,还不时忌惮的望着屋里。不经意一回眸,看见殷璃飞惊讶非常:“殷、殷姑娘!”下意识看了眼殷家院子,又看看严家的,便仿佛明白什么,昨夜严家那么大动静,他们也都听见了,于是道:“殷姑娘伤势未愈,却又急于救人了吗,姑娘真是菩萨心肠!”
听见声音,凌夙锦也跟着从地上直起腰,一双清亮温润的眸子便望向殷璃飞。见得她手捧花盆,一脸倦容,便是友善一笑。可他那种油然而发的儒雅气质与他此时操舀子和泥巴的形象可真完全不符,尤其他俊雅的脸上因此还沾了一点污泥。
殷璃飞听得秦子睿的话不禁想笑,一时看看卷着袖子竖在墙边很是拘谨的秦子睿,一时看看凌夙锦,还没有说话,就听秦子睿又说:
“殷姑娘,那个……昨日小生鲁莽,这里向你致歉了!不知道姑娘有伤在身,家里可有处理不了的粗活让小生尽力以期弥补……”
“不用了,就这样吧!”殷璃飞淡淡的说着就绕过两人径直朝自家大门走去,本就有伤在身,加上一夜没有睡,她现在只想进屋好好睡一觉。
单看这个墙,还有他们之间少了一个人,殷璃飞估计昨天那个伤她的人也被百里邪惩治的不轻。怎么说也是左邻右舍的,秦母在他们家最困难的时帮过她们不少忙。不能因为人家儿子和朋友好心办坏事,她就不依不饶了!好在,他们还有诚意,知道用实际行动弥补过错。
“诶,殷姑娘?”秦子睿见殷璃飞不冷不热的样子吃不准她是个什么意思,当即喊道。
“子睿,殷姑娘该是已经不生气了!”凌夙锦拉了一下秦子睿说,但追随殷璃飞进屋的眸光却有几分探究。
殷璃飞进得院子,一眼就看见百里邪抱着剑站在正卧窗户下,此时正冷冷盯着缝隙一点点被糊上的墙,恍然明白秦子睿刚刚忌惮什么了。
“飞儿!”兰氏听得声音,端着一碗犹在冒烟的粥出得厨房,脸上满是担忧。殷璃飞含糊的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主卧关着的窗户,回屋将前几天配制的药找出来让兰氏送去隔壁给严家嫂子服用,便又累及的睡去。
殷璃飞这一觉睡醒便是午后,却是被一阵异味给熏醒的。好在除了肋骨处牵扯时有轻微的疼痛,整个人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捏着鼻子出得院子,才走几步殷璃飞就惊呆了:“天呐,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临睡前还好好的院墙,这才半天的功夫,整个的都被糊满了泥巴,有还没糊好的地方,泥巴正顺着墙面往下流淌至墙角。正确的说,院内的整面墙都在往下流泥水。满院子现在充斥的全部都是河里淤泥的腐臭味,让人嗅之捂鼻。
而一身黑衣劲装的百里邪正站在墙边,手里拿着一个水瓢,还在将一瓢瓢的污泥往墙上糊。奈何污泥怎么也不听话,直接就顺着堆积的墙头往下流淌下来。
“百里邪,你在干嘛?”殷璃飞震惊的问。
听见声音,在院子里收拾药材的兰氏和百里邪同时回过头来。
“把墙糊高!”百里邪回答,经历昨天醉汉的事情,他觉得院墙有必要加高!
但心底此时却是苦恼的很,早晨他仔细观察隔壁的书呆子糊了半天,分明是照样做的,还问了淤泥的出处。可究竟哪里出了错,这一桶桶的糊了半天,为什么就是糊不好呢?
“把墙糊高?”殷璃飞错愕至极,再看一眼百里邪的杰作,觉得绝对有必要找他主子好好调教一番,于是二话不说咬牙进了正屋!进屋之后却发现,哥舒璟居然不在。顿时了悟,这么臭的气味弥漫,他大爷居然是不在!
“飞儿!”见得殷璃飞气冲冲的自屋里出来,兰氏跟着唤道。
“娘!”殷璃飞跟着唤了一声兰氏,就看向百里邪,一连吸了好几口气,才耐着性子吐出一句话:“是哥舒璟让你糊的?”
“没有!”百里邪老实的回答,仿佛看出殷璃飞不高兴了,此时衣袂和下巴沾上不少泥巴的他站在乱七八糟的墙下,便有点像犯错等待大人责罚的孩子。
殷璃飞抬手指了百里邪半天,暗骂自己真是太善良了,居然觉得不忍心骂这么个热心的大好青年。又好一会儿勉强挤出一个笑说:
“他走了吗?这是将你留下做事,报我们母女的恩吗?”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哥舒璟这是在变相报复她对他的大不敬吗?!做事?是捣乱吧!报恩?分明就是报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