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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桥上,杨彦的重装步兵一排十人,队形整齐,两列之间留有通道。前头部队刚刚抵达障碍之前,突然望见那障碍顶部闪出几名敌人,凌空跳下,手中弯刀闪亮,当头劈下!杨彦一声“杀”,手中大枪死命一刺,硬生生将一名跳下来的敌人挑在枪上。那女真士兵惨呼不止,极力挣扎,杨彦一声闷哼,双臂发力竟将其抛下河去。身旁士卒仗着枪长斧利,铠甲坚固,寸步不让,面对来犯之敌合力绞杀!一时,杀声四起!城头上弓手部队瞅准空当,但凡胆敢跳过障碍的敌人,不是被利箭射中,就是被重步绞杀在障碍之下。
金军本来擅长冲锋陷阵,但一来浮桥不宽,限制了行动,二来有障碍阻挡,施展不开。哪怕你再骁勇善战,悍不畏死,在这种地方讨不到半点便宜。
正当城上徐卫韩世忠等军官稍稍宽心之时,突然!一阵剧响!那堆障碍物竟似滑坡一样塌陷下去!女真人拆掉了前方的拒马木车,后面堆积起来的树干没有了支撑点而滑落下来。本来高逾两丈的障碍,瞬间只剩一丈不到!金军抓住了战机,持盾蜂拥而上!
就在此时,杨彦重甲步兵所留的通道上,一个个禁军士兵连贯而来,三人为一组,两人提霹雳炮,一人手持火把。孙正也在阵营之中,望见杨彦所部的阵形,又见金军蜂拥而来,疾声大呼:“前头堵住!”
杨彦杀得性起,根本听不到,孙正一急,窜上前去连推带踹,将数十名重步堵在一处。而后回身高举长刀,暴吼道:“放!”只见数十个火把同时下放,片刻之后,一个个大如面盆的霹雳炮带着两端绳索,如雹子一般飞过障碍朝对面落去。
城头之上,徐卫、张庆、韩世忠等军官目不转睛!
障碍对面,保持着严谨阵形的女真士兵们正焦急地等待着前头同伴杀开血路,好一鼓作气冲将过去,夺了浮桥,打到南人都城。有人突然感觉举在头顶的盾牌遭到重击,正疑惑是否宋军用滚木擂石之际,就看到一物落在脚边。那黑不溜秋的圆球上,一根粗如小指的线索正在燃烧!
震天的爆炸声接连响起!一个个霹雳炮在金军阵中炸开了花!眨眼之间,稳如磐石的金军阵形被轰得四分五裂!剽悍的士兵们被巨大的爆炸声惊得心胆俱裂,互相推挤!无数士兵像断线之珠一样坠落咆哮的黄河之中!噩梦才刚刚开始,接连不断的霹雳炮落入阵中四处开花。爆炸之威已经让到底是血肉之躯的女真人胆寒,可爆炸之后,黄色烟雾四溢。那坚守原地的士兵被呛得咳嗽不止,双眼流泪!一阵之后,靠近障碍数十步之内的女真士兵几乎全部站立不稳,这时才明白,那烟有毒!趁着金军阵形大乱之际,壁垒上靖绥营弓手们箭如雨下!凄厉的惨号声回荡在黄河两岸,令人闻之色变!
北岸壁垒之上,那身长八尺的雄武战将正陪着一名女真人观察着战势。这女真人年约四十开外,高大的身材如铁塔一般矗立,一张黝黑的脸上,满是虬髯。那双如恶狼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桥面。身穿皮裘,外罩铁甲,右手紧握着刀柄,青筋暴起!
眼见自己部队的阵形被轰得稀烂,此人突然扭头对他战将一通大吼,满眼凶光,牙关几乎咬碎。身旁一名五十左右,身着汉服,短小文弱之人随即对那战将说道:“二太子问,对岸军队是何人统率?”
那战将面无表情,朝对岸望了一眼,俯首道:“委实不知。”
二太子又是一阵怪叫,那人随后解释:“二太子命你亲自上前,夺下浮桥!”
战将脸色一变,赶紧说道:“太子容禀,我观这部兵马与其他宋军不同,颇有战力。且布置十分得当,将弓手列于壁垒压制,又遣重甲步兵堵住桥面,再以火器攻之,近乎可懈可击。我军即便横扫天下,无敌当世,在此时也难以施展。”
二太子闻听之后,一时无言,朝桥上望去,突然一掌击在墙上,回首对身后部下大吼几句。便有一人奔下壁垒而去,不多时,那被堵在中段的女真士兵放声大呼,不少人奋力向前,一手拿盾牌遮挡袭来的利箭,还要防备随时有可能落在身边的霹雳炮等火器,双脚对着桥上起火之处猛踩。仿佛为了配合金军救火,宋军攻势为之一缓。不见火器再扔过来,连羽箭也变得稀稀落落。金军士兵趁机全力救火。
“二太子问你,因你建议说南朝河北之地兵力空虚,我军可直扑黄河而来,渡过河去,迫近东京,便可不战而逼迫南朝称臣,并奉上巨额岁币,割让河北之地。眼下对岸宋军防守如此顽强,我军被阻在河北之地,军中又传言,南朝名将种师道已率百万西军赶来勤王,旦夕便到,如之奈何?”
第八十八章 汉奸
那战将沉吟半晌,建议道:“对岸宋军防守如此顽强,急切之间难以攻破,不如先将部队撤回,待后续部队赶到后合兵一处,以舟船渡河。我观对岸守军虽然顽强,但兵微将寡,只是借助浮桥限制方才阻挡我军。我军若以舟船渡河,其优势便不复存在!”
这回那汉官却不向斡离不解释,而是直接问道:“你凭什么断定对岸守军兵微将寡?”
“你看对岸大营之中,宋军已经逃散一空,留下来的料想不过数千人。只要我军放弃浮桥,以舟船渡河,其军心必将动摇,到时一鼓作气攻上南岸,正是我军用武之时!消息传到东京,那城外虽有数十万勤王之师,听闻浮桥被夺,大金强兵压境,定生怯战之心,到那时……”说到此处,战将目光一闪,自得之色溢于言表。此人倒的确有些本事,不但对大宋虚实了若指掌,甚至对大宋君臣的心态也把握得十分准确。
汉官向二太子解释后,后者盯着战将久久无语,继而摇了摇头,叽哩呱啦一阵。汉官听得频频点头,向战将说道:“我数万大军,若以舟船渡河,几时得过?若在渡河之时,宋军援兵赶到,岂非首尾不能相顾?况且,放着这坦途一般的浮桥不夺,而假以舟船,岂非舍近求远?”
那战将听了,心头着急,上前一步直面二太子道:“宋廷虽再度起用种师道,但未给一兵一卒!他时至今日还无法赶来勤王,必是部队难以征集,即便杀到也不足为惧!我愿领数千精兵,替大军断后!并立下军令状,若其不来便罢,只要一来,我必击溃之!”
汉官盯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向二太子斡离不解释了半天,后者根本没有听完便大摇其头。眼见天色渐暗,攻势又受阻,心头不耐,遂下令收兵。退兵号角刚一吹响,那平日极其骁勇的女真勇士们竟掉头就往回撤!对岸壁垒之上,宋军弓手又是一阵急射!桥面布满金军尸体,仓皇撤退的女真士兵竟没带走一具!眼见金军撤退,南岸欢声雷动!
斡离不满脸怨毒之色,一咬牙,手指战将一通呼喝后,带领部将愤然奔下城去。那汉官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解释说:“当初你为宋使来到军营,本该斩之以祭旗。是你夸下海口说深知大宋虚实,可助大金一臂之力。现在,是你为大金尽忠的时候了。明天天黑之前,二太子要在南岸校阅三军。”
战将闻听大惊!一时须发皆动,五内俱焚,狠狠盯着汉官道:“你我俱为汉人,何苦数次为难?”
那汉官神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冷笑道:“虽为族类,然今同为大金之臣,我不过是克尽职守罢了。”
战将无言以对,叹了口气,沉声道:“既然二太子执意要夺浮桥,我从命就是,明天天黑之前,二太子必能在南岸检阅部队!”
见他有如此把握,汉官质疑道:“哦?愿闻其详?”
战将轻笑一声,扔下汉官不管,直行下得城去。那汉官一愣,跺脚骂道:“反复无常的小人,也敢这般张狂!卖主求荣之辈,也敢……”话到此处,自觉无趣,便闭口不言也跟下城去。
夜幕降临,南岸壁垒上,靖绥营士卒明火执械,警惕地望着对岸。喧嚣的喊杀声已经远去,只有奔流不息的黄河发出阵阵怒吼。徐卫立于城头之上,望见对岸大丕山后,火光滔天,将那片天空也映得通红,女真人兵力力远远超过自己,若不是这座浮桥,靖绥营怎能挡得住金军雷霆一击?
眼下,金军西路怕是仍在围困太原,短期之内绝难攻陷。可如此一来,便牵制住了太原一带的宋军,让他们无暇他顾,更不能可能赶来救援。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种师道,金军不知我虚实,一旦种公兵至,情况就会大为缓解。但种师道抵达之前,自己所能依靠的只能是麾下七千余将士。现在最怕的就是,金军见浮桥攻取不下,便借助舟船渡河。如此一来,靖绥营就要从防守一点而变成防守一线,其困难可想而知。
天寒地冻,城上守卒不时的跺着脚,吸着鼻涕,徐卫伸手拍了拍身边一名部下的肩膀,朗声说道:“弟兄们辛苦了,等金军撤兵后,必有重赏!”
守卒一片欢腾,一人忽然问道:“大人,我部为乡兵,领厢军半数粮饷,却死守险要,朝廷禁军高饷厚粮,却不战自溃,着实让人寒心呐!”
徐卫寻声望去,见那人比自己长不了几岁,个头并不高,看起来甚至有几分瘦弱。只是浓眉吊眼,满脸戾气,令人望而生畏。身着铠甲,提杆长枪,正看着自己。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姓名,遂问道:“姓名?职务?”
那人奔到徐卫面前,俯首道:“小人杜飞虎,原为王善贼部,后投靖绥营,并无职务。”
徐卫想了起来,当日自己率部往山东助战剿贼,这杜飞虎便是伏击自己的骑贼一员。被俘后,拒不下跪,并说当贼和当兵都是一路人。当时自己认为他是条汉子,便征入军中。没想到,此人极其勇悍,日前与金军野战,他独自一人斩级八颗!勇冠全营!
“别人怎么样,我们不管,也管不着。这事如果靖绥营没碰上便罢,既然遇到,就绝不能让女真人兵不血刃渡过黄河!弟兄们的委曲,我心里清楚,但我告诉你们。靖绥营今天在此死战,不说为国家,为朝廷,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