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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时光逆转,当日吴邪用醉酒来麻痹自己,今日换成了张起灵。
繁星密布的夜晚,不知第多少次从醉意中醒来,满天的星子,满眼的心酸。
还记得与戴着面具的那人在紫藤下共舞,欢呼雀跃,何等的不解愁意;灵清山下与真实的那人共舞,情意绵绵,何等的情深意切……
然而此刻,同样的天空同样的美景,都似在嘲讽着张起灵的悲凉,物事人非,物事人非,星空依旧,人,仿如坠入那触手可得却又遥不可及的星子之中,高高仰望着他如今的落漠。
只得了片刻清醒,思念便如黑暗般侵袭了整个身心,张起灵将整坛酒再次灌下,他怕再想起那人,想起有关于他的一切,想起他干净利落留下血红的四个大字——断情,勿念。
断的是谁的情,勿再念谁人?
他从不幻想再与吴邪重逢的画面,因为心里清明得不能再清明,他日重逢,可能与他对视的,只是一副冰冷的尸体,亦或一尊了无声息的坟冢。所以他醉着,重复着与那人的美好。
醉了,情不会断,亦不用念。
转眼又是一年雪花落。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到底还是过了三百六十个昼夜交替。张起灵的心被尘封起来,封在那人离开的那日。
直到山上小屋脆弱的门板被大力推开,张起灵久醉未醒的倒在地上,被人狠狠一拳打醒了过来。
已经数月不曾清醒的他只依稀记得小黑小花追随他来了小屋,而眼前含着泪,咬牙痛恨的望着他的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管是哪里来的,他的人生已没有了色彩,任何人任何事对他而言,都是没有颜色的灰暗。
然而这个男人只哭着低声道了几个字,竟将他消散已久的神智瞬间唤醒。
“小邪在天山雪峰上的归隐寺,张起灵,求你去见见他,了他一个念想……”
、第一百六十五章
话音未落,地上的男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解子扬倚坐在小屋木制的墙壁上,手臂遮住了眼睛,双肩止不住的颤抖,声音沙哑反复呢喃着那个名字。
“小邪,小邪……”
没有打算去追张起灵,他陪在吴邪身边的几个月里,看着吴邪跪在无尘面前,乞求他为自己落发,可尘缘执念如此深的人,怎能入得佛门?
无尘说,只要他可以坚持三日不毒发,便全然依了他。
然而事实是,莫说三日,便是一日那人也做不到。
不能控制去想张起灵,整日把自己关在佛堂里对着佛座发呆,一站便是大半个日头。
毒发时万蚁噬心的痛,睁着眼睛不肯闭上,无尘令弟子在毒发时为他诵经,妄图以佛祖净化世人的经咒将他感化,抛祛一切世俗皈依佛门,净心悟世,凡尘不过是困扰世人的枷锁罢了。
那人淡淡笑着道,“大师的心意吴邪明白,可吴邪的心,还是由不得自己……”
还记得用魄尚寻到他的时候,苍苍茫茫被白雪覆盖的天山顶峰,那人倒在深及长膝的雪地里,唯用一丝淡薄的意志克制着蛊毒发作。
也许是天山上的寒冷将蛊虫冻去了冬眠,也许是被解子扬吸去了三成真气,也许是无边的佛法多少起了一丝作用,吴邪七情六欲的一颗心,如今只剩下张起灵。
多了一年的性命,却无法将那至命的人忘记。
多少次抱着突然发作的身体,看着他痛不欲生的在生死之间徘徊。那人只是咬着唇,不曾呻吟一声,蹙着双好看的眉眼被他拥在怀里,握紧他的手,混沌的意识,几不可闻的唤着,“张起灵……”
解子扬放弃了,与普通人无异的他再无力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他的生存,在吴邪陷入昏迷的时间从一天、两天,演变成二十天、三十天的时候,每每以为他不会再醒来,那人却突然醒了,不多说一句话,只对着他淡淡的笑着。
心愿未了,怎舍得长眠不醒……
终于相见的分割线
、第一百六十六章
归隐寺建在天山顶峰,名为归隐,便是了绝世俗,归隐山林之意。因为地点极为偏僻,极少有上山朝拜的百姓,而院中的僧人,多是些看破红尘,放弃尘世的伤心人。一年前无尘留下的字条,写的便是这个地址。
张起灵不知赶了多久的路,看到满山雪白,凄美无限的天山时,隐隐可听到山上传来的钟声,弃了马匹的他,脚步却慢了下来。
十个月前几番不曾寻到他的踪影,也曾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依着那毅然绝然的字条另一面的地址来寻,终落得心灰意冷。
想到那时也许与他只隔着一座寺庙、一面墙壁、甚至一棵枯树的距离,心中苦涩难耐,到头来竟是扬着唇角,缓慢的步行上山。
解子扬说,“小邪在天山雪峰上的归隐寺,张起灵,求你去见见他,了他一个念想……”
了他一个念想……
忽的生出一种矛盾,想要尽快见到那人,却又害怕见到那人。
忐忑不安的一步步踏上峰顶时,已是暮尽时分。
看着僧人缓缓阖上了寺院的大门,不发一言的站在门外,一站便是一夜。
冬季的天本就亮得晚,分分扬扬的雪花再次飘落,张起灵在寺庙外隔墙而望,直到暗红色有着深深岁月痕迹的大门再次被人开启,迎面的是个不及双十的小沙弥,昨夜便见他在门外踌躇不定,一大早的又出现在这里,瞧他身上肩上落着融化不去的落雪,想是在外面站了一夜的罢。
方要上前与他寻问一二,那快要冻僵的人却跃过了门板,径自朝里面而去。
寺院几乎覆盖了半个山顶,院内空空旷旷,晨起的僧人正在院内零零散散的扫着落雪。
小沙弥快走几步跟上,边走边道,“这位施主,时候尚早,院中还未开始讲惮,施主可到偏院稍待片刻,待讲惮开始,小僧再去唤您可好?”
张起灵步伐沉稳,淡淡应着,“我来找人,不是听惮。”
“找人?施主找的是何人?小僧可否代劳?”
远远望见正院佛堂的门开着,依稀见得一抹如天山上的颜色般纯净的背影,站姿笔直,似在仰望正上方威严慈悲的神明。
忐忑的心情竟在瞬间平复了,侧身对小沙弥微笑笑,“不必了。”
小沙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了悟的退到了一边。
耳边钟声响起,是纯新的一天开始。张起灵亦随着那代表新生的钟声,一步步的接近那人。
待到那一百零八下钟声静止,与那人的距离已经不过十步而已。那人的身形不曾动上一下,依旧笔直如峰的仰望上方。
虽然复杂的心绪没有了,可张起灵的声音却似哽在了喉头,沙哑而暗沉的低声唤了句,“吴邪……”
一时间只闻打扫落雪的嗦嗦声响。
短短的霎那仿似隔了几千年,前方人稳立的身形终于有了反应,仰望着的头颅垂了下来,屏住呼吸将身子转了过来。
还是那番倾城绝色的容貌,还是那股冷凝高傲的气息,如凌寒中独立的一枝白梅,孤傲的美丽。只有那明眸中的璀璨光华仿佛隔得久了,被磨去了点点星光,黯淡着,落漠着。
两个人就隔着十步的距离相望,谁也没有踏出第一步。
直到里面的人双目渐渐聚起了水雾,薄唇紧抿,硬是不让那不断聚集的水滴落下。
张起灵如梦初醒,箭步冲到里面,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把人拥在了怀里。力气之大撞得那人眼中晶滢霎时滚落,浸湿了他肩头衣襟。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冰冷而真实的感觉,确定不是个美妙梦境,千言万语都已随风散去,唯有相拥的力气似要将怀中人柔进骨血中的痴缠。
忽的又将人从肩头拉起,双手抚着他湿了的双颊,张起灵又再迷惑了。
指尖触上两行下淌的泪,这张张朝思暮想的面容,紧抿的薄唇微微颤抖着,无声表述着他的思念。
不是那个喜怒全然现在面上的天真,从来不会现出软弱一面的人,这种倔强任性的表情,是他的吴邪!
张起灵轻柔的抹去两行清泪,指尖划过他的唇角,如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般,将唇覆了上去。
怀中人乖顺的依偎着,整个人靠近他的怀里,双手回拥住张起灵。
十个月前看着他孤身来到灵隐寺,那个从容不迫的人散发出的绝望气息使他将自己逃离了他的视线。
若见一面便是永诀,不若不见。
藏在雪山一角,如离开的那日远远望着他孤单漠落的身形,尽管满心溢出再见他的欣喜,更有一霎那便要控制不住的去追赶他离去的背影,而下一刻,钻心的蛊毒提醒他不能出现,不能出现。
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的死期到了,就在那一天,最后一次见到张起灵的时候。
直到解子扬从漫过了身子的雪地里将他抱起,才发现自己原来如此的不甘。不甘就这样的死去,不甘瞌上那早已倦了的双眸。
所以多少次毒发都熬了过来,想再见他一面,只要一个简单的拥抱,哪怕一个眼神、一个背影也好。
人,总是有贪念的。明明已经见过了,为何还会不甘呢?吴邪如是问着自己,却永远寻不得答案。
张起灵吻着他泉涌般的双眼,长睫因为湿润显得更加浓密,渐渐移到他冰凉如雪的面颊,最后是他的唇。
将怀中人拥得更紧些,紧到清晰的觉出他体内本就不甚安份的真气再次大乱,而且怀中人只紧紧靠在他的怀里,拒绝了他继续深吻的动作,头依在他肩膀上,轻轻啜泣出声。
无暇顾及毒发的痛楚,吴邪只想在这唯一可以令他心安的怀抱里多待上片刻,心头泛滥的相思之苦他再也不要尝了,再也不想放开,便是死,也要在他的怀里。
毒障林的那一晚,张起灵发现自己是见不得吴邪落泪的,然而此刻,那一声声似委屈似哭诉的啜泣听得他心痛如绞,不觉间手已揽在吴邪愈加纤瘦的腰身。
待到在幸福与痛苦交替煎熬的人察觉出异样时,张起灵已经一手定了他的身形,另一只手毫不犹豫的点上了百川穴。
真气汹涌狂浪般由穴位而出,张起灵照单全收,依数呐入体内。
“不……张起灵……”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却远比第一次来得汹猛。
看着那人面色一点点苍白下去,吴邪瞪大了双眸,心头泛起的,是万念俱灰。
“张起灵,我不会领你的情!”沙哑的嗓音低沉的说出这句话,张起灵望着他,淡笑着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