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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渺渺不见……
她回去就害病了,人人都说她是吓得,只有她自己明白那是什么,女人如花,经过绽放,便再也无回头,她拼命思念,思念那气息,那背影,那不同于她世界的点点滴滴……
没想到一年之后意外重逢,端午节里,安家意外地雇了他的船,他站在船头,打着赤膊,安家大小姐正低着头,从船板上迈步,忽然嗅到了那气息,便是惊天霹雳……
爱,是惊天霹雳,揭开了一年前那一幕,安家小姐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那船夫,他却没有看她,只是专心致志地摆弄船桨,深邃的五官,坚硬的下颌,汗珠从额头上滚落,沿着古铜色的胸肌滑了下去,长长的睫毛掩盖着眼眸如海,她忽然浑身发抖……
她象一年前那般发烧了,双颊通红,双眸发亮,在船舫里像个疯子似得乱走,终于在夜深人静里爬出船舱,见他正在船头迎风而立,没有佩刀,没有挎剑,却气势逼人,那个世间,她不能理解却喜欢的世间,她想,她不知,她提着裙子,踉跄了几步,终于张了张口,道:“壮士,你还认得我吗?”
许多年后,安姑姑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那句话,她悔,还是不悔?
结论是,她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一段诡异的传奇开始,太傅家的大小姐,与江湖鱼水帮的欧阳舵主,完全不同世间的两个人,在疯狂的偷恋里彼此超度,只是造化弄人,结局却是两败,及笄的年纪,安家给她订下了亲事,她告诉他的时候,他的脸忽然变得通红,他抓住她的手,说要“私奔”,“逃走”,她本来是同意的,可是事到临头,她却怕了……
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她没有勇气去接纳一种新的生活,她怕……
这种迟疑终于让他被安家捉住,安母气得病倒,太傅知道之后,是说了一个字“打”,穿了琵琶骨的他被打得血肉模糊,当她亲眼见他被打断了双腿,扔到了他们相识的那条河里时候,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多日之后,醒来,面对着试图说服她不要自杀,不要给安家丢脸,要改过自新的说客,她只说一句话:“我要入宫,做姑姑。”
安家的所有一切,让她生厌,可是她是安家的人,这是脱不了这宿命的重负,便只能入宫,在夹缝里得暂且的喘息。
然后……十多年过去了,当年娇艳如花的安小姐,变成了现在精明强干的安姑姑,宫里头的尔虞我诈,与森严的规矩,已经打磨了少年时候的锐气,可无论怎样,她依然不肯忘记,执着地不肯忘记,安家知道她在宫里头混得不错,曾经数次传递消息,请她帮助安家的其他女儿入宫为妃,可她一直淡淡的,即使偶然离宫,也不肯回安家。
她是恨,更多的是恨自己,漫长的寂寞,孤独的人生里,足够留下的是记忆的惩罚,让她徘徊在那个生死迟疑的时刻自悔,若是果决一些,若是没有放手……
安姑姑抚摸着沾满雪的花枝,光秃秃的,就像她的心,她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正要雪堆清理干净,忽听到院门响动,警惕地道了声“谁?”
“我……”女子,恍惚里熟悉的声音。
安姑姑迟疑了下,揣着匕首走到门口,把门打开,见是一位面生的女子,体态微丰,脸色焦黄,五官普通,只一双眼眸亮如星空,不由诧异道:“你……”
“安姑姑,先让我进来。”女子一笑。
或许是这样诚挚的笑容,让安姑姑放松了警惕,她迟疑地让开路,那女子提着裙子走了进去,站在院子里,望着溜着墙壁的梅花,盛开艳艳,就像是,像是她刚离开的地方,可是却又有些不同,她的院子还有别的花,这院子里却只有梅花,并且不象正常梅花在应景的季节里那般丰枝叶茂,而是有些……
有些瘦弱,枯萎了许多,似乎是主人刻意而为。
“你是……”安姑姑的声音冰冷起来,在这人心惶惶的乱世,能探查到她的私密之地,这可不是好事。
“安姑姑。”那人背着身子,抬起手臂,折腾了许久,转过身来……
“谢娴?”安姑姑大吃一惊,结结巴巴道:“你……谢家不是离开京城了吗?”
“是”,女子轻轻道:“可是我回来了。”
“回来做什么?”安姑姑见是谢娴,松了口气,推开正门的房间,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鼻而来,她回头道:“进来吧。”
谢娴在外面跺了跺脚,提着裙子走了进来,见这屋子里乃是通常的三间摸样,房间里物件虽然简单,却十分精致整洁,正房的中间烧着暖炉,把谢娴靴子上的积雪都烤化了,流了一地的水,谢娴有些不好意思,道歉道:“安姑姑。”
“过来坐。”安姑姑似乎一点不介意,指了指正堂旁边的东坡椅。
谢娴迟疑了下,走过去,坐下,不一会儿见安姑姑端着茶从内室走出来,一股沁人心魄的茉莉花香铺面而来,谢娴忙站起来道:“不敢劳驾姑姑。”
“远到是客。”安姑姑淡淡笑着,不知为甚,谢娴的到来,让这孤单的院子,忽然染了生气,她很喜欢。
两人心照不宣地分宾主落座,安姑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说吧。”
“我要入宫,安姑姑。”谢娴伸出手,从袖子里掏出那人皮面具,道:“我要入宫。”
安姑姑淡远地笑着,隔着茶香云气,那风韵犹存的脸庞,显出一丝恍然。“听说谢家大小姐别常指挥使所救?”
谢娴脸上一红,点头道:“是。”
“谁知皇上突然命令常指挥使入宫做侍卫,谢家返乡归老,”安姑姑敲着桌子,意味深长藐着谢娴道:“我还以为这会是一段佳话呢。”
谢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忽然道:“既然有求于安姑姑,也不瞒您了,常青……是我相公,他入宫是被迫的,我要入宫救他。”
安姑姑正在抿茶,听了这话,一口喷了出来……
“你……”安姑姑连声咳嗽,谢娴忙过来给她捶背。
安姑姑好容易止住咳嗽,用帕子擦着嘴,道:“你这是……”
“我要入宫,救我相公。”女子脸上静静的,语气并不慷慨激昂,却让人更见决心。
安姑姑咳咳了两声,抬头望着那女子,她神色安静,身子挺得笔直,眼眸点燃的,正是自己多年前的那种火焰,却更加闪亮,更加一往无前,安姑姑忽然想笑,摇头,摇头,她飞蛾扑火,死了一次,可不想见到别人再这样……
何况这是什么时候?新皇已经彻底疯狂,宫里头人人自危,巴不得找个机会逃之夭夭,她也是因为老资格,又因为太后……所以才……
”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安姑姑忽然有些好奇。
“因为太后。”女子十分干脆道:“安姑姑不会坐视太后如此。”
安姑姑脸色巨变,眼眸中闪出几分阴狠之色,道:“你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谢娴静静道:“我只知道安姑姑不是趋炎附势的墙头草,卧薪尝胆为吞吴,铁面枪牙是丈夫!”
安姑姑的脸上风云电掣变幻了许久,笑道:“果然不愧是谢娴。”
大局待定之后,瑞王终于对太后下手了,他对皇族似乎有种异样的仇恨,连帮他登上大位的太后也不肯放过,安姑姑在察觉之后,便主动投靠了瑞王,并建言,太后为天下之重,若是登基之后就驾崩,实在有损新皇声誉,便让她来亲手圈禁太后。
瑞王开始也不信她,不过亲眼见到安姑姑给太后下了瘫痪药之后,终于首肯了,安姑姑既然得了瑞王的信任,太后的长寿宫自然由她打理,并且官升两级,成了后宫里的一品昭仪……
宫里头人表面不说,暗地里都唾弃安姑姑背信弃主,安姑姑左耳听,右耳出,她这样的年纪,这样的经历,早就看开了那些虚名,她知道自己奋斗是没有希望,皇族已经屠杀殆尽,除非改朝换代,只能立瑞王为君,可是她还是要努力,赵氏托孤,死易生难,她执着地要让太后活下来,要让所有该活的的人,活下来……
“你进宫有用吗?”安姑姑抬头藐着谢娴,用手敲着漆光的桌面,淡淡道:“你相公想做什么,我是明白了些,这是男人的事情,你手无缚鸡之力,入宫只会成为他的累赘与牵挂,这种事情,谢大小姐不明白吗?”说到最后,竟带了几分质疑。
谢娴长长的睫毛宛如一把小扇子,遮盖住了自己,咬着嘴唇,道:“他不知道。”他居然敢甩下自己,还以为是对自己好,哼哼……
“他若是知道了呢?”安姑姑一声声逼问得越发严厉,道;“这可不是妇人宅斗,这是战场,会死人,会有血,你扛得住?”说着,忽然攥紧了拳头,那指甲狠狠地嵌入肉里,手腕上的镯子发出轻微的响动,仿佛,是颤抖,或者期待。
“并肩战斗,同生共死。”谢娴沉思许久,抬起头,直视着安姑姑道:“姑姑小瞧我了,我从来就不是躲在男人背后的女子!”说着,目露凶光。
常青,说好在一起的,你居然……等着瞧!
安姑姑不知她在生谁的气,只“哼”了一声,指着那人皮面具,道:“就凭这?”语气里含着几分不屑,道:“谢娴,不要以为你在谢家与后宫耍点小聪明,就以为自己很厉害,瑞王若是那么容易倒下,就不会做到今日的这个位置,何况他倒下之后呢?之后呢?”说着,忽然一把拉着谢娴,眼眸里浮出几分绝望的氤氲,道:“谁可代之?”
这是她最痛心的地方,即使她有这个气力,却也找不到出口,瑞王没了,让谁来做着江山?年老体衰的太后吗?
“会找到的。”谢娴微微一笑,忽然站了起来,敞开门,从怀里掏出一物,只见淡淡的白烟直冒而上,不一会儿功夫,一个漂亮的少年从屋顶跳了下来,道:“谢姐姐……”
“他跟我一起入宫,安姑姑。”谢娴指着那少年道:“他是李元,是我相公的心腹,锦衣卫。”
安姑姑扬了扬眉,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