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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若雪命御医煎汤熬药;自己则手持银勺亲自喂与童牛儿吃。
昏迷了两天两夜之后,童牛儿于第三日中午时分慢慢苏醒过来。
睁眼朦胧片刻,才恍惚认出俯在面前,双眼微红的脸儿不是赛天仙,而是银若雪,倒觉得有些奇怪。一时间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叫自己躺身在这里。
银若雪见童牛儿终于醒来,知道保全他了性命,喜不自禁。抓住他手忍泪道:“何苦舍命救我?找死吗?”
童牛儿听到这一句才恍然,把过往发生的种种都想起来。勉力一笑,道:“我要——做英雄——呵——这一次——算不算——”
银若雪毕竟是少女的无忌性格,正是闲愁烂漫的怀春年纪,怎经得住如此的感动?欲待说时,已泪落如雨而下。点头道:“算——自然算——你是我的英雄呵——”张臂抱紧了童牛儿,将脸贴在他胸上嘤嘤而泣。
童牛儿见已将她一颗芳心掳为己有,自觉得好不得意,暗想:便死也值了。嘴角不禁荡漾起一抹yin邪的无赖笑容,似乎连胸中的痛楚也轻了许多。
半个月之后,童牛儿已伤好过半,生活起居都能自如了。
他虽然早就吩咐过卓十七到春香院关照赛天仙、林凤凰和白玉香三女,但仍放心不下。以为卓十七痴愚,什么事都不如自己想得周全,怕照顾不好那几朵花儿,心里无时无刻不焦躁。
这日趁银若雪不在,偷偷穿衣出府,回到春香院中来看。
待登上三楼时正是中午,各人都在房里小憩,叫偌大一座春香院里寂静无声,没有人知他回来。
童牛儿不肯惊动萎坐在房门口倚身而眠的小丫头,轻轻推门入房。
见赛天仙正跪在向南的一面墙下,双手合十,紧闭着眼睛,对着佛龛里笼罩在缭绕香雾之中的观世音菩萨,虔敬地念念有词。
童牛儿瞧着有趣,悄步来在她身后,侧耳听她正嘟囔道:“我相公为恶虽多,但他对我却好。菩萨若要降罪与他,奴妾愿一身顶替。不论来世变猪变狗,变虫变鸟,或到阴曹地府受各种刑罚,只要能保我相公平安,奴妾都甘愿承受。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你念我一片诚心,就让我相公回来吧。我——我好想念他呵——”赛天仙忍不住抽泣哽咽起来。
童牛儿心肠虽然寒冷,可听得如此滚烫的言语也不禁动容。
但他自小孤独隐忍惯了,外表看着嘻哈有趣,喜欢插科打诨,胡搅蛮缠,好像是个开朗的人儿,其实内心最封闭。虽有心学赛天仙,也说几句热烈言语表白一番,但口齿却木讷起来。临了还是换做:“想我作什么?我又不要娶你。”
赛天仙骇得猛然怔住,好似不敢相信这声音是真的。先慢慢地转头,待看清楚果然是那一脸的坏笑时,“啊”地惊叫一声,跳起扑过,紧紧地抱住童牛儿泣道:“你——你没事吗?——没事就好——你若有长短——我——我也不活了——”
童牛儿知她原本也是好人家出身的女儿,只因自幼被人拐骗,从小卖入风尘之中,这才沦落到今日。早就不知爹娘是谁,所以举目世间,竟无一人可以依靠。如今得下自己,自然分外地珍惜,直把自己看得比性命还要宝贵。
不禁心下生出百般怜爱,在她背上轻轻地拍着哄慰道:“怎地傻?我这不值一文的贱命又岂会有什么事?阎王见我都嫌烦,怕不肯要我呢。”
赛天仙被他逗得忍泪笑出,在他的怀里扑打个不停。
林凤凰和白玉香也正为童牛儿担心,听小丫头说他回来,忙收拾整齐过来相慰。
童牛儿叫赛天仙出门把风观望,然后请二女在内室坐下,低声道:“今日却有一喜,你两个知晓后千万不要声张,当心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二女听得糊涂,只有点头应下。童牛儿沉吟片刻,道:“林大公子已将林家二位夫人从香闺坊里救出城去了。”
林凤凰和白玉香竟一时反不过神来,都怔怔地看着童牛儿。
半晌林凤凰才“啊”地惊叫一声,赶忙自掩其口;白玉香则仍旧愣着说不出话来。
童牛儿见了轻轻摆手,叫二人都安静下来。
林凤凰激动得嗓子都哑了,道:“童大人,你——你不是哄我吗?”
童牛儿苦笑一下,道:“我便是被林大公子带去救你母亲的人打伤的,险些丧掉性命,养到今日才好了大半。一切皆是我亲眼所见,岂能哄骗你们?”
林凤凰忙又将手掩在口上,忍了片刻,终还是吞声而泣。
白玉香颤着声音追问道:“她二人——都得救了吗?”童牛儿点头。白玉香又问:“林大公子他——他好吗?有没有问起我们?“语未言尽,双颊已见绯红一片。
童牛儿看在眼中,心里暗笑,以为情这一物捉弄人最是凶狠不过。道:”他很好呵,但我们不得机会说话。他既然知晓林家二位夫人在香闺坊,自然也知道你们在这里,这一半日必来救你们出去。”
林凤凰和白玉香听得此语,如闻天籁,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似有了好大的盼头、活下去的希望。都在眼睛里放出烁烁的光芒来,和刚才萎靡不振的样子毫不相同。
只有童牛儿心里有数,暗想:东厂此败,雷怒海不知要恼恨到怎样不堪的地步。这春香院的四周必要多多地加派人手,林猛若来怕要吃下大亏呵。
但不敢对二女言明,只暗暗地担心。以为能叫她二人高兴一时就是一时吧,不然怕就要苦闷出病来了。
第二日童牛儿在营中厅内与卓十七诓骗来的几位赌友支骰子。
正玩得起兴,听门外有个公鸭嗓子声音高叫:“我的牛儿爷爷呢?牛儿爷爷在哪里?孙儿来寻你了——”
童牛儿哈地一笑,对桌上众人道:“有好事上门来了。”
话未落音,雷府的杨公公已推门扭着屁股走入。把手里的苍蝇甩子挥舞得稀里哗啦地响,叫上面缀的硕大珍珠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吵闹声。
童牛儿大敞着胸襟,高挽着袖面,一领官袍半披半挂,穿成斗篷模样。光头梳髻,金簪别得歪歪扭扭,一只脚踏在椅上,正将两粒灌铅的滚珠骰子在手中摇得欢畅。
见杨公公进来,双眼眯成一线,道:“乖孙儿,怎地又来寻爷爷了?这次有什么好事相告?”
这杨公公天生的奴才脾性,听童牛儿当着满屋众人如此称呼侮辱自己,不但不恼,反倒笑得更加含媚。细声细气地道:“牛儿爷爷,我家大小姐正寻你呢,快去吧。”
童牛儿将骰子向桌上碗内一扔,高叫道:“天九——通杀——大小全吃——过钱过钱——过后不还哎——”
一边搂着散碎银两一边向杨公公道:“五将军寻我作什么?还要去陪她擒贼吗?”杨公公道:“其实不是五将军寻你,是雷公公让她寻你。”
言未落音,众人皆被吓得停手,叫厅中登时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立时清晰起来。
童牛儿也惊了一大跳,直瞪着眼睛看了杨公公半晌,怒骂道:“没卵的鸟人,怎不早说?”
忙将怀中大金小银推向旁立的卓十七,一边整理官服一边道:“替我收好,一文也不许动,等我回来。”
第四十五章 晋身锦衣卫
雷怒海坐在离地三尺的高台之上,双臂拄着金皮包裹的大案向下俯看众人,甚显威仪。
童牛儿在下面垂手而立,头虽低着,眼睛却翻到抽筋。
才看清这恶名昭彰,权倾朝野的雷公公竟只是一位满头斑白黑发的干瘦中年人。头戴一顶双插长翅的正二品官帽,身穿团绣乌龙滚蟒的官袍,腰束紫金大带。双眼微细,眼泡高肿,一副常年熬夜,搞坏身子的痨病鬼皮色。只有双唇红似涂朱、润赛食血,全不似近五十岁人的样儿,叫人瞧着奇怪。
童牛儿在心里暗骂一声,转动眼珠看向两边立的众人。
见最前面是一位中年白面书生,头系青色包巾,下面的一张脸美如玉刻,细嫩得和银若雪不相上下,全不似个男人。剑眉虎目,鼻准垂直,生得一副好人样子。颏下三缕长髯,梳理得整齐,更显儒雅之气。
身穿青色长袍,襟下绣着七色牡丹,团团朵朵,显得鲜艳。模样虽然斯文,腰间却系着一条金龙银丝大带。
童牛儿心中一动,想着此人必就是五龙将军之首,人称玉面判官的杜天横无疑。
他在打量杜天横时,却不知杜天横已将他在心里宰杀过千百遍。只因陈超曾招惹他手下无极营中的锦衣卫,使童牛儿得机设陷阱并埋伏射杀十数名。
杜天横因此被雷怒海以“管教不利”之罪重责四十军棍,在榻上趴了近月才起,至今伤痂未揭。
不仅如此,此事还经常被雷怒海提起,用来教训东厂众人,警戒行事莽撞之徒。但如此一来却叫杜天横常常记忆,一遍遍把童牛儿深恨。
杜天横为人奸诈,极工心计,一切安排都如帐内引弓,匣里埋剑般深藏不显,最是难斗。
他表面虽然装的平静,骨子里却寒如冰雪,最高傲不过。靠着与生俱有的奸猾,向来不曾受过什么挫折。自从因为童牛儿受下责打后,深引为恨,咬牙发誓要雪耻报仇。
但以他性格,从来是‘若欲取之,必先予之;若欲杀之,必先亲之’,叫害人之后没有痕迹可寻,是以暗在心中转着龌龊念头。
童牛儿虽不知其所想,但从小到大这多年的经危历险,让他早练就一副狗儿般灵敏的鼻子,只稍稍窥探,便知这大殿中除去银若雪外,再无一个对他怀有半分好感。感觉四下射来的目光都如芒刺一般尖锐,直要钉入他的肉里才解恨似的。心里明白这里对他来说不啻是阎罗殿般的地方,不宜久留,还是寻机早退为妙。
杜天横下首立的正是二将军申宁,三将军董霸;四将军方威站在对面,他下首是银若雪。另有三十几名东厂头领在更下地方立着。
众人皆屏息凝神,低头默语,无一人敢出口大气。让大堂内的气氛压抑,迫人的眉睫。
童牛儿一向散漫惯了,瞧着如此沉重庄严的场面有趣,心中暗笑不止。
雷怒海向众人直看了一盏茶左右,才干咳一声,对方威道:“你且说说当日情形是怎样的吧,叫大家都知道因何而败。”声音嘶哑,和他枯败的外貌十分相配。
方威踏出一步,执礼应过一声,道:“那日属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