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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得出的高论也难免不成为上面这样的笑话。
3。 长城的价值
传统的天下观一方面把世界各国、各地都看作“王土”,但另一方面又把“天下”限制在中原王朝疆域的范围,甚至只限于中原王朝的中心地区。在这种矛盾认识的支配和影响下,对仅仅作为部分中原王朝北方边防的长城就作出了异乎寻常的高度评价。
今天的中国人不知道长城的大概绝少,但真正了解长城的却并不多。
山海关有座孟姜女庙,据说孟姜女寻夫到此,哭倒了秦始皇筑的长城。在北京北面的长城又有不少古迹同北宋的杨家将挂上了钩。而东起山海关,西至嘉峪关的明长城往往被人糊里糊涂地加到秦始皇头上;无数游客会站在八达岭上赞叹这“二千年的奇迹”。其实这些都是民间世人、文人雅士和胡编课本的冬烘先生们开的玩笑。
因为实际上秦长城在山海关以北二三百里,孟姜女在山海关不仅哭不倒长城,就连长城的影子都不会看到。北宋末年以前的军队最远只到达今天北京的南郊,像杨家将这样的正规军绝对不可能越过辽国的南京幽州城而活动在它的北面。山海关至嘉峪关间的长城筑于明朝,与秦始皇毫不相干。八达岭一段长城至多有五六百年的历史,也不会找到二千多年前的影子。
近年来,长城的价值又有了最现代化的标准,因为据说它是一位美国太空人在太空中唯一能用肉眼见到的地球上的建筑物。最近又有消息说这一报道有误,事实并非如此。其实,即使被太空人看到了,也不见得就抬高了长城的身价。因为今天的长城已不是什么贯通万里的建筑了,很多地方已成断垣残壁,甚至已经杳无踪影。残留的长城中相当一部分只剩下黄土堆积,与周围的荒野并无明显区别。而地球上比长城的形象明显很多的建筑物并不少,何至于它们却没有进入这位太空人的眼帘?要真有这样的事,就只能归结于一系列偶然因素:如这一段长城上空正好未被云雾遮盖,光线正好适宜,太空人正好在观察,他事先又知道地球上有长城。只要缺少其中一项,恐怕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了。
如果这位太空人看到的不是长城,而是其他国家的什么建筑,长城的价值是不是就会降低或被取消了呢?看来大可不必担心。长城就是长城,它的价值客观存在。
毫无疑问,长城是我国乃至人类建筑史上的一项奇迹。我们的先民在极其贫乏的物质条件下,以最原始、最简单的工具完成了如此浩大的工程,显示了他们的智慧、力量和决心。但是要把长城说成是中华民族共同的象征,歌颂它在中国历史上超过如何大的作用,就违背了历史事实。
从战国时的秦国、赵国、燕国开始到明朝末年修筑的长城,历来就是中原农耕民族对付北方游牧民族的手段。且不说长城沿线埋下了多少尸骨,耗费了多少财产,就是以军事上的作用而言,长城又何尝达到了中原统治者当初的目的呢?实际上一旦中原王朝失去军事实力,长城就形同虚设。秦始皇死后匈奴就越过长城占了河套地区,明朝末年清兵出入长城如入无人之境,真正沿着长城作武力对峙的例子并不多见。
长城固然多少遏制了北方游牧民族对南方的入侵和破坏,但同时也限制了民族间的交流和融合,固定了农牧业的界线。所以历史上修筑长城次数最多、工程量最大、质量最高的明朝,正是对西北和北方最保守、最无作为的王朝。随着长城的最终完成,明朝的势力再也没有越出嘉峪关一步。相反,能够把农业和牧业民族同时统一起来的政权就不需要、也绝不会修筑长城。到了清朝,长城内外归于一统,残留的长城开始还作为地区间的关卡,以后就被完全废弃了。这是中国历史上极其重要的一页。
秦朝人、汉朝人、明朝人的爱国主义自然只能以长城为界,因为长城外面就不是全心全意的国了,而是另一个政权或民族的疆域了。但唐朝人、清朝人的爱国主义就绝不会受到长城的限制,因为长城外边同样是他们的国。到了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在长城内外的各族人民早已融合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岂能再用历史上部分中原王朝狭隘的民族立场来认识长城?岂能用它来象征中华民族?
究竟是筑起长城、守住长城对中国历史贡献大,还是将长城南北统一起来对中国历史的贡献大,这是不言而喻的。但从汉朝以来把长城作为“天之所以限胡汉”(老天爷用来分隔胡人和汉人)的界线,把“天下”限于长城之内;流风余韵,是否还存在于某些现代中国人的思想深处?这是值得我们考虑的。
4。 炎黄子孙
据说炎帝和黄帝是我们共同的二位祖先,当然也是台湾、港澳以及世界上一切华人的共同祖先。近年来,“炎黄子孙”的使用频率越来越高,范围越来越广,由文人学者扩大到社会各界并进入了政府要人的谈话和官方文件,大有取代“中华民族”或“中国人民”二词的势头。这不能不引起稍有历史常识的人的不安。
到目前为止,夏文化遗址虽然已见到发掘的报道,但还有待专家的鉴定和认可。比夏代更早的黄帝炎帝时代更找不到任何物证。根据现有的历史知识分析,黄帝、炎帝只是当时众多部落首领中的两位,尽管他们是最强大的首领之一,但活动范围和影响力还是有限的。一般说来,不可能超过以后的夏和商。即使从文字记载看,我们也只能把他们看作传说人物。司马迁写《史记》时已经无法找到可靠的史料,只是采用了《春秋》、《国语》的成说。如果没有新的史料或物证发现,我们大概不可能比司马迁更高明吧!
根据《史记》的记载,我们这两位老祖宗原来是一对冤家。炎帝本是天子,但实力衰退,统治不了诸侯;而黄帝却文武并用,软硬兼施,争取到了诸侯的拥护。于是黄帝集中兵力,并动用了豺狼虎豹,与炎帝打了三仗,将他击败。炎帝倒也很识时务,甘拜下风,作了黄帝的属臣,两个部落也联合了。以黄帝为首的炎黄联合部落统治了黄河流域,繁衍了无数炎黄子孙。
但是从《史记》的记载看,当时也还有众多的诸侯,他们显然只是黄帝和炎帝的属臣,而不是家族。莫非这些诸侯都绝了后?或者他们都迁出了中国?否则中国今天总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他们的后代,而不是出自炎黄一系。
退一步说,即使早期的华夏族的成员都是炎黄的后代,史书上也还记录了大量非华夏部族。这些部族有的被华夏族打败了,被强制吸收了,但并没有被在肉体上消灭,同样会生儿育女。考古发掘成果已经证明,全国数千处新石器时代的文化遗址可以分成多种类型。近年来在长江流域、燕山山脉、东北地区、四川盆地的考古发现进一步证明了中国早期文化的多元性。直到春秋时期,中原还有不少非华夏的部族,更不用说在中原以外地区。这些部族只有少数迁出了今天的中国,而大多数都逐渐融合在华夏族之中了。可以说,到秦始皇统一时,华夏族已经是民族大融合的产物了,其中纯粹的炎黄子孙恐怕已经是少数了。
华夏族及以后的汉族在同化其他民族的过程中虽然也少不了武力的强制,但却有一种积极的传统,那就是并不过于重视血统关系。任何异族只要与汉族认同,接受汉族文化,就可以成为汉族的一员,而并不考虑他们的血统及是否曾与汉族婚配,对于异族的杰出人物,一旦能为汉族政权效劳,统治者同样会委以重任,与任用汉族臣僚并无二致。所以虽然历史上汉族同其他民族的冲突和战争也相当频繁,但在汉族内部却从来没有发生过清查血统一类的运动。
流落在世界各地的犹太人大多受到歧视和迫害,但来到中国的犹太人却长期过着和平生活,得到汉人的平等对待,以至他们逐渐失去了保持本民族特征的心态,终于在汉族中消失了。这就是个很有力的例证。
从秦汉以来,由北方进入黄河流域的非华夏民族至少有匈奴、乌桓、鲜卑、羌、氐、羯、突厥、高丽、回纥、契丹、党项、女真、蒙古、维吾尔、回、满等,其中有的来自遥远的中亚和西亚。这些民族中,一部分又迁回了原地或迁到中国以外去了,但相当大一部分加入了汉族,有的整个民族都已经消失在汉人之中了。在南方,随着汉人的南迁,原来人数众多、种族繁杂的夷、蛮、越、巴、棘、僚、俚等等,有的已经完全消失,有的后裔的居住区已大大缩小,原来他们的聚居区大多已成为汉人聚居区。南方的汉人事实上有相当大一部分是他们的子孙。所以,在今天的十亿汉人中,地道的炎黄子孙反而是“少数民族”。即使是汉人,如果只认炎帝、黄帝这两位老祖宗的话,也有点对不起自己的亲祖宗了。
何况今天的中国拥有五十六个民族,非汉族的五十五个民族中,像俄罗斯、塔吉克、乌兹别克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炎黄二帝拉上血统关系,难道他们也得称为“炎黄子孙”吗?在台湾和东南一些海岛的先民中有马来人的成分,岂能滥用炎黄子孙的概念?
世界上大概不存在绝对纯血统的民族;如果有,也必定会退化以至消亡。华夏族由世界上最古老的民族之一发展到今天这样一个世界上人口最多的民族,并非只是依靠了祖先的伟大或血统的优良,而是由于不断大量吸收了其他民族,凝聚了各民族的精华。同样,中华民族的伟大力量来自组成她的各个民族,来自各民族自身的创造力和共同的凝聚力。
辛亥革命前后,革命党的刊物和独立各省一度使用黄帝纪年。这一方面是反对帝制的表示,另一方面也反映了狭隘的民族情绪。就像革命党人一度提过的“驱逐鞑虏”、“种族革命”一类口号很快为“五族共和”的政纲所代替一样,黄帝纪年很快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