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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松了口气,忙进去看暮雪。
此时她已躺在床榻上,脸上仍旧一片惨白,连唇都几近白色。我慢慢握住她的手,如我所想般一片冰凉。平日暮雪身体就较一般人寒一些,如今受了伤,愈发冰凉。
不过师兄既说了暮雪没事,又见她面上泛出祥和,我心头也定了下来。原本只该盼着她能早些醒来,不过我从未见过暮雪如今的样子,虽然昏迷着,却总觉得眼下的她其实比平日要自在。暮雪不也应该是个有喜怒哀乐的姑娘么?她不是也应该有放松自己的时刻么?平日里无论我怎么劝,她总是雷打不动地在我身边守着,如今受了伤,反而露出乖巧的一面。此刻我甚至想,若是暮雪醒来能忘记一切就好了。
当年我曾收走过许言的记忆,那是因为我以为那是同他的终结,那段收走的记忆中只我二人而已。可是暮雪的记忆中除我之外必定还有些她所不愿割舍的东西,而且她醒来后还将继续更长的路,我没有权力将她的记忆也收到自己手中。若她自己不愿忘记,我是没有资格为她做什么决定的。
身后传来门开的声音,疏影端着个盘子过来,一阵苦涩药味传至鼻中。
“将她扶起来,吃些药。”
对上我询问的眼神,她又说道:“我在天宫爱向药君请教医理,方才问过你师兄了,他说药方很对。”
我扶起暮雪,将她半边身子靠在我身上。疏影将一勺汤药吹了吹,送至暮雪口中。可调羹刚取出,药也一同漏了出来。
我二人大惊,她似是想去喊师兄。
我将她拦下,又试着喂了一口,仍是如此,便觉心神有些不稳。按理师兄说暮雪没事了,那就只需喂些药,等她醒来便可。如今药吐出来,依我这点薄弱的医术也能看出情况不好。又握住暮雪寒冰似的手,直觉我能做些什么。
疏影见状急道:“三三媳妇儿你别犟着了,我去找你师兄。”说着忙站起了身,方走至门口,却见屋内金光大射,光源疑似我的额头。
一阵光芒后,我立刻将额上凤翎取下,只见其一阵阵闪过金芒,照得暮雪的肌肤也生出柔和的光晕。
我将之戴在暮雪头上,期盼着或许能有些奇迹。金色的波光又持续了一阵,手指触碰到暮雪的肌肤竟觉得渐渐暖了起来。直至光芒散去,暮雪体温恢复如常。又一会儿,竟幽幽醒转来。
“暮雪!”我不由得喊出声,发现自己嗓音因激动而略有些颤抖。
见到是我,她奋力撑起原本歪斜的身子,双手拢住的脖子,声音断断续续:“小姐,我回来了。”
我不住地点头,语声哽咽:“我知道,你快躺下休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说完这句话,我突然有些明白当年我受伤回来时爷爷说话的心情,还有大家望着我时,那种绝望后重生的眼神。
暮雪只搂住我,声音是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柔和:“这回帮小姐办事出了些差错,不碍事的。小姐你可不许生气。”
“你没事就好了,我生什么气。若说生气,也只气你总这么独来独往的。这回若不是师兄去找你,你还能回来么。”
她找不到驳词,便将头埋下去些。
疏凌跟师兄进来的时候,便看到我抱着暮雪,泪眼盈盈,她搂着我脖子,虚弱无力。
师兄跟疏凌的面色都不大好看,而且我隐隐觉得,并不是因为暮雪的伤。
师兄走过来替暮雪把脉,顺势将她从我身上扶走。疏凌也将我带至一旁,一手紧紧搂住我。我甚至觉得他的身子有些不自在地僵硬。
“药还没吃?”师兄看着旁边一碗几乎没动过的药,又看了看被子上似有打翻的迹象。我就将刚才那番迹象同他说了,众人都表示不解。只有暮雪望着我微微一笑道:“小姐这支凤翎,原本就是我身上的,许是察觉到我不舒服,所以才来唤醒我,如今我已没事了,小姐还是拿回去吧。”说着就要取下来。
我忙过去替她别好,又端起药碗送到她嘴边,道:“你就别折腾了,快吃药。”她也不再推辞,就着碗将一碗汤药喝了下去,与我一般的面不改色喝得风生水起。只是她从不喝药,我从小喝药。
喝过药后师兄又给暮雪检查了一番,我盯着她睡着,才敢踏出房门,大松一口气。总算没事了。
各人面色却没有我这么放松。
师兄若有所思地在诊室里整理药材,疏影又不知去了何处,疏凌眉间则一直未舒展开。
“凌叔你怎么了?有心事么?”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竟没有反应,只得开口询问。
他缓过神,拉着我坐到他身边,说:“方才紫陌秋河已同我禀报过,却是那毓嬅所谓。也去玉山看过玉卮娘了,她并无大碍,吃过药已好多了。”
我有些忧心:“毓嬅,她去了魔宫吧。”
疏凌点了点头,略有些沉重,又道:“这几年魔族还算安稳,只是那后宫里似乎蠢蠢欲动,真不搞不明白他们如今是谁掌权。”
“凌叔,过几日我们去魔宫走走吧。”
疏凌顿了一会儿才道:“小蕖,你如今有身孕,忘记上回她们怎么对付你了?”
我冲着他漫漫露出个笑容:“上回因为你不在么,这回咱们一块儿去呗。”
他似嗔怪道:“小蕖,你这马屁拍得晚了。”
我刚准备发一声失望的叹息,他又道:“你不准去,我去。”
“可是。”
他伸手捏起我下巴,动作亲昵,说话却坚决:“不准可是,我去就可以了,你乖乖在家里呆着。”
我耷拉着脸点了头,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突然他又开口:“小蕖,你同暮雪,感情很好吧。”
我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一问,只点头道:“嗯,如今这世上,暮雪怕是与我相识最长的一个人了。其实我记不得的那些日子,就权当暮雪替我过了。(W//RS//HU)所以记不记得起来,我也并不那么在意。暮雪与我同时而生,性子偏跟我差了许多。这么些年我各处撒野,也爱与人结交,可暮雪她从不爱跟人说话。她好像就识得我一人,有时候爷爷说话她也不大听,只听我的。所以若是没有我,暮雪几乎就是一个人了。真不知我昏睡的那些年她是怎么过的,一定很孤独吧。”
突然想起昨日里疏凌同我说的那段似是养老的说法,鬼使神差地开口道:“凌叔,以后我不能只与你二人一起住。”
他一惊,手上力道也重了一些:“为什么?小蕖你不说过不会反悔的。”此刻他面上这副紧张的样子并不多见,原想同他开些玩笑,却因为这表情而有些心慌。
只道:“我要带上暮雪的,可以吧?”
他眉角微微一松,复又收紧,伸手替我拢了拢鬓边碎发,又凑过来在我眼角印下个吻,轻声说道:“如今这世上与你相识最长之人,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通宵什么的,最刺激了。看着天黑又天亮的感觉,奏四其妙。
59
59、第二十四初登魔界 ……
我疑惑地从疏凌怀中伸出个头,正经安慰道:“凌叔你不必煽情,暮雪又不是小伙子,不会同你抢媳妇儿的。”
疏凌轻抚我脑后发丝,抬眼望了望窗外一株随风摇曳的百合花。
我不解其意,便重申了方才的要求。
疏凌轻叹一声道:“暮雪也是个姑娘,你把她带在身边,岂不是影响她终身?”
我倒没想到这茬,不过如今师兄瞧上了暮雪,左右都是自己家的人,便也不会影响什么了。我将这一想法同疏凌说了,他却又提出一条二人世界的概念。最终他的种种理由使我觉得,我是不该将暮雪带在身边的,那是不厚道的,是毁人姻缘的。
又一阵讨论,最终我提议将暮雪与师兄安置一处。疏凌面色立即舒展开来,笑容变得十分之灿烂。这种笑容在我二人行婚礼之时我是见过的,将平日里眉间隐约藏着的几分愁容悉数散去,当时只觉眼前一亮,惊讶于疏凌竟会有如此似水般柔和的面容。且脑中隐隐有个影子,总觉得疏凌这些年的冷酷桃花面并非他原本的模样。这些感觉大抵都源自我同疏凌初识的记忆,朦朦胧胧,怎么也看不真切。
而每每思及那段想不起的过往,虽然心痒难耐,却又觉得有些不受控制地想排斥。是以虽然爷爷多次暗示我他可以将那些记忆还给我,我却每每推辞了。既想知道又总是推脱,这么几回下来,我不勉觉得自己有些犯贱。
不过疏凌这副样子委实不多见,我想着想着便不觉看得有些呆了。既然呆了,便也不大清楚自己做了些什么,待得回过神来,竟返现自己一双手正捧着疏凌的面孔。面色虽看不见,但我很强烈地感受到那是一种能让人脸红的神色,否则我双颊火热是怎么一回事。而且我如此不自觉得伸手去摸疏凌的脸,难道心里竟对他生了不纯洁的想法?这一想法将我自己吓了一跳,越想越觉得尴尬,却又不知如何松手。或者,其实我心里并不想松手的。各种想法纷繁复杂,却又理不出一丝头绪。
我想眼下如果说一句“凌叔你皮肤真不错”兴许是可以打破这种气氛的。可近来每逢我说起类似的话,疏凌面上就会不大好看。我想他大约是想听听我的真情告白,无奈我如今尚无法真正打破叔侄这层隔膜。
又僵持了一会儿,见他只定定将我望着,并没有多余的举动。只一双眸子如夜空那样漆黑深邃,叫人望不见底。而一副面容也确实可谓,秀色可餐。
我心头一横,慢慢凑上去,对着他嘴唇亲了一口,得逞后又不怀好意地一笑。
总让他吃我豆腐,又将我逗得脸红,那也不是个办法。亲完之后我愉快地发现,原来偷腥的感觉真的是不同的。只是疏凌却没像我那样脸红,而且我怎么觉得自己同他的距离又贴近了些,明明我的步子踩得很稳便的。且背上被双手环绕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还有唇上温热的触觉又是怎么回事……
凌叔!我就吃你一回豆腐,且是情势所迫,美色所惑,不用这么快讨回去吧。无奈我早已没了自由,想说什么也只能在心头默念。
一阵天昏地暗后,我得了教训,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