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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皇大丧,新皇登基。发往各藩属地的诏书已经送达,一年两召,各藩王和藩主也将再次进长安城。现在藩王是否奉诏还不好说,对新皇的认可,本来就是摆在那些手握大权的地方之主的砝码,若是朝廷不能给他们足够的利益,他们完全可摆出不奉诏的姿态。
刘愈最担心的还是淮王的态度。
现在关中的形势可谓糟糕透顶,兵基本都屯驻在边关应对突厥的屡次犯境,关中又正值大旱无水无粮赤地千里,这时候可说是淮王谋反的最佳时机,刘愈自觉若他是淮王,一定不会放过如此绝佳良机。
最好是用政治途径解决淮王对朝廷的威胁,但若不成,只能付诸于武力。而实力对比,虽然朝廷的实力在淮王之上,但朝廷毕竟要负责一国的安稳,单以新皇苏彦手上的兵力和淮王的军力对比,明显处于下风。
刘愈也因而更加重视新军的组建和新武器的研发,没事的时候他就跑去工部的武器研究所,一呆就是一整天。
隋乂对蓝家小姐的青睐,刘愈也转告了蓝景,希望他能帮忙说和。但一过几日,蓝景似乎有意在避开刘愈,这事像是不成。八月十四这天,四位老友再次相聚,不过这次却不在雅舍,而是在隋乂自家的酒楼悦来居。
“怎么了?垂头丧气?”
一见到隋乂,便觉得他跟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萎靡不振。
隋乂叹息不语,而一旁的胡轩解释道:“还不是蓝家,嫌弃隋兄是商贾出身,直接回绝了亲事。害的我们都不敢再去雅舍,免得在蓝小姐面前丢人。”
刘愈点头表示会意。其实他也明白,蓝家嫌弃隋乂的不单是他的出身,商贾出身的朝臣其实也不在少数,很多豪门大户也都或多或少经营着一些生意。蓝家是觉得隋乂没学问,还不是科场出身,说白了就是关系户,而且他的靠山刘愈还是个手握军权甚至有些擅权的武将。
蓝家嫌弃隋乂的出身,等于是在憎恶他刘愈。本来刘愈还想借隋乂跟蓝家小姐的婚事,来达到接近文臣的目的,而蓝家的家主蓝和,也因这婚事被他列为新任左相的备选者之一。毕竟能达到在朝中抗衡袁博朗,分化相权有威望的文臣,刘愈在自己身边根本找不出来。
刘愈安慰道:“不若这样,由我亲自去蓝府给你提亲,我就不信蓝家会不识好歹将我拒之门外。”
隋乂为难道:“刘兄台,我看你也别去了,那蓝家的人嚣张的很,前日我想去拜访,还没进门,便被拒之门外,那蓝和找了个知客出来说,蓝家从不接待商贾。有这种祖父,我宁肯对蓝小姐死心。”
隋乂的大度倒让刘愈觉得此事晦气,本来好端端的一桩政治联姻,被那蓝和的文人傲骨破坏,刘愈甚至起了报复的心。但想到蓝和的儿子蓝景对他还算有助益,报复的年头也就一闪而过。但他还是找到了蓝景,想将此事问清楚。
“家父……他不同意,尽管与兄长多番劝解,但家父仍不为所动。”蓝景面对刘愈,面色难堪道。
身为御林军右统领,蓝景自然知道得罪总统领,甚而是皇帝最信任之人的下场。现在整个蓝家因为徐翰的案子仅有蓝景这武将没受牵连,若是他再被解职,整个蓝家在长安城的势力也就垮台了。
刘愈点点头,看起来不但是蓝景,连蓝家小姐的父亲也很支持这桩婚事,只剩下蓝和这一个阻碍者。
刘愈叹道:“这几日,皇上正在为新设左相的人选而烦忧,本来令尊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选,现在……唉!”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蓝景闻言便是一惊,并表示回去一定劝解一下父亲。
因此事刘愈对蓝和已经失去了好感,如果蓝和真的会幡然醒悟,他也只会将那老顽固当成是平衡相权的棋子。但令他没料到的是,第二天,八月十五的中午,刘愈正在家中吃午饭,便见吕楚儿像兔子一样窜进内堂道:“姑爷,姑爷,外面有个姓蓝的老头,带着两个儿子在请罪。要不,您出去看看?”
刘愈苦笑一声,看起来文人傲骨什么的,在政治利益面前都是扯淡。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脸的媒婆
一名干瘦的老头,脸皱巴巴的像是干柴,头上的头冠倒是很端正,一身儒袍像个老学究。刘愈还未靠近,此人便遥遥行拜礼。
蓝和带着长子蓝傅和次子蓝景亲自过门致歉,老脸也不要了,见面一再告罪,倒让刘愈觉得不好意思。说起来蓝和从来也没得罪他,他仅仅是在隋乂登门时摆了谱耍了脸色。
本来刘愈对这个固执的老臣还保有一份尊重,现在连这份仅有的尊重也消弭殆尽,只是以一种极为应付的态度来招待来客。
蓝和说话时带着恭谨和谦卑,双方也只是“友好洽谈”了一下隋乂跟蓝家小女的婚事,蓝和也表示很愿意将孙女嫁给隋乂。
口不对心。
这是刘愈对蓝和的直观印象,也许是在官场浸淫久了,蓝和说话办事都带着一副很虚假的面具,他前后态度的反差也令刘愈感觉到厌恶。不过刘愈细一想,如果蓝和再保持之前的冷面孔,那么吃亏的不是别人正是蓝家整个家族,没有官场中新鲜血液的注入,再大的家族也会垮塌。蓝和是迫于无奈。
“那老朽就静待隋府尹过门提亲。”婚事商谈完毕,双方只字未提新设左相的事,蓝和便起身告辞。
刘愈亲自将父子三人送出府,回来后,徐轩筑一脸不解走进前厅问道:“夫君,刚才那三位是?”
“政治盟友。”刘愈想了想又补充道,“可能不算政治盟友,就是互相利用一下,他们就是那日隋乂说的蓝家中人。”
提及“蓝家”,徐轩筑马上就明白了。蓝家毕竟也算长安城的豪门大户,徐轩筑生在长安名门,自然有所耳闻。
这桩婚事自始至终也没问过蓝家小姐的意见,现在的婚姻大事基本都是如此,越是豪门大户越注重门脸而不管婚配双方的意愿。像刘愈和徐轩筑这般可以未婚先恋的,实属罕见。
吃过午饭刘愈便去了京兆府将这消息告知隋乂,到京兆府时正遇上审案。隋乂正值失恋状态,寄郁闷于工作,大约是午饭没吃还在审案。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把火已经烧了几个月还没有停歇的意思,本来京兆府十天半个月审一次案子就已是稀罕事。自从隋乂上任京府少尹,案子日审日结,而且全都是公审,百姓没事就喜欢来凑热闹。
此时正在审一桩和离的案子,说是“和离”,就是夫妻双方达成协议离婚。小两口结婚五六年没生孩子。丈夫嫌媳妇不能继承香火要纳妾,妻子便嫌弃丈夫自己没那个能力。这等鸡毛蒜皮的案子本来在四城衙门就能审结,可偏偏夫妻俩仗着自己的家世越闹越大,妻子将婆婆打伤,丈夫将丈母娘家的屋子给砸了。好端端从一场和气收场的离婚案变成人身伤害兼财物破坏案。
夫妻俩一看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在公堂上就吵了起来,隋乂坐在上面黑着脸。手里捏着惊堂木却不说话,好像在气恼这对夫妻不好好珍惜婚姻生活。
这等案子通常也是百姓最喜闻乐见的,一旁围观的也不少,甚至有人拍手称庆。隋乂见到刘愈,摆摆手,也不断案,直接道:“你夫妻二人都有过错,先拉近牢房里。明日再审。”
夫妻俩一听便急了眼,本来以为告上公堂官老爷能主持自己一方的公道,没想到官老爷连审都懒得审,直接先都给下狱了,口中叫着冤枉,衙差可不理会,直接往牢房里拖。
进了后堂。隋乂才喝口茶喘口气。一边的胡轩累的直打哈欠,自从来京兆府帮隋乂的忙,他就没清闲过。
刘愈将蓝和答应婚事的事告知了隋乂,隋乂一听便双目圆瞪。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怎么……就同意了?”隋乂脸上带着几分苦笑,“今天我还让媒婆给我选几个大家闺秀来选,准备先成了婚再说。”
刘愈瞥他一眼道:“不能破罐子破摔,尽快去提亲,至于成婚可能要晚几天,国丧之期未满。”
在国丧期间,虽然不能举行婚事,但提亲还是可以的,只是不大操大办即可。
刘愈又道:“只是这媒人,不知谁来做好。”
当大媒,刘愈没这份心思,他觉得这是女人干的事。正发愁,刘愈便见到一张大脸摇摇摆摆进了内堂,见到刘愈,大脸上裂开一道口子,迎了过来。
正是回家刚吃过午饭的柴锦。
“葫芦,过来。”刘愈招招手,柴锦点头笑着过来,在京兆府当差也算闷事,难得有朋友来访。
“想不想当媒人?”刘愈脸上带着一股自来的坏笑,问道。
“什么是媒人?”柴锦一脸不解问道。
刘愈解释了一下,柴锦犯难道:“恐怕,要问问我家内人才行。”
“为何要问四公主,要知道成人之美乃是一种美德。”刘愈笑道。
不远处传来个声音道:“刘大统领,你可真是成人之美,为何要欺负我们家……驸马?”
也许是刘愈给柴锦起的外号太顺口,苏碧在家中也经常半开玩笑叫柴锦“葫芦”,叫顺了嘴出了门差点脱口而出,人前出糗。
刘愈没想到苏碧居然跟柴锦同行,此时的她一脸煞气,一看就知道在气恼刘愈当众奚落他丈夫。不过想了想刘愈让柴锦当媒人也不算龌龊,平日里官员之间说媒的事也不少,只是刘愈说话的态度她很不喜欢。
苏碧毕竟是皇家中人,刘愈等人还是要行礼。见礼过后,苏碧将刘愈叫到一边,像是有意要责问刘愈让隋乂跟蓝家攀亲的事。
“在下的意思,是让蓝和来做左相,平衡相权。”刘愈直言不讳。
苏碧没好气道:“有一个右相还不够折腾,现在又要弄个左相出来。以后,岂非多出一个敌人?”
刘愈明白苏碧的意思,以前的格局是三足鼎立,只要他们二人联手,右相便无计可施。现在要设立左相就等于有四方势力,大局便不得控。
但刘愈从设立商贸司的事情便感觉到,即便联合他和苏碧的力量,在一些事情上也不能控制全局,右相一党毕竟事关整个文臣的利益,刘愈必须来中和相权来平衡文官的势力划分。
“信竹君殿下应该这样想,现在袁相那边是用十分的精力来应付你我,不管我们有何举动,他们都会尽力阻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