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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雯儿差点哭出声。
他一向是喜欢用内力温暖着她的,即便在最后一刻,亦担心她会受苦挨冻,可是现在……
千羽墨,你竟是放心了吗?你可知,如果你……我也是活不下去的,你知道吗?
她飞快爬到千羽墨的脚边,从鹿皮靴里摸出一把匕首。
她吐了口气,还好,这匕首还没有丢。
分不清方向,分不清哪边距地面较近,只是握紧了匕首,拼命的挖掘起来。
雪,平日里的雪是轻盈的,疏松的,可是谁承想,当堆积了千年之后,竟是如石头一般坚硬,还冒着寒气,她只凿了几下,便连冻带震,双手发麻。
可是不敢停,她将自己变成一台机器,不断的重复同一个动作。
寂静与单调让人觉得时间格外漫长,漫长得麻木,尤其是当空气越来越稀薄,头脑愈发空白,简直就是一种想要逃脱死亡却不得不眼看着它一步步降临驱走本就不很强大的希望的痛苦。
她不知道自己每一刀下去,到底有多大的力度,她只是不停的凿向那个不是很深的洞。
除了枯燥的凿击声,再听不到别的声响,那个人依旧稳稳的睡着,仿佛陷入了永久的沉寂。
忽然一声脆响,那个号称削铁如泥的匕首竟是从刀柄处断裂,斜斜的躺在冰雪上。
她怔了半天,一下子丢下刀柄,挪到千羽墨身边,抱住他:“你快醒醒,我们真的要死在这了!”
可是他的唇角静静的弯着,似乎在笑她的慌张。
她生气了,开始折腾他,可是手不知怎么触到了他的后脑,顿时一惊……
这时,一阵细微的声响传入耳中。
她正恐惧得手足无措,过了好一会才捕捉到声响。
细听去,似是挖掘之声,还有人语。
她顿时激动起来,趴在千羽墨肩上平静了片刻,方附在他耳边,声音颤抖得难以连成一句:“阿墨,我们……有救了!”
然后,她坐起身,拿着刀柄,对着冰壁,毫无节奏的敲击起来。
几个穿着厚重严实得几乎露不出眼睛的人眼睁睁的看到他们刨出的洞里冒出个女子,却又钻了回去,旋即从里面拖出个人……竟是个男人。
“求求你们,救……”
有人一步上前,将手放在千羽墨的鼻端……离开。
“三子,带这个女人走!”
他们的头脸蒙着,口音也不大熟悉,但是洛雯儿看得明白,他们是要带走她,丢下千羽墨。
她突然后悔,方才只顾着逃生,竟是没有考虑到来者何人,又见他们手里拿着从车里散出来的东西,不乏金银等物,竟还带着狗拉的雪橇,其中一只雪橇上面堆着的就是千羽墨最爱的雅白缎面蚕丝绣被。
再放目……雪,凌乱的碎木,布料……
那些人……都死了吗?
她听到有人咕哝几句,然后另一个人就开始解腰带。
“你……你们……”
洛雯儿急忙往后退去,抱住千羽墨……可是这个男人,再也不能保护她了……
然而忽然听到一声厉喝,其中个子最高的一个男人将那个准备脱衣服的一把推了个趔趄,然后大步走到雪橇边,拎起那条雅白缎面蚕丝绣被,丢给洛雯儿。
洛雯儿方明白,那个男人当是要脱了衣物给她取暖。
她急忙抖开被子,裹到千羽墨身上。
高个男人上前,语音虽是含糊,但是她听懂了,他在说:“他死了!”
“没有,没有,他没死!”
众人发现这个原本哆嗦成一团如同一只要被冻死的小猫般的女人好像忽然扎起来浑身的毛,万分凶狠的瞪着他们,像保护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只要他们敢上前一步,她就会伸出锋利的爪子将他们撕成碎片。就连那几只拉雪橇的狗对上她的凶狠,都不由自主的呜咽一声,往后退了退。
于是这一天下午,王福等人带着一个死也不肯放开怀里那个死人的女人回了向阳村。
洛雯儿坐在雪橇上,拿雅白缎面蚕丝绣被将自己和千羽墨裹得紧紧的。
她看着不断划过视线的白,稀疏干枯的树枝,将脸轻轻贴在千羽墨冰冷的面庞上:“阿墨,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
据有经验的老村长说,看这天气,不应发生雪崩,却是发生了,定是有人进了山,于是便派人去瞧瞧,一是看看来了什么人,一是……不管是什么人,定是活不成了,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能拿回来的。
这种一年四季都是冰雪覆盖的地方,实在是太穷了。
此行果真有收获,却不想,竟还收获了个女人……还有个男人。
死的,可是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不放手。
☆、389生死相依
更新时间:2013…08…17
也难怪,看样子,当是一对新婚不久的小夫妻,女人一时想不开也是难免的。
为了如何安顿这个女人,人们进行了短暂而激烈的争论,最后,王福选定了三子。
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也就不再吵了,于是三子欢天喜地的带了女人和女人的那个男人回了家。
女人被安排在三子家的大屋。
她也不客气,刚进屋就将三子推出去,还把门一关。
三子实惠,还有点憨,否则也不至于快三十了还找不到媳妇。有人劝他,男人刚死,女人一定是不痛快的,过几天,对她好了,她自己就想通了。
三子听话,抱了被子跑到柴房去睡。
他刚一走,洛雯儿便端着个盆冲出来,捧了雪放进盆里,再跑回房,“砰”的关上门。
她解开千羽墨的衣袍,一层层的脱下来。
没心情顾忌与害羞,现在最重要的,是救活他。
她试过,他没有死,只不过气息微弱,难以察觉。
她拿雪擦他的身子,直至将那雪色的皮肤擦得微微泛出红色。
她解下了他一直系在左腕上的帕子……他说过,那是他的护身符,她也曾以为,这帕子定是那位他深爱的女子送他的定情之物,然而为了让血液流通,她不得不让这个系得紧紧的帕子暂时离开他。
然而当解开帕子,她的眼角当即一跳……
那是一道深深的痕迹,确切的讲,像是去了皮,又凭空抽去一条肉。深红,却单薄,可以看到微微跳动的血管,她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血液在缓缓流动。
这就是他每个月圆之夜为九公子采血之处吗?
他做了八年的国主,一年有十二个月……
她只觉得呼吸被阻住,整个脑子都被棉絮塞满,只想去安抚那道伤口,却在触及的瞬间收回了颤抖的手。
她记得,两年前,在他们从那幢林间小木屋回来后,他“失踪”了半月之久,后来她方知他就是像此刻一般“睡”了,也不知是怎样醒来的,而当时,她于那个月圆之夜跑到了别院的漱水桥边,来赴他定下的约定。
那夜,他牵着她的手,走过那短短的小桥。
有血印到她的衣袖上,她尚不知原因……
那夜,他对她说……三尺之距,便是我。
而今,他就在她的身边,在她的眼前,却是合拢了眼,睡得安静。
这个人,总是这样,总是把最难过的事,小心隐藏。
洛雯儿急忙垂了眸,努力不去看那狰狞的伤口。唇瓣虽在颤抖,但手下更加有序。
她埋头苦干,连头发遮住视线都来不及整理。然而当手移至他的腿边,忽然被一物阻挡,而下一刻,脸色骤然一变……
她记起二人被埋入雪中之前,本抱着她飞奔的千羽墨忽的身形一滞,回了头……
也便是这一滞,他们没有逃过这场灭顶之灾,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的手颤抖的握住他腿弯处的一小截箭杆。
无血,当是也无毒,看来只是想阻住他的脚步,只是想让他葬身在这场雪崩之中。那么,那群突然失常的兵士,是不是也是这个人的手笔?
她咬住唇,手下忽然发力……
只听一声轻响,短箭被她拔了出来。
片刻后,血缓缓的流了出来。
手脚麻利的包扎。
此刻,她不得不感谢曾经观摩的整容手术,感谢那段紧张的军旅岁月,否则今日的她,岂非要手忙脚乱?
可即便是这样的痛楚,那个睡着的人,面容依旧平静。
努力不去想可能出现的最糟糕的结果,她继续拿雪揉|搓着他,反复数次,直到感觉到他呼吸渐渐悠长,身子也不那般僵硬,方吐了口气,又架了柴,开始烧水。
扯了条中衣丢在热水中,浸泡许久,捞出,拧至半干,方小心的将他翻了过来。
他的脑后受到重击,肿了很大一块,还流了血,不多,但是已经将头发黏结到一起。
他是个很爱干净的人,雪白的衣物看似差不多,可是她知道他一天至少三脱三换,若是醒了发现自己脏成这副模样,没准还要难受得晕回去。
她一边轻轻的擦,一边忆起那千钧一发的瞬间……那小山样的滚雪本来是出现在她的身侧,是他转过身,替她挡了重重的一击……
他说过,要死一起死,可是在那生死交睫的一瞬,却不忘替她开辟出一个安全的所在。在那可能永远告别光明的一瞬,却不忘用他的温暖呵护着她。
在那仿佛永堕黑暗的一瞬,她好像终于寻到了他这一路的怪异以及隐藏在自己心底深处的不安的源头与结果。
手有些抖,然而时值此刻,泪才痛痛快快的落下,却又笑了……她相信,只要他活着,便一定能够醒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洛雯儿便一心一意的照顾千羽墨。
她几日里闭门不出,三子便敲门,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人既是没了,她也不要太过伤心,留在屋子里是要发臭的,她如果搬不动,他可以帮她把人埋了。
结果“咣”的一声被隔在门外。
三子摸摸鼻子……王福教他说的,王福是村里最聪明的,怎么还出岔了?
洛雯儿掩上门,盯着床上沉睡的人看了一会,默默脱了衣服,钻进被子,搂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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