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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听玉芍的小丫头说,前两个花楼的头牌表演完之后,彩箱里的筹码也不过堆了半箱而已,而宵香楼的彩箱现下不仅满溢不说,还有这么多筹码被源源不断地抛到了舞台上。
徐曼青瞅了一眼,发现那被抛到舞台上的筹码里边有好些个是黄闪闪的颜色,那便说明这枚黄色的筹码是用金子做计量单位的重量级筹码了,也难怪还没等玉芍出场,安侬就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了。
站在徐曼青身后的小丫头在看到这热火朝天的场面后不禁愁断了肝肠,安侬的表演越受追捧,在她之后出场的玉芍的压力就会更大。
徐曼青但笑不语,毕竟这小丫头根本就不知道徐曼青给玉芍支的那些招儿,方才上妆的时候也是一直在外面打点忙活,等进屋里来的时候,玉芍已经罩上轻纱了。
看徐曼青这般气定神闲,小丫头也不禁有些期待赶紧看到自家主子的表演了,可惜光是要收拣筹码清理场地就要费去不少功夫,小丫头等得脖子都长了,那舞台才刚被收拾好。
全场的男人们都在意犹未尽地一边喝酒一边津津有味地谈论方才安侬在台上的轻姿蔓舞,由于之前的玉芍被毁容的事情早就在咸安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许多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玉芍脸上的疤痕十分严重,众人早已将本次群芳宴的高/潮定位在了安侬的表演上,对于即将出场的玉芍,男人们虽说谈不上完全没有兴致,但心底的期望值早就没有玉芍出事前那么高了。
可就在众人根本没有将视线聚焦在舞台上的时候,忽然场内有人发现舞台竟然悄无声息地变了个模样。
“奇怪,怎么舞台的灯光变暗了?”
等到终于有人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便忍不住在嘈杂的场内喊了一嗓子。
顿时,众人的视线被重新聚焦回那个忽然被灭了近一半灯笼烛火的舞台上。
在群芳宴上,头牌的出场亮相都指望在场的看官们看清自己的脸,故而从来都是只怕不够亮堂,没有这样反其道而行之的。
见灯笼被灭了一半,大家觉得新鲜,也顾不上回味刚才那首上邪了,纷纷安静下来,朝着舞台的方向行注目礼。
就在全场静谧的同时,忽然有一阵擂鼓声响起,在偌大且安静得出奇的大堂中,形成了一阵奇特的回响。
那鼓声与方才那延绵不绝的软软丝竹声相比,带起了一种莫名的振奋感,那种磅礴的大气使环彩楼的地面都开始微微地随着节拍共振起来。
鼓声让方才那些已经有些审美疲劳的男人们精神为之一振,原本喝得醉醉离离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清亮了起来。
就在看官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之后,那昂扬的鼓声猛地戛然而止,在片刻的沉静后,紧随其来的是四个光着膀子的精壮男儿郎,肩上抬着一个缀满了秋海棠的花架,踏着沉稳的步子登上了舞台来。
而那鲜花满溢的花架上,端坐着的正是全身笼着海棠色薄纱的玉芍。
在场的男人们有不少年纪稍大的,之前也参加过数次群芳宴,各色各样的舞蹈也算是见得多了,可这头牌由男人抬上来的出场方式,可真真是破天荒地头一次见。
更让人惊奇的是,这种阳刚与阴柔的反衬,并没有引起丝毫的违和感。玉芍那妙曼的身姿,在男子精壮古铜的躯体映衬下显得更是秀色可餐起来,登时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待那些男子将玉芍的花架在舞台中央放下之后,玉芍便以一个固定的姿势,如仰望祈祷一般半坐跪在海棠花丛中。
就在众人好奇这玉芍一出场就将舞台灯笼熄去一半,又以轻纱笼罩全身是不是为了要遮掩脸上的伤疤的时候,四周原本被熄灭的灯笼又再度被重新点燃,舞台顿时亮如白昼。
在最后一盏灯笼被点亮的同时,棠纱妃子的乐曲声悠然响起。
原本保持静止的玉芍在一片明媚中缓慢且优美地站立了起来,在众人屏息期待的目光下,缓缓地将罩在身上的轻纱扯去。
就在轻纱飘落的那一刻,徐曼青听到了满场的男人们惊艳的呼声。
“这,玉芍的脸上怎么会盛开着秋海棠?!”
台下有人忍不住惊叫起来,顿时在全场掀起一阵声浪。
仿佛台下的骚动与自己无关,玉芍开始随着乐曲的节奏舞动起来。
而方才那些在台下点燃灯笼的环彩楼的舞娘们,此刻也陆续走到了舞台上,在六个节拍之后,与舞台中央的玉芍一并舞动开来。
就算是被众美艳的舞娘簇拥着,可没有一个人能将自己视线从玉芍的身上移开。
这不仅仅是因为玉芍的舞姿最为出色,更是因为那满场的美丽女子当中,只有玉芍的妆容在柔和的灯光下最为妩媚甜美,只有玉芍的黑发上会缀满盛开的鲜花,也只有玉芍的舞衣会将整条玉臂和半片酥肩裸/露出来。
而最让人赞叹的是,那露出的玉臂和酥肩上,无一例外地盛开着怒放的秋海棠,与玉芍脸上的花朵延绵地连在一起,随着玉芍的舞姿而动,那秋海棠仿佛获得了人类的生命一般,充满了无限的灵气。
站在足有半人高的花架上,玉芍足尖轻旋,玉臂伸展。
就算被众舞娘簇拥,也还是如万花丛中最夺目的那一朵,随着韵律的起伏吐露着芳华。
每一个动作,从表情到指尖,无一不充满魅惑,无一不缱绻迤逦。
每一次旋转而出的清风带来的香气,都仿若让人置身于绚烂秋海棠树下。
众舞娘映衬着玉芍,在舞台中肆意地舒展着迷人的躯体,竟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是那一代君王,此刻正置身于缤纷绚丽的花海之下,而那幻化而出的海棠仙子,正抱着如火一般的热情向自己展露着没有止境的爱意。
男人们沉浸在玉芍所酿造而出的氤氲花香中,乐乐乎不知所以,迷迷乎不知所终。
真真可谓是听钧天帝乐,知他几遍。争似人间,一曲海棠新传。
柳腰轻,莺舌啭,逍遥烟浪谁羁绊。
却驾彩鸾,芙蓉斜盼。
愿年年,陪此宴。
第 46 章
棠纱仙子的曲乐可说是泾渭分明,迥异于前半段的柔情万千,待到后半段,那曲调便变得欢快激昂起来。
玉芍既然能凭借出众的舞姿在百花争艳的环彩楼里成为头牌,自然有她独树一帜的杀手锏。
只见在舞曲变幻之下,玉芍修长妙曼的身子在那仅得数尺宽长的花架上,以一种近乎完美的曲线单脚而立,完成了一套难度极高的三十二圈回旋的高难度动作。
而伴舞的舞娘们则以层叠的方式,以玉芍为中心环绕的花架四周。
只见最外围的舞娘身体朝内向外下腰,内里一圈的舞娘则同样将身体向外弓出,但躬身的程度却不需要像最外围的舞娘那样低。如此一来,舞台上便出现了一朵由舞者拼凑而成的,如盛开的海棠一般的立体效果。
最绚丽夺目的玉芍在“花朵”的中心肆意旋转着,似要将周围的空气都炫华成一股粉白的花流。
也便就在这一刻,众人这才真正领悟到了群芳宴中“怒放”的真谛——这正如燃尽了自己生命也要将芳香和美丽带来人间的花朵一样,就算最后只能碾落成尘,却也不会白白辜负这短暂却又最美好的时光。
徐曼青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她此刻,是真真正正地被玉芍的舞给打动了。
虽说是她本人是给玉芍支了这许多吸引人眼球的花招没错,但若只是凭借这些噱头而不能将舞蹈本身的灵魂展现出来的话,就算舞台效果再美,妆容收拾得再漂亮,也只是徒得一个看似华丽的空壳罢了。
若没有内涵的支撑,再美的舞蹈也不能称之为真正的“舞蹈”,那只不过是一系列连贯而成的动作罢了。
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不是有安侬先前的落井下石和玉芍之后的奋起抗争,若不是有毁容的打击在前和对生命的反思在后,玉芍又如何能将这首棠纱妃子诠释出这样一种截然不同的意境来?
若只是停留在先前的那种单纯为了表现出“邀取圣宠而在秋海棠树下起舞”的低端层次中,那么棠纱妃子只能是一曲再媚俗不过的舞蹈而已。
可有没有人试图想过,若棠纱妃子在这秋海棠下翩翩一舞之后,君王的宠幸还是不得长久,待美人迟暮之后,原本光鲜的妃子在接下来的人生中又会是何种光景?
正如今日在舞台上旋转起舞的玉芍那般,正因为有着绚丽的舞台和完美的妆容,她才能将在场所有男人的视线都紧紧地吸附在自己身上。
可若待那舞台撤去,脸上的妆容抹去之后呢?那素颜布衣的玉芍,还会是那个惊艳了时光的棠纱妃子么?
若时间能流转到被毁容之前,玉芍想必是从来未曾在这种问题上纠结过的。
可正是因为脸上多了这么一道疤,才让她不得不重新对自己的人生展开一次新的思考。
徐曼青无法得知玉芍在这十数天之中心路历程是如何转变的,可她现下在舞台上所看到的,是一种毫无保留的盛放。
饶就是色衰爱弛又如何?
饶就是新人娇笑旧人落寞又如何?
玉芍想要的,就只有自己在这群芳宴上彻底绽放的一瞬芳华。
待到十数年后,虽然秦淮依旧美人不在,可这一曲棠纱妃子却已然成为了千古绝唱!
徐曼青读懂了。
在这绚烂而又带着些许悲凉的舞姿中读懂了玉芍。
她禁不住热泪盈眶,为玉芍,也为这世间所有敢于为自己勇敢抗争的女人们祝福。
待那令人眼花缭乱的三十二次回旋完成的时候,玉芍稳稳地定格在花架上,从那从容挺立的身体上甚至找不出丝毫晃动来,足见她舞蹈功底之深厚。
曲声也忽然从昂扬转为悠长静谧。
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