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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咸丰帝站在养心殿外,眺望太和殿方向,那想象中的重檐庑顶异兽,如今仿佛都在为自己而伫立。“皇上!”懋勤殿掌玺太监刘多生在咸丰身后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御前大臣载垣已经在阶下候着了。”咸丰转过身往养心殿门口那边一看,果然,载垣正躬身低首在阶下等着。平素,大臣一般都是在台阶上门外候着,此时可能因为看见咸丰在门外静思,是以没敢上台阶。咸丰对载垣的态度十分满意,却不动声色,甚至一脸哀戚,正值国丧热孝期间,岂可给人抓住把柄。冲着载垣点点头,咸丰当先走进养心殿,以往都是肃立在暖塌前,不过几日功夫,当先坐上主位的习惯似乎还没养踏实了,才上脚踏之前,伸出去的脚似乎总要抖两抖,发自本能的犹豫。努力克服这种甜蜜的不适应,咸丰稳稳地坐下,载垣这才重新郑重地行了大礼。“爱卿平身!不必拘礼!”咸丰神情肃然的脸上,嘴角微勾,露出一丝淡淡的温和笑容。接连数日大丧守孝,身体消耗极大,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微微淤青,看起来正是极度憔悴的孝子模样。“谢皇上,”载垣十分注重礼仪细节,新皇登基正要立威的时候,他可不会自找麻烦。“还请皇上节哀顺变、保重龙体!”“无妨!爱卿有何事要奏?”事前没有奏章递上来,摸不清载垣有何事,咸丰不接这个岔。载垣见气氛热乎不起来,只好硬着头皮奏道,“启禀皇上,户部为先皇治丧拿了个预算出来,已经诸事从简,至少需要三十万两。请皇上恕罪,国帑空虚,户部已经将国库犄角旮旯都清扫了个遍,不过只凑出二十万两。”“哼!”咸丰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怒道,“你的意思是,要朕做个不孝子?”
“老臣不敢!”载垣见势赶紧跪下,叩头辩解道,“老臣无能,皇上其实也听说过,老臣早就被各部大臣取笑,只会说没钱二字,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请皇上明察!”
咸丰哪里不知道国库早就被“庚子赔款”拖累得一穷二白?乘机立个威而已,见好就收。如今的咸丰托了九儿的福,私人的荷包里可是满满的,当然,他绝不会糊涂到要拿自己开刀。
“你既然奏道御前来,自然已经有些方略了?不至于让朕来为你想法儿吧?”
“不敢,老臣不敢!皇上天纵英才、算无遗策!”载垣腆着脸,马屁连珠炮一样放出去。“只是……。老臣这个法子,还要请皇上做主才行!”
“说说看吧!”咸丰一听果然有门儿,松了一口气,端起茶盏撇开茶沫,慢悠悠地啜了一口。
载垣老奸巨猾地忖度着时机,字斟句酌地说道,“老臣听闻太仆寺少卿东平侯大人提起过一件事,黎民慈善社举办各种募资聚会,均是由该社管事经手的。此名管事说来身份蹊跷,竟是外官归绥道台府上的大小姐,不过其管事身份是由宫里静太妃指定的。”
咸丰听他语气并不知道九儿与自己上海一行的干系,只不动声色地听着。
载垣提到静太妃,下意识地看了看咸丰的脸色,见并无异样,这才继续放心大胆地说下去,“说起来,这位管事小姐十分擅长经营之道,竟将一个施粥棚管理得风生水起,那些募资聚会还发放门票!据说这门票竟然一票难求,于是许多商贾将此募资聚会看做结交权贵的捷径,为了获得一张门票竟然争相贿赂这位管事小姐。”
说到这里,又去看看咸丰的脸色,见皇上依然镇定自若,对自己话中隐含的意思似乎不以为意,一时有点摸不准皇上的意思,但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这位管事小姐十分清廉,并没有贪墨分毫,而是悉数交给了……六阿哥!”
“这事儿我知道,”咸丰云淡风轻地应道,话音爽朗,“当时是老六在替静太妃打理黎民社的差事,那笔钱他拿来也没闲着,都花在《洋务周报》的事情上了。”
载垣一愣,眼珠子提溜一转,毕竟在朝堂上行走多年,立即想明白其中的诀窍,大着胆子说出了关键所在,“老臣核算过,办理《洋务周报》哪里用得着这许多银子?”
“什么?”这回轮到咸丰愣住了,“到底事关有多少银子?”原来他只知道有这么回事儿,细节并没有人汇报,他自己也没想起来核实。
载垣低下头,看着咸丰脚踏下的地毯,轻轻地说了一句,“前前后后加起来估摸着有十五万两之巨!”
霎时,养心殿内静谧如夜,好半晌不曾有任何响动。
匍匐在地的载垣已经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了,身上淌出一层细汗,被穿堂的小风一吹,浑身汗毛炸起,心中却在欣喜,看来今天赌对了!
咸丰脸上阴晴不定,心里翻江倒海,一时静太妃、六阿哥、九儿的面容在脑海中轮番出现,静太妃是否参与故意隐瞒此事?遗诏中的赐封亲王诏书,九儿对指婚的当面顶撞,一桩桩、一件件新帐老账统统都冒了出来。
“皇上,老臣以为,这黎民慈善社声誉日隆,总是由一个女子抛头露面去打理经营总是不妥,有违女德!不如由皇上另指派个得力之人去经管,以后这样大笔的银子可以直接在户部另立个内库,以方便皇上使用!”载垣的声音适时响起。
咸丰咬咬牙,脸上怒气毕现,大手一挥,沉声问道,“爱卿可有推荐人选?”
载垣埋着脸偷偷一乐,毕恭毕敬地回道,“依老臣之见,不如就让东平侯经办这件差事,正巧他的嫡福晋以前也曾经参与经管黎民社的事情,一来不至于扰乱了黎民社倒还规矩的章程,二来也方便他们互相提点着。”
“东平侯福晋!他们家老太太是静太妃嫡亲的姑妈吧?她似乎往静太妃宫里走动十分频繁。”咸丰不满地皱起眉头。
载垣赶紧解释道,“如今的东平侯是老太太的孙儿辈,颇思进取,一心想着光耀门庭,遇事儿都有自己主意。再者,东平侯还特意说起,老太太年纪也大了,精神不济,管不了事儿不说,即便有什么事,老太太自个儿毕竟也是东平侯府的老太太不是!”
咸丰沉吟片刻,想起九儿,又想起上海之行,脑子逐渐冷静下来,忽然脸上怒色全无,情绪已然平静下来,轻声说道,“此事暂缓,再议吧!”
载垣心里一惊,原本以为已经板儿上钉钉的事情,怎么皇上话到嘴边却变了口风,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喳!”载垣无可奈何地应道。
皇上语气突然猛地一提,冷冷地说道,“军机处近来是不是行事有些懈怠了?”
载垣身上一个激灵,也不敢喊冤,只得叩头连呼,“老臣不敢!”
“那参奏季怀平的折子都在军机处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了吧?”咸丰提示了一句。
“原来皇上是要急着整顿穆党了!”载垣顿时来了精神,被穆彰阿弹压了多年,他早等着这一天呢!
载垣立即振奋起来,朗声应道,“老臣这就立即查办季怀平一案!”
咸丰灰暗的脸上这才有了些松快颜色,语调也柔和了下来,嗔怪道,“爱卿怎的如此多礼,快快平身,起来说话!”
第一卷九儿 第六十四章放逐
京城的早春,来得格外的艰辛。春寒料峭,仍然呼呼地刮着北风,刚刚有些解冻的土地重新变得硬实起来。早早露头的嫩芽总是不容易存活,一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便能将它们轻易扼杀。
出城的道路上,距离城门口二里远的地方,有一处长亭,送行之人常常借用此处。此刻,长亭之下,站着两个男人,正在翘首期待着从城门方向过来的两辆青黑油布马车。
等候之人,一个身着狐腋箭袖,罩着玄狐腿外挂,是刚刚获得新皇钦赐封号的恭亲王奕欣,旁边是他的贴身侍卫铁柱。
马车徐徐靠近,打头一辆车夫正是路安,一见恭亲王在此,赶紧长“吁”一声住了马,扭头冲车里回道,“小姐,王爷在此等候。”
“哦?”一声轻柔的疑问,轿帘一掀,一张清美脱俗的面容露了出来,正是九儿。
不等杏红放下脚凳,恭亲王上前伸出手去接,两手握住九儿的盈盈细腰,轻轻一使力,便把九儿接了下来。
在场都是两人的心腹,见此情景都特意地转开了眼光。
自从上次林府茶聚出来,与那时的四阿哥在“京城第一锅儿”不欢而散之后,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月余,两位阿哥的身份已经天翻地覆,一个成了新登基的皇帝,而另一个则成了恭亲王。
而九儿呢?黎民社管事的差事终究还是交出去了,不过是九儿主动交的。
东平侯爷有一日驾临黎民社总部,美其名曰代福晋来视察,估计是特意瞅着九儿在的日子,侯爷有意无意地将咸丰帝有意更换管事的意思含混地放了出来。
九儿当时并未表态,只是回府之后默默思考了好几天,恰巧归绥来信,老爷带去的侍妾巧儿难产而死,留下一个不足月的女婴,老爷伤心之余,旧疾发作,竟是一卧不起,着太太派人过去伺候。
惠征夫人本人是绝不会过去的,她在京城舒服惯了,受不得那个苦,更不会送芝兰过去,如果只派丫鬟嬷嬷,又觉得老爷用着不会称手。那边也是一大家子,不仅家务要操持料理,还有个不足月的女婴要照料。想来想去,自然就把主意打到了九儿身上。
没想到九儿一听惠征夫人说起,沉吟片刻,马上就答应了下来。大喜过望,喜滋滋地帮着九儿预备长途跋涉的行礼,不过只是旁观而已,见那许多五花八门的装备,还有两辆改装过的舒适马车,不由得心里暗暗肉疼那花出去的大把银子,腹诽九儿太不孝顺,竟然将那不知有多少的财产隐匿起来,不叫自己这个当家的知道,更别提做主了。
待到九儿把黎民社差事交了出去,接替的人竟是东平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