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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小王掌柜正是王喜掌柜走之前提拔的,是王喜掌柜的远房侄子,王喜本来不肯提拔自己的亲眷,倒是九儿检视了一众账房的资历之后主动提出来的。
小王掌柜辈分儿矮了一辈儿,实则与王喜掌柜同年,是个精壮的汉子,本来是投靠王喜混口饭吃,现在黎民社里面感谢扛包儿的苦力活儿,因为幼时上过几年私塾,人又勤奋好学,也曾在别人家的铺子里做伙计时学过些,是以慢慢跟着王喜掌柜倒学出来了。人特别踏实勤快,九儿一直也颇为器重,这次趁着机会便提拔了起来,在这如今到处饿死人的年景里,小王掌柜对九儿真恨不得巴心巴肺地感恩戴德。
“各处施粥棚可还正常开着?”九儿寒暄了两句,便问起施粥棚的近况。
“回管事小姐,开是开着,只是前段时间您刚离开京城的时候,流民数量激增数倍,每日里的定量只能施粥半日便结束了,还有不少人轮不上,上次信里跟您请示过后,每处粥棚直接增开了一眼灶火,还是供不应求,只这一项这存粮就去得快。幸亏之前已经将八成白米换了杂粮,否则这粥棚就该断顿儿了。”
“哦?现在还这样吗?”九儿问道。
小王掌柜脸上泛着喜色道,“最近这半月多流民数量少了很多,听说陕西、河南与安徽都有当地大户派专人上京城招揽当地流民回去,许诺减租给地,让佃户回去种地,今年普遍收成不好,还允许赊粮赊种子,刚开始都不信这东家怎么能转性儿了,后来听老家人捎话儿过来,说是真的,便有许多人真的回去了,是以最近各处粥棚又恢复一口灶火了。”
九儿听了十分高兴,看来那三家家主确实花了些功夫来落实当初的协议,要不是银行开局大好,只怕他们也不会这么上心!立即叮嘱小王掌柜道,“这三地的流民情况你继续吩咐下面施粥的人留意着,如果数量出现异常,突然又增加了,要马上汇报。”
小王掌柜赶紧应下了,又说,“前段时间,东平侯福晋派账房来查过一回帐,说是管事小姐不在,她们府上来帮着监督一回,只是刚查了半日,突然六阿哥派人来了,与那东平侯府管事的在屋子里商议许久,所有人便又都撤走了,到如今也不知怎么回事儿?”
这事儿小王掌柜当时写快信上报给了九儿,有四阿哥同行,九儿虽不便与六阿哥直接通信,却相信六阿哥一直照应着这边,是以九儿知道了也就是了,并没有什么动作。如今旧事重提,说起来与六阿哥已经好几个月断绝音信了。
那张年轻俊朗的脸在九儿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九儿不禁叹了口气,不敢多想,怕情不由己陷进去,再拔出来心会痛。摇摇头,请小王掌柜搬来账本,准备埋头看一会儿。
这时,路安回来了。
进京前,在船上的日子里,九儿写了封长信,将此次在京中的见闻以及所作之事,捡能说的都通报给了六阿哥,尤其当今世界局势的发展趋势。路安是六阿哥派过来的人,九儿让他送信才感安心。
有四阿哥做后盾,又收服了宫慕久这样一枚利器,九儿决不能为了避嫌,就此放弃六阿哥,在这满朝都是紧抱祖宗家法说事儿的腐朽老头儿的年代里,想做些大事,九儿不能舍弃任何一方可以团结的力量。
上海之行,让九儿彻底明白了自己的使命:既然穿越重生,又恰逢乱世,便不再将这宝贵的生命浪费在莺莺燕燕的后宅争斗之中,好歹爽快地重活一世吧!
路安进来回复说信送到了,九儿低头看着账本,只“嗯”了一声,说辛苦了,却感觉到他并没退下,惊讶地抬头去看他,人一下子便僵坐在那里了:眼前站着的那人,长衣璧立,英俊挺拔,眼神温润如玉,眉眼亲切多情,一抹疏朗的微笑,太多关切的情怀——却是六阿哥奕宁,路安早悄没声息地退出去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犹如破晓时分的静谧一刻,四目相望,许多话语似乎无声交织。通州一别数月,恍如隔世,没有哀怨,没有凄楚,一切似乎在开始纠结之前点到即止,刚刚好!
两人几乎同时无声地笑了,默然释怀,无需解释。
六阿哥看了九儿的长信,激动得难以自持,跟着路安便直接去了黎民社见九儿,交待路安一切安顿好,便拉起九儿上马,同乘坐骑,沿着后门僻静的河汊小道一路奔驰,来到了这个荒僻的郊外山坡地。
天色墨尽,星空璀璨,银河闪烁,山风冷冽,篝火升起来了,严寒散去,六阿哥拎着几皮囊烈酒扔到火堆边上,两人不言不语先对喝了起来。
“人声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干!”六阿哥吟诵着李白的诗句,豪气冲天,结交九儿这样一个奇女子,欲酬凌云壮志,怎一个痛快二字解得!
“干!”九儿今天也难得的放开一回,眼睛里闪烁着篝火的光焰,巾帼一般洒脱写意地应和,“与尔同消万古愁!”
“那跑马厅的霍格真的愿意将洋人的先进玩意儿统统引进我们大清?”六阿哥大笑着再次问道?简直不敢相信,一个爱尔兰人与英国人的区别,便将如此至关重要的一个难题轻轻解锁!
“对!”九儿踌躇满志,痛快地从牛皮酒袋里灌了一大口酒,热烈满怀地说道,“我们不仅要引进当今世界最先进的机器设备,还要培养出我们自己的工程师,生产出我们自己的蒸汽机、火车、轮船、铁轨、枪炮、纺纱机、织布机……”前景如此美妙,说到后面,九儿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口齿已经凌乱。
隔着跳跃的火焰,六阿哥默默地凝视着九儿,只见她酒意熏染,脸颊涂朱,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风卷葡萄带,月照石榴裙,美人沉醉,说不出的潇洒快意。
不知怎的,六阿哥突然便伤感了起来,猛地灌进半皮囊的酒,胸中没来由地觉得疼痛,痛彻心扉。
热烈的气氛不知何时被秋寒浸透,刚才还入口浓烈的醇酒,突然又冷又涩,难以下咽。
“今儿我上了个折子,帮着四哥说话,只怕这会儿穆彰阿正在府里跳脚痛骂呢!”六阿哥突然说起了朝中之事。
穆彰阿对洋人之势向来畏惧,在朝中的对策一味的隐忍退让,四阿哥一向稳重,对他的那些昏招都常常忍无可忍,而六阿哥看在穆彰阿一直对自己关照维护的份儿上,从来都一反自己的立场,对他的折子一直狠下心肠紧闭牙关,绝不出言反对。
看来今儿上奏的折子,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对穆彰阿打压了。
“国运衰微,由不得再把个人利益放在当头,就该一致对外才是!”九儿感觉到了六阿哥的情绪寥落,爽快地出言给他鼓劲儿。
六阿哥微微一笑,直愣愣地凝望着火焰对面的九儿,这个心志奇高的美丽女子命中注定,只能属于四阿哥,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发挥出最佳的才情,成就一生的奇迹!而六阿哥自己呢?
腾地一下,六阿哥猛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向九儿,伸手将那小蛮腰一勾,一把搂紧了,牢牢拥入怀中。
九儿只觉身上一紧,好似被一块滚烫的烙铁包裹,秋寒尽散,一股强烈的男人的气息混杂着烈酒的醇香笼罩了自己,那浓烈的气味却一点也不让九儿讨厌,相反,好闻得几乎醉倒,九儿忍不住往那暖热的怀中挤得更紧些。
一阵粗重的气息凑拢过来,九儿娇嫩的嘴唇瞬间被吻住,一堆新长出的胡茬硬硬地戳痛了肌肤,却似烈火点燃干柴,腹中倏地勾起了一股火热,九儿顿时瘫软在了六阿哥的怀中。
灵巧的舌尖在彼此的唇齿之间吮吸着、探索着……。良久,火焰终于慢慢冷却、熄灭。
两人无所欲求地相互依偎在一起,无言地一同呆望着跳动的篝火,六阿哥似无奈似释然地轻轻一笑,转过头去看着九儿的眼睛,温柔而决绝地说道,“此生虽不能结为连理,纵然舍了此身,毕当助你达成奇志!”
第一卷九儿 第四十八章舆论战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九儿靠在温暖的怀中,缓缓吟诵,凝视着六阿哥点漆双眸中闪耀着的火光,字字坚定地回应道,“六阿哥天纵奇才,心胸宽广如瀚海大洋,即使不能位及人君,必定一生德被苍生,九儿当浪遏飞舟、击鼓做歌,为君和应!”
六阿哥心中激荡,轻轻地在九儿光洁的额前一吻,身体向后倒下,躺在干草堆上,头枕双臂,望向天空发呆。
夜空清澈,北斗七星耀眼地闪烁着,那里是小熊星座。九儿跟着躺倒,伏在六阿哥胸前,仰头望天,努力尝试着还能不能认出其它的星座,前世星座知识几近于无,还知道的只有仙后座与猎户座而已。
想起猎户座的三颗腰带之星,九儿记起前世曾经一度痴迷的文明起源外来说,笑着当故事讲给六阿哥听。
“六阿哥,你不是看过利玛窦所绘的世界地图吗?”
“是!”六阿哥的眼睛闪亮,“原来竟不知天下如此之大!大清竟然不是唯一的天下,更不是世界的中心!”一联想到世界之大,还有更宽广之处,是许多洋人所来之地,唯有悻悻然哂笑而已。
“那亚非利加大洲上有一片跟华夏文明一样古老的国土,叫做埃及,国王叫做法老。他们的国土上有一种堪称奇迹的建筑,底方顶尖,四面都是三角形,叫做金字塔,体积巨大无比,每块石头都有几十万斤重,而每座金字塔所需石块近二三百万,绝非人力可为!”
“哦?那是何人所造?作何使用?”六阿哥惊异地发问。
“据说是法老的陵寝,却从未找到过法老的棺椁,里面的结构奇异,似有通道指向猎户座的腰带之星,便有人声称,那是为了获得天外来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