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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惜?恐怕我永远也没机会珍惜了……”我叹道。
肖雪见我情绪低落,不好再开我玩笑,于是问:“你们到底怎么了?问她她也不说,真是让你们急死了。”
我轻轻摇了摇头,说:“我们……我们……”我始终没有勇气把“已经分手了”这几个字说出来,所以吞吞吐吐了半天,又反过来问她:“许愿她……她还好么?”
肖雪看出我有难言之隐,也不再逼问,对我说道:“她最近可不怎么好,经常是一幅很忧郁的样子,这和我刚认识她那会儿可是天壤之别,以前就觉得这女孩儿那么完美,快乐得像个小天使,现在,每天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已经两个多月没见到她了,新年后她也没有再回到我的隔壁教钢琴课,此时听完肖雪的话,心里突然极度地想见许愿,而且这种欲望越来越强烈。
“你可要小心点儿,听说他们学校有个老师追得很紧呢!”肖雪说。
太阳!不用猜也知道是那个江洋大盗,我急忙问:“许愿有没有答应他?”
肖雪抿嘴一笑:“据说许愿推掉了他所有的邀请,有人给她介绍男朋友,她也全都婉拒了,这下你该开心了吧?”
我只能苦笑,丫头已经那么决绝地拒绝了我,而且再也没有给我任何机会,其实我现在也和那些被她拒绝的追求者一样,都已经是个失败者了。不,我和他们不同,我曾经距离成功那么近,曾经一度获得了她的爱,因此当最终失败时,我心中的痛苦比其他人更是多出了几倍、甚至几十倍……
肖雪还有事,先告辞了,我现在很羡慕田野,他把过去的一切都隐瞒得天衣无缝,所以现在他和肖雪仍然甜甜蜜蜜;我开始后悔自己把过去的事情统统讲给许愿听了,如果我也像田野一样,善意的欺骗许愿,不知道现在我和她之间会是什么样。
……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声叹息
费了一番周折,终于在第一监区见到了老严,对比以前的风光无限,现在的他身着囚服,邋遢肮脏,就连原来的大腹便便也明显平坦下去,只有脸上那张绵里藏针的笑容依旧没变,依旧那么地让人讨厌。
在知道了我的来意后,他表示一定会积极配合,这倒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戴罪立功者,获得监区加分,有利于减免刑期,老严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为了保护齐盛军,我故意告诉他现在还没有涉嫌的裁判员,要他提供名单。然而他似乎对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不但知道现在齐盛军已经成为众矢之的,甚至还知道调查组的事情。从他的言谈中不难听出,在我之前一定已经有人来找过他,并告诉他该怎样应对调查组。
在我的询问过程中,他一口咬定齐盛军,对于其他人,倒是口风紧闭,始终不泄漏一个字。其实这次程局让我来找老严,只是想争取一下他的态度,至于询问,那是调查组的事情。但我一心想帮助齐盛军脱困,因而努力地想从老严口中调出其他涉嫌裁判的名字。
也许是我太过于着急的原因,最后我拍案而起,怒道:“如果你不说就是犯了包庇罪,你自己想清楚。”
负责监督我们谈话的警员同志示意我要肃静,老严依然是那幅笑脸,不紧不慢地说:“这些事情都是李文娜亲手负责的,我并不知情,你要是想了解,可以去问她,对了,她最近怎么样?如果你见到她,帮我带个好,说我很想她。”
我很想对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说,李文娜已经生下了和他的孩子,但后来想想,老严又凭什么知道呢?文娜说得对,“他没有资格!”
回到体育局后,程局和调查组的领导对我的工作十分满意,有了老严的突破口,有了任薄清的交代,司法介入足球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全体育局的人都觉得十分振奋,只有我,怎样也高兴不起来。
一周后的一个晚上,我正拿着许愿的照片出神,突然接到了许诺的电话。他告诉我,齐盛军很快就要被逮捕,这几天是最关键的时候,如果能联系到他,就让他赶紧去自首吧,还能争取一个宽大。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许诺讲完后就挂了电话,态度虽然冷漠,但我还是很感激他把这个消息告诉我。
齐盛军的手机和家里的电话依然打不通,情急之下我给新华社的穆亮打了电话,热心的老穆答应明天早上一早就去通过阿二联系齐盛军。
我倍感欣慰。
第二天早上,台州突然大雨如注。令我意外的是,报纸上、荧屏上、网络里、广播里,正同时播发着这样一条新闻:涉嫌吹“黑哨”的足球裁判齐盛军,被北京某检察院批准逮捕。
没有想到,这一刻还是不可避免地来了,而且来得那么快。我立刻赶到体育局询问有关情况,大家都在击掌庆祝司法终于介入足球,没有人理会我。许诺走过来说,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开了。
齐盛军终于还是走到了今天,他是做错了一些事情,但让我感到不能接受的是,有很多人比他更应该得到制裁。
将近中午的时候,我接到了老穆的电话,他先是低沉地问我,有没有听说齐盛军的事情。在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对我透露说,幸好小齐一直有自首表现,随着扫黑地不断深入,随着更多的问题裁判浮上水面,小齐应该会得到宽大处理。
我闻言倍感惊喜,连声问道:“老穆,你确定他是自首的?”
老穆在电话里很肯定地说:“放心吧,我检察院里有朋友,他们对我说的,这段时间齐盛军也一直在配合着检察院的工作。”
我松了口气,这样看来,足协为了鼓励问题裁判揭发和自我揭发,势必会对齐盛军宽大处理,加上他良好的认罪态度,应该不会再被重判了。
两周后,足球裁判齐盛军受贿案在北京市宣武区人民法院公开审理,法院当庭宣告一审判决,以受贿罪判处被告人齐盛军有期徒刑10年。
新华社发布通稿,电文全文如下:
齐盛军是某体育学院教师,国际级足球裁判员。宣武区人民法院根据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指定管辖决定,对齐盛军依法组成合议庭公开开庭审理。齐盛军的亲属及其他群众参加了旁听。
法庭经审理查明:2000年至2001年,齐盛军在受中国足球协会指派担任全国足球甲级队A组、B组联赛主裁判员职务期间,先后9次收受他人给予的财物,共计人民币45万元。
法院审理认为,被告人齐盛军利用担任裁判员职务之便,接受请托,多次收受他人给予的财物,且数额巨大,构成受贿罪。因齐盛军主动坦白交代了受贿罪的大部分事实,故酌情从轻处罚。法院依据刑法第三百八十五条第一款、第三百八十六条、第三百八十三条第一款第(一)项和第九十三条第(二)款的规定,作出上述判决。
通稿简洁明了,但影响巨大。
对于法院的判决,我倍感不解。“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对于齐盛军来说,无异于毁了他的一切。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一审判决之后,中国足协也相应地发布惩罚规定:禁止贿赂裁判的中间人李文娜再从事足球活动并罚款10万,对蓝天俱乐部等6家俱乐部进行罚款。
对中国足协的这个配套处罚决定,我们省体育局感到不可思议。在所有受处罚的俱乐部中,蓝天是唯一主动坦白交代的俱乐部,受到的处罚却最重。政策何在?公允何在?杨思德的“坦白从宽,不会牢底坐穿”的承诺何在?
更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这时全国的媒体突然开始安静了,不再将焦点关注在“黑哨”事件的进展上。有人说,轰轰烈烈的反黑斗争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程局曾两次打电话给调查组副组长吕建平。第一次是在审判齐盛军后,当着我的面,程局说,判10年是不是过重。吕建平解释说,按刑法45万元最轻也得判10年。
第二次是大家眼见齐盛军之后再不见有第二个“黑哨”被揪出,又打电话询问吕建平,吕建平说据他所知,接下去的问题是仍由最高检的反贪局统一办案还是放给各有关的省市办,还没定下来,他还表示他主张最高检统一办,放给地方,保护主义就难说了。
几天过去了,没有什么动静;几周过去了,依然没有什么动静,历时半年之久的扫黑运动就这样戛然而止,每个人的情绪都极为低落,我们努力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工作,难道就只是为了逮捕齐盛军么?照现在的结果来看,也许就是这样。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不愿意接受的事实,过了很久我们才从程局口中获悉:调查材料转给了中国足协,足协对涉案的17名边裁作了内部处理,其中4个死不承认,被处终生禁哨。一只“替罪羊”(齐盛军),加17个足协内部处理,这就是为时半年,轰轰烈烈的足球打假扫黑的最后结局。
让大家不解的是,成天围着中国足协转的媒体,时至今日,都没有哪一家探得这个消息,足协的保密工作,这次算是做得最好的。
法,至高无上的法律,再一次在人治面前退却了。
几天后,程伟哲程局长被调到省人大,从此离开了体育局。很难说这次调动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尽管大家满腔义愤,面对这样的结局和这样的事实,却都无能为力。这时我想到了香港大公报那位记者的预言,所有的结局竟然都被他一一言中。
树倒猢狲散,程局一走,我们这个“特别行动小组”也随即解散,因为我是程局特招进入体育局的编外人员,所以随着程局的离开,我也正式“下岗”。
走出体育局大门的那一刻,我对着苍天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为齐盛军,为程局,为那些始终战斗在扫黑第一线的勇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