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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清如玉壶冰
我坐在竹椅上一动不敢动,等着优华大小姐为我梳理头发。
用她大小姐的话说,要扮回女装,就得象模象样,象个美丽贤淑的姑娘家。于是我便从上午就坐在椅子上,让她“象模象样”地为我挽起一个又一个发髻。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优大小姐,做个女人真的那么麻烦?我觉得这头发可以了,不用梳了。”我哭笑不得地看着镜中的我,不是“象模象样”,而是“怪模怪样”。
真是奇怪,平常见优华那样梳妆就美若天仙,而我梳起来就象唱戏的。
优华也奇怪,突然停手道:“白衣姐,怎么你扮回女儿身,却没有做男人时好看呢?”
我看看她,她看看我,两人大眼瞪小眼,“我怎么知道!”
优华赌气拿起象牙梳:“不管了,我就不信这头也梳不好!”于是不顾我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又把我按在椅子上,将千辛万苦梳好的头发,又千辛万苦给我拆了。
最后,还是优华听从我的意见,简单清爽地挽了个发髻,用再朴素不过的木簪别住。剩下的头发如瀑布一般直披下来。我用心换上云逸扬为我准备的一袭黑色衣裳。腰间用同色的织带束住。穿好后,我转身拿起梳妆台前优华为我准备的胭脂水粉,想了想,对着铜镜往脸上轻拍了些,看着铜中人苍白的脸上现出些红晕,我不由嘴角现出一丝徽羞的笑意。
有多久没象今天这般认真打扮过了。
“白姐姐,好了没有啊??”门外传来云逸扬兴奋地拍门声,我轻轻一笑,示意优华打开门――
“啊――”云逸扬拍门的手停在空中,一张大嘴张大得象含了个鸭蛋。后面跟着面色镇定,阴魂不散的商少长。
我微微颦眉,不知道是身上的布料不太舒服,还是让商少长一双深遂的笑眼看着不自在。道:“不习惯是不是,我也不习惯,不过慢慢就看习惯了。”
“不不不………不是……”云逸扬干咽了一口口水,勉强开口道:“第……第一次见白姐姐穿女装,……好……好看得紧……”
“好看什么?”我拍一下他愣愣的头,眼睛透出一丝暖意,:“小孩子,瞎说些什么?”云逸扬被我一拍之下,黑脸红得愈加通透,话更是说不出来。
商少长站在一旁一直未作声,此时开口道:“云逸扬,让你连绕着我设的石阵跑八圈,你跑了没有?”
云逸扬见得商少长开口,怒气不由上冲,话语脱口而出:“你得意什么!我就不信我追不上你!”
商少长仍是不在乎地微笑:“好啊,那你就去练吧,我当年练这轻功只练了十三天,就绕出了石阵,就看你怎么赶得上我?”
“你……”云逸扬狠狠地瞪了商少长一眼,又看看我,一跺脚走出了我的屋子。
等到云逸扬和优华走出去,我的眼中渐渐射出寒光,冷冷道:“你为什么不走?”
能让我收敛笑容的人实在不多,在我的目光下仍然能安然自若的人也不多。
商少长就是一个。
看着他浑不在乎地自己走到桌前,拿起杯子倒了杯茶给自己。一边喝茶一边道:“品香茗,对美人,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我却不觉得是乐事。
看着这个杀手笑得既可爱又灿烂地坐在我面前,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突然脸上现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慢慢道:“你怎么能喝我桌子上的茶呢?”
商少长见我面带笑容,便笑得更是开心,道:“你的茶我不能喝么?”
“当然可以。”我走道桌前,手指轻轻拂过茶壶边缘,眼角半带嗔怒,半含娇羞,“可这你手上的杯子,是我用过的……”
商少长大笑,又饮了一口,道:“衣衣用过的,就更应多喝几口。”
我脸上笑意更浓,“我用过的杯子,通常不给别人用的……因为别人喝下肚去……通常都不那么好受……你不觉得这茶喝下后,有股热流经过身体么?”
商少长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原状,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笑意:“我只听过白衣卿相一双神眼,精明无匹,可从未听过她还会用毒。”
“不错……”我回身一笑,“如果我什么都让别人听说,还叫什么南北十二州的白衣卿相?我没有将毒用在嫣红身上,因为她不值得,但如果用在天下第一杀手身上,你说值不值得?”我看着商少长有点笑不出的脸,淡淡道:“枉你是杀手,竟在我的屋中一点戒心都没有,相信我是个女子,便不会有制人的方法么?”
商少长突然手一动,这杯茶已被他泼在地下。
我再也忍不住,不由哈哈大笑:“这么好的碧螺春,你泼了不是可惜?”看着商少长渐渐铁青的脸,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大好,一串如银玲的笑声从唇中吐出:
“热茶喝下去,当然会觉得有股热流涌过全身,这样的道理,你会不知道?”
商少长看看我笑靥如花的面庞,再看看自己手中空的茶杯,脸上现出一抹苦笑:
“现在知道了……”
云逸扬在石阵中左冲右突,一身原是洗得干干净净的褐衣现已沾满了汗水和泥土,皱皱巴巴又脏又破。黑脸上一道灰,一道黄,差点已分不清他本来的颜色。他每次要挺身跃出石阵,总有一颗小石子将他的身形迫回石阵中。云逸扬停住身形,凶狠地盯着那个发小石子的人,口中不住地大声喘气。
商少长站在石上,笑吟吟地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手中一抛一抛地把玩着几颗石子。
但云逸扬知道,只要他一动,这石子就会准确地击在他要跃出的地方,让他不得出雷池一步。这石子虽小,但若打在身上,也会痛好久。
可他就是再瞪商少长十眼也没用,他虽眼睁睁地看着商少长手中的石子飞来,却偏偏躲不了。
我看了看场中,好好的归云庄被他们两个人搬来了一大堆石头,弄得象个采石场。场中的两个男人象斗鸡一样你瞪我我瞪你。我摇摇头,扶着云夫人在场外坐好,道:“云姨,还要再看么?”
云夫人似没有听到我的话,眼睛望着场中目不稍瞬,许久才道:“唉……苦了扬儿了……”从袖中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
痛在儿身,苦在娘心。
我见到云夫人已染霜的鬓角,不由得心中一热。他们孤儿寡母,自家遭大变之后,不但要维持归云庄的声名,更要寻三餐之继。这几年过的也定是辛苦。见云夫人母子之情流露,我连忙笑道:“云姨不用担心,少年人自应多些历练,若做人上人,是一定要吃得苦中苦的。”
云夫人微笑点头,摸摸我的头发,柔声道:“你来到我们家,使归云庄地位大升,但我们母子亏欠你太多,你这半年来,也劳累不少啊……”
我连忙偏过头去,不让她看到我眼中的点点泪光,定了定神道:“夫人言重了,白衣只是求得一栖身之处足矣,若无夫人与逸扬相救,白衣已不知流露何处。今日白衣所做,唯只得一立锥之地,夫人不必太过萦怀。”
“你这孩子……”云夫人微微摇头,不知是说给我,还是说给自己听,“太刚强了……就不知我家逸扬……可否有这份福气……”
我拂了拂吹乱的头发,送走云夫人后,我也没心情再看两个人你来我去的练功。揽衣回身向自己的小院走去――
优华低头飞快地跑来,象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赶她一样,“咚”地撞到我的身上,撞得我差点跌倒,她却抓住我的衣袖,声音带着哭音:“白……白姐姐救我……”
我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沉声道:“怎么了?怎么这么着急?”
优华抱着我死也不松手,身子在我怀中瑟瑟发抖,不住道:“姐姐救我……”
我轻拍拍她的背,直往她身后看去――
一个人身着仆人打扮,三十多岁年纪,长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正慢慢地向我们行来。
我的脸不禁也变了颜色。
他是仆人,只不过他是一个最厉害无比的人的仆人。
他是当时拿刀对着优华脖颈的叶知秋手下的仆人,阿福。
此刻阿福手中无刀,但谁也不知道他的刀什么时候从何时出来。这么近的距离,就算商少长在场,恐怕也来不及回助。
阿福慢吞吞地走到我面前,垂下袖来恭敬地道:“小人阿福,代我家主人向白衣卿相问好。”
“哦?”我扬眉道:“你家主人也允许你未经通报,便擅进别人的庄院么?”
阿福抬头见我目光越来越沉,不由又低下头去,回道:“小人不敢,本来是想请这位姑娘通报。”他一指仍在我怀中不住颤抖的优华,又道:“没想到这位姑娘一见小人便跑,小人无计,见庄外再无别人,便走进来了。”
笑话!优华差点死在你的刀下,她不跑才是个傻子。
看见阿福老老实实的表情,我却知道他所言非虚。归云庄虽在山西小有名气,但归云庄内人却是不多,仅有的几个长工也种地去了。剩下老幼妇孺把守这个凋零的山庄。
今天尚且一个阿福也挡不住,以后又能如何立足于江南江北?
我沉思片刻,沉声道:“叶阁主如此客气,让白衣怎当得起,不知叶阁主有何见教?”我声音平和,语调平稳,心中却波涛难平,该来的,却是一定要来的。
阿福仍是低头回道:“叶阁主派小人前来,是将一件礼物送于卿相。”他似没见我身穿女装,仍是目不斜视,口称“白衣卿相”,竟是十分谦卑。话毕,从怀中掏出一方小小锦盒,双手恭恭敬敬递了过来。
我抬眼直望向他的脸,见他脸色平和,并无异状,便一手搂住优华,一手接过锦盒,对优华柔声道:“去,回去好好休息。”顺手打开锦盒。这一打开,我差点讶然出声――
锦盒中没有暗器毒药,也不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