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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浩然笑了笑:“你拿主意好了。湘菱,我自作主张带你离开这里,以后也不能随便回来这秦家大宅了,你不会怪我吧?”
顾湘菱笑着摇头:“如果让湘菱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湘菱才要怪少爷你呢。”
得到了顾湘菱的态度,秦浩然才算安心下来,毕竟他从来没有将顾湘菱当做是下人,对她的意见还是非常尊重的。
一直到夜晚,顾湘菱还在忙着收拾那些行李,毕竟以后不能随便回来了,所以她必须要把一切准备妥当,不能让秦浩然在日常生活上出现什么问题。
秦浩然则出了房间,在秦家大宅外面的广阔花园里散起步来。
由于此时已经夜深,负责照料花园里那些花草树木的仆人都回去休息了,就只有一盏盏昏暗落寞的路灯陪着秦浩然。
看着周围那些幽静秀美的景色,还有远处灯火璀璨的秦家大宅,秦浩然却一点都没有留恋,因为这里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巨大的牢笼罢了。
脱了牢笼,秦浩然才算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经过大宅后面的一个亭子时,秦浩然却看到亭子里坐着一抹身影。
他驻足而望,才见那是一个女子。
昏暗的灯光下,那女子依柱而作,脸上的轮廓细腻柔和,身上是一袭绣金黑旗袍,修长得体的旗袍将她那玲珑窈窕的身材衬托得异常迷人,裙摆下露出一截雪白的秀足,盈盈生辉。
她凭栏而坐,仰首遥望夜空,今夜的天空却是浮云黯淡不见星月。
“二婶。”
忽然出现的声音将她吓得不轻,她轻轻颤抖了一下,精致的五官稍显惊容,像头受惊的猫儿。
她回眸循声望去,看到是秦浩然,才稍稍吁了口气,那姿态却更加的楚楚动人。
“阿,阿然?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压下了微微泛起波澜的情绪,江玉柔问道,她的话声在这浓浓的夜色下显得有些幽怨。
秦浩然一笑:“二婶你不也在这么?”
“我……”
“我是出来散散步的。”秦浩然没有刻意为难这柔弱无助的二婶,主动说道:“毕竟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以后如非必要,也不会回来了。”
江玉柔听不出秦浩然的语气里有任何落寞或者无奈,反而有股涓涓的自信从他的笑容中透出来,让人不自觉就受到了感染。所以江玉柔奇怪的道:“人人都说你是被大伯驱逐流放的,你就没有一点不高兴?大家都认为你是秦家的弃子了。”
秦浩然微笑不语,头顶一片夜空的暗淡浮云却在此时渐渐散去,露出明月皎洁与辰星错落,秦浩然遥望这片晴朗的天空,方道:“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此时此刻的秦浩然,浑身都透着一股慑人的强大自信,丝毫不似落魄。
怔怔的看着仰首望天的秦浩然,江玉柔有些迷蒙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但很快就把心底深处那还没生起的波澜压了下去,没有让秦浩然发觉。
“我听江山说,你用两万块把湘菱从秦家那里买回来了。”江玉柔忽然说道:“‘德盛’账上的钱就只有三万,你却一下子就用去了两万,这恐怕会大大限制了你以后的发展吧。”
却见秦浩然自顾摇头,笑道:“其实,湘菱于我,又岂是区区两万能够衡量的。何况,在我看来,那不是买卖,我只不过是用两万块钱换回了湘菱的自由罢了,我一点都不后悔。”
“有时候,我真羡慕湘菱。”江玉柔侧过脸去,眉宇间孤寂尽露。
眼前是如此月下美人,貌比花香,让秦浩然都不由得愣住了。
忽然,他发现江玉柔的脸上有一块淤青,在她如花似玉的姿容上显得尤为突兀。
“二婶,你脸上……”
江玉柔连忙抬手遮住了那淤青,不自然的道:“没,没什么,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而已,不碍事的。”
话是这么说,秦浩然却分明察觉江玉柔那很有勾魂夺魄之能的丹凤眼中,此时正有一股化不开的凄苦。
“是二叔?”他试探着问。
“不,不是他,我,我是自己撞到的。”江玉柔矢口否认,但她脸上的神色却已出卖了她。
秦浩然微微叹息,心想这秦家大宅里的人当真是冷血无情凶残无道,甚至比自己这出身黑道的“奸人”还要让人齿寒。江玉柔如此柔弱迷人的女子,换了其他男人的话,细心呵护还来不及,那看似斯文儒雅的秦江山却能下如此毒手。
看到江玉柔那无助的模样,秦浩然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将她脸上那淤青拂去,但手伸到一半,江玉柔便看到了,两人也为之一顿。
秦浩然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人可是自己的“二婶”。
本来两人在夜下如此孤男寡女的独处就已经可以招人话柄了,如果秦浩然再做出那暧昧的举动,两人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等待秦浩然的也绝对不仅仅是鞭刑,而江玉柔也决不会好过,以秦家这等冷酷无情,把他们二人当奸夫淫*妇那般浸猪笼也说不定。
秦浩然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不自然的把伸到空中的手收了回来。
江玉柔脸上也有些异样,一双丹凤眼仿佛能凝出水来。看到秦浩然的回避,她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轻轻侧过脸去。
“我先前求江山,希望他能给你些帮助,毕竟外面不像秦家这里,诸多凶险深不可测,而江山他在外面的人面很广,有他照拂的话,多少总要好些。”江玉柔幽幽的道:“可江山说我一介妇人,不要多管闲事。他本来就不喜欢我对他们秦家的生意多言的,所以他才……”
秦浩然错愕,方知江玉柔受到秦江山的施暴,原来是为了自己。
刹那间,秦浩然感到好痛,比那藤鞭狠狠抽在自己身上还要痛。
可江玉柔说完之后,两人都陷入了一阵沉默,仿佛连四周的空气都凝结了。
良久,秦浩然看向江玉柔,正色道:“二婶,如果,我是说如果,若然要你放弃秦家这锦衣玉食,离开秦家这豪富之地,需要面对外面那些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你愿意离开这秦家吗?”
江玉柔轻轻颤了一下,久久说不出话来,那丹凤眼中尽是迷茫。
“我知道了,二婶。”秦浩然忽然说了一句,而后就转身离开了。
江玉柔怔怔的望着秦浩然渐变朦胧的背影,感觉自己疑似梦中,泪水却最终迷蒙了她的双眼。
第018章 初遇周朝生
翌日一大早,秦浩然就和顾湘菱离开秦家大宅了。
本来,尽管汽车在这时代是绝对的奢侈物,但以秦家财力,专供私用的轿车就有不下十辆,秦家却没有安排哪怕是一辆车子来送秦浩然,而且不论是秦中原、秦江山还是下面的仆人,都没有一人来给秦浩然送行。
虽然秦浩然本来就没指望过这些人来送别自己,但也看得出秦家的冷漠,实在让人心寒。与顾湘菱慢慢走出大门,他们两人还真似秦家的弃子。
只是顾湘菱的脸上没有丝毫落寞难过,反而一面喜意的陪伴在秦浩然身边。
秦浩然回头看了一眼,隐隐看到远处的秦家大宅里,有抹窈窕修长的身影站在窗后。他知道那是谁,也猜到她应该是屈于秦中原、秦江山等人的淫威才不敢前来相送。
再看这外面的天空,晴朗无云万里蔚蓝,空气也让人心胸一畅。
秦浩然牵起顾湘菱软弱无骨的玉手,笑道:“湘菱,从此以后,我们真正自由了,这片天空,才是真真正正属于我们的!”
“嗯!”顾湘菱重重的点了点头,她没有秦浩然这么多的感慨,只知道哪里有秦浩然在,哪里的天空就是灿烂蔚蓝的。
太平山是香港富豪的聚居之地,秦家大宅更是坐落于太平山的高处,所以秦浩然与顾湘菱要下山都要走一段不短的路程,而且在沿途还能看到不少其他的豪门大宅以及进出其中的车子,却几乎没有人认得秦浩然这个秦家的二公子,因为对比秦浩渊和秦浩瀚这让人瞩目的秦家继承人,秦浩然就显得低微渺小多了。
甚至乎,如果秦浩然上次不是打伤了那几个富家子,他们父母也不会知道秦中原还有秦浩然这么一个儿子。
花了足足半个小时,两人才来到了太平山下,也看到了这外面的境况。
一九五七年的香港,尽管比同时期的国内繁荣了不少,可比起日后那个举世闻名的国际大都会,却还未脱去临港渔村的影子,即便在市区里,楼房也大多只有几层,还有很多都是战前就建起的唐楼,而那些超过二十层的大厦,在这里已经算得上鹤立鸡群了。
这街街道道虽然不像日后国际大都会那么整洁干净,却也十分热闹,一间间商铺,一个个摊贩,有身穿香云纱唐装、脚踏木拖板的街坊邻里,有身着洋服,手提皮包的“早期”白领,也有衣着光鲜欢声笑语的外国人,真可谓社会百态尽在其中。
顾湘菱有时候也跟着其他仆人到外面来买菜购物,所以对此并不陌生,而秦浩然却是第一次看到秦家大宅以外的社会环境,之前最多就是在秦家的花园俯瞰下来,却不像现在这样直接身处其中。
只见顾湘菱指了指对面街一个车站说道:“少爷,那边有去湾仔码头的巴士,我们先坐车去码头那边,再渡轮到九龙尖沙咀吧。”
秦浩然点点头,正要提起那硕大的行李箱往前走去,却见一辆三轮车倏地来到前面挡住了两人,上面却是个裸着上身露出一身黝黑肌肉的年轻男子。
这车夫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对秦浩然和顾湘菱张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道:“少爷、小姐,坐车吗?想去哪里?”
像这种人力三轮车,即便是这年代的香港也比较少见了,不过如今香港的计程车还处在发展初期,价钱十分昂贵,并非人人都坐得起的,而这些人力三轮车在某程度上就是另一种“计程车”,而且更为普罗大众接受。
顾湘菱自然不愿意让自己少爷去坐这种人力三轮车了,刚想开口拒绝,秦浩然却拦住了她,对这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车夫问道:“去港澳码头多少钱?”
车夫竖起三根手指,再次露出他那白得晃人的牙齿:“八毛。”